第32回 巫蠱之禍(1)
且說,那皇太后王氏因太皇太后駕崩傷心過度,故而久病不愈。陳皇后與館陶公主入太後宮苑,敬獻參茸雞湯。皇后道:「母後身體欠佳,臣妾特意備了雞湯,讓母后提神養身。」館陶公主說道:「妹妹,這雞湯是嬌兒早上親自給你熬的,妹妹快趁熱喝啊!」太后說道:「嬌兒真是孝順,別人就沒有你這份心了。既然是嬌兒親手做的,哀家當然要嘗一嘗。」說罷,由宮女攙扶著緩步走向桌几,落座后,接著說道:「若真能提神就更好了,哀家如今是整天困累,藥石不靈。太醫令開了幾服藥,都沒什麼起色。」館陶公主說道:「那妹妹可要保養好身體,這可是非同小可的呀!妹妹,你睡中可有夢?」太后嘆息道:「何止有?還噩夢連連呢。」正說著,宮女在一旁拿起雞湯,喂向太后嘴邊,太后正心下厭煩,便輕輕推開。陳皇后說道:「母后無需擔心,您福壽綿長,想必是多慮所致,不多慮就好了。」館陶公主接道:「想必是太醫令的葯並未對症,所以才令妹妹久病不愈,幸好我們嬌兒孝順,歷經千辛萬苦,已經為妹妹尋得良醫了。」太后質疑,問道:「是何人?」陳皇後福了福身,說道:「啟稟母后,臣妾一直為母后搜尋良方妙藥,今日遇上一位異士,她不但神通超拔,而且醫術更勝扁鵲,在河西一帶被譽為神醫。聽說有起死回生之術,母后可要一試?」王太后笑道:「世間竟有此等高人?到底是誰?」陳皇後奏道:「此人名叫楚服。」王太後半信半疑,只得答應下來,命皇后即刻安排楚服入宮覲見。
少時,宮女領進一女子,瞧她那模樣:一雙晶亮的眸子,明凈清澈,燦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對著太后興奮的一笑,眼睛彎的像月牙兒一樣,彷彿那靈韻也溢了出來。一顰一笑之間,高貴的神色自然流露,讓人不得不驚嘆於她清雅靈秀的光芒。
你當這楚服是何人?她本是魔后毋蓉之妹,毋蓉聽聞光淵投身於此,想著那拒霜必定也在皇宮大內,便派遣親妹,化作人形來至凡間。這楚服聽聞皇子劉據乃衛夫人所出,又得知陳皇后與衛夫人一向不睦,便施計利用陳皇后,以圖接近衛夫人及劉據,藉機亂其心志,必要時可奪取拒霜元靈。
但見,這楚服款款施禮后,舞著妖嬈的身軀,拋出一條絲帶,掐指念動口訣,使了個障眼法兒,將絲巾化作一粒丸藥,獻給太后,說道:「皇太後福蔭,靈丹妙藥在此,必能藥到病除。」王太后服下丹藥,自覺好了許多,心情大好,起駕前往御花園賞花,皇后楚服等眾跟隨左右。陳皇后說道:「母后,您這才服了葯,氣色已見好轉呢。」館陶公主在後說道:「相信妹妹的病,很快就能康復呢。」王太后和顏悅色地說道:「起初,嬌兒推薦時,哀家只覺半信半疑。現在雖未完全康復,但身心舒暢多了。」
眾人正說著,走至一處石桌石椅處,各自落座。王太後轉向楚服,對著她笑道:「楚服,你果然名不虛傳啊!」楚服福了福身,回道:「謝皇太后讚賞,不過小女子不敢獨佔功勞,若非皇後娘娘慧眼識珠,民女哪能為皇太后醫治呢?」王太后說道:「是呢,哀家能神清氣爽,全因嬌兒孝心推薦,哀家要重重賞賜你。」陳皇后笑道:「臣妾既然是孝心,又何須言賞?母后要賞就賞賜楚服便是,是她法術了得,才讓母后解除病魔。」皇太后笑道:「這是當然,就賞楚服黃金百錠。以後就留在哀家身邊,替哀家醫病,保養身子。」楚服面露難色,
緩緩說道:「民女多謝皇太后賞賜。但楚服只怕不能勝任,求皇太后收回成命。」皇太后問道:「為何不願呢?你有何要求,只管告訴哀家。」楚服與陳皇后對視一眼,顫顫巍巍地說道:「小女並無要求,只是葯到可以病除,災星卻棘手,楚服難有把握保皇太後周全。」王太后驚詫問道:「何處災星?宮裡怎麼會有災星?是誰?」楚服慌忙跪下,哭的梨花帶雨,說道:「原本天機不可泄露,小女感激太後知遇之恩,對小女信賴賞識,小女卻也知報答之情,故而甘冒折壽之險告知皇太后。」
見王太后不做聲響,便接著說道:「此災星非出自王侯富貴之家,憑聲色技藝,攀龍附鳳,獨佔聖寵。因命帶罡煞,近者遭殃。正所謂,一朝白玉奪,後宮苦伶仃。」陳皇后大驚失色,說道:「你說什麼?什麼是一朝白玉奪?」王太后聽聞,冷笑道:「皇後放心,你的白玉璽綬乃皇后專有,誰也奪不走的。」館陶公主與陳皇后對視一笑,那笑容帶著一股冷寒氣息。原來,皇后引薦楚服之前,已單獨召見過楚服,商量對策,故而楚服如此言語。
館陶公主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說道:「憑著聲色技藝,攀龍附鳳,獨佔聖寵,難道是她?」陳皇后假意勸說,道:「母親,您別胡說。衛夫人向來心善仁慈,對母后恭敬有加,她的一言一行,在後宮之中儘是典範。怎麼會奪取白玉呢?又怎麼會克母后呢?」楚服接道:「皇后,命格與生俱來,且有罡風引路,為她掃平障礙,輕易便可扶搖直上,只怕禍延後宮。」王太后怒道:「絕不能讓這妖孽災星,去傷及皇帝。」楚服說道:「皇太后請放心,此災星遇弱則強,遇強則弱,皇上乃九五之尊,不足為慮,但老幼病弱者為災星所克,輕則諸事不順,重則突發病患,危及性命。」王太后道:「楚服,你若能消災解禍,哀家必定重重賞你!」楚服回道:「皇太后器重賞識,小女必當竭盡所能,報效洪恩。」王太后當即下旨將衛夫人膝下三女一子,接到長信殿撫養。而館陶公主與陳皇后相視冷笑。
這日,陳皇後來長信殿給太后請安,太后賜座,二人洽談,卻聽得殿外陣陣孩童的嬉戲聲,宛如春日的黃鸝。太后甚為歡喜,喚來三位公主,撫摸著她們的額頭,命左右侍婢帶公主們歇息。陳皇后見狀,笑道:「母后,三位小公主住在長信殿,更加活潑開朗。臣妾瞧您氣色也更加好了。怎不見小皇子呢?」王太后贊道:「據兒在後殿用功讀書呢,這孩子就是乖巧懂事。」陳皇后說道:「如果平陽公主、金俗縣君她們在就好了,有女兒在,母后肯定更為開心。最近幾位公主甚少進宮,也不知道她們怎麼樣了。」王太后嘆道:「哀家病了那麼多時日,子仲也病了,金俗在忙著照顧他,聽太醫說,子仲不知道染了什麼惡疾,全身惡瘡,真是痛苦。真真是被楚服說中了,要不是災星逼人,怎麼會連在宮外的子仲也遭殃了呢。」陳皇后又一次添油加醋,說道:「衛夫人出身平陽府,與平陽公主甚為親近。那平陽府又與金俗府僅是一牆之隔,聽聞子仲與平陽侯親情甚濃,經常出入平陽府呢。」見太后不做聲響,接著說道:「本來,臣妾也不相信她是災星,可現在,臣妾也不能不信了。」王太后長嘆一聲。
正坐時,見衛夫人款款朝長信殿內走來,陳皇后悄聲說道:「母后,她來了。」卻見衛夫人踱步上前,福了福身,說道:「皇太后萬安,皇后金安。」太后甚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道:「免了。」衛夫人站起身來,啟奏道:「浴蘭節將至,臣妾做了一些香包,獻給皇太后沐浴之用。」王太后冷笑著說道:「浴蘭節?不就是要除瘟避毒嗎。」正說著,冷眼看著衛夫人,繼續說道:「這瘟毒的確要避,哀家累了,你走吧!」衛夫人又福了福身,緩緩說道:「那臣妾不打擾了。只是小公主住在長信殿多時,想必給皇太后添了不少煩擾,也讓臣妾將公主皇子接回蘭林殿,以免妨礙皇太后休息。」王太后打斷她的話,斥道:「煩擾哀家的是另有其人。公主們玩累了,正在寢宮睡覺,不要吵醒她們。」衛夫人道:「那臣妾明日再來接她們回去。」王太后不依不饒,說道:「哀家明日要帶她們去上林苑賞花。」衛夫人笑道:「那臣妾後日再來接她們回去便是。」王太后怒斥道:「以後你就不用來接她們了,就讓她們留在長信殿,哀家親自照顧。」衛夫人疑惑問道:「皇太后,是臣妾做錯了什麼,惹皇太後生氣了?」王太后並不想回應,不耐煩地說道:「沒有什麼事你也不用再來東宮,也不必過來請安了。」衛夫人當即下跪叩頭道:「臣妾如果有錯,任由皇太后責罰,絕無怨言,請皇太后收回成命,准許臣妾接孩兒回去吧。」王太后長嘆一口氣,說道:「你沒有錯,錯在哀家當初准你留在宮中,讓你侍奉皇帝。如今雖不能阻止皇帝與你親近,但絕不能再讓你親近我的皇孫。」
衛夫人顯然有些著急,口不擇言道:「皇太后何故要拆散我們母女?」皇太后大怒說道:「放肆!你居然敢這麼跟哀家說話!」一旁的陳皇后說道:「衛夫人,你別在惹母後生氣了,你還是先回蘭林殿吧。」衛夫人不肯離去,長跪在地,說道:「臣妾愚昧,臣妾與四個孩子乃骨肉至親,生死相連,豈能無故分離?請皇太后明示其中原由。否則,臣妾難以踏出長信殿。」太后冷笑一聲說道:「哪輪得到你說走與不走,哀家不止能把你趕出長信殿,還能把你趕出皇宮!」「皇太后想要趕臣妾出宮,易如反掌,但凡事離不開天理人倫,母親養兒育兒乃天理,兒女孝母敬母是人倫,如今皇太后要我們母女骨肉分離,斷我為母之職,絕我兒女盡孝之份,違天理反人倫,情理何在?」陳皇后斥責道:「妹妹,你又忘記後宮的規矩了?你怎麼能這樣頂撞母后?」王太后拍案而起,滿臉怒氣,斥道:「哀家是皇太后,哀家說的就是情理,你多番目無長輩,皇子公主留在你身邊,只會沾染你的惡習,失禮失教,這就是理。更何況,你是災星,衝剋尊長、皇子,為了確保龍裔的安全,哀家不會讓你帶走皇子公主,這就是情。你明白了嗎?明白了就給哀家回去!」衛夫人急忙辯解道:「皇太后,災星之說純屬無稽之談,怎能以虛晃之說蓋過天理正道?」陳皇後站在太後身畔,緩緩說道:「母后息怒,要不我們去請皇上定奪?免得衛夫人覺得母后以長欺小,以尊壓卑,強奪骨肉。」太后冷哼一聲,當即擺駕,一眾人前往宣室殿而去。
宣室殿中,皇帝正與眾臣商議國事,太后一眾到內殿小坐,早有太監去報與皇帝,皇帝急急轉內殿。太后說明情況后,又說道:「反正幾個孩兒哀家一定要留在長信殿。」衛子夫說道:「臣妾實不敢再添陛下煩憂,可是母親養育孩兒天經地義,求陛下懇請皇太后,讓臣妾將孩兒帶回去。」陳皇后說道:「陛下家事國事皆忙,臣妾願為陛下分憂,出個主意。」武帝正色道:「皇后請說。」皇后說道:「弄孫為樂,是為人祖母的福氣。」衛夫人接道:「可是十月懷胎,血濃於水,又怎能分離呢?」皇后笑道:「我明白,衛夫人不舍骨肉也是愛子深切,不過,現在陷入兩難境地,大家也都是為了皇子公主好,臣妾斗膽作一個提議,就請母后讓衛夫人領回衛長公主和二公主,小公主與皇子則暫留長信殿。」太后怒道:「四個孩兒都是哀家的孫兒,哀家都要護著,不能被這災星所害。」衛夫人嗚咽道:「所謂災星之說,純屬無稽之談,求陛下明察。」陳皇后見狀,忙說道:「妹妹,難道你想把轉圜餘地都堵死嗎?」
衛夫人聽聞此話,以為皇后真心幫助自己,便也不再言語。皇後接著說道:「假若兩位公主在衛夫人身邊,健康無恙,母后就不必再管災星之說,到時小公主與皇子也可回到蘭林殿。陛下以為如何?」武帝說道:「准奏!」衛夫人自是為母則剛,不顧一切地說道:「陛下,幾個孩兒一直在臣妾看護下健康成長,即使患病,都只是偶染風寒,全是些小病。所謂災星不祥之說,禍延兒女,全無憑據。小公主與據兒最為年幼,卻被迫與母親分離,他們定會驚惶不安的。」陳皇後繼續說道:「我的好妹妹啊,母后與小皇子祖孫情深,你不必多慮。就讓小公主與小皇子陪伴祖母,讓母後宮中多添點歡樂,也替皇上儘儘孝心才是。」武帝聽著幾個女人吵來斗去,早就一臉疲態,說道:「就依皇后所言。長公主與二公主由衛夫人帶回,據兒與小公主就辛勞母後代為照顧。」衛夫人還想爭辯,被武帝訓斥道:「朕意已決。你不是常說,要給朕一個和樂之家嗎?那就依皇后所言,讓朕一家和睦。國事已經煩擾不堪,朕不想再為這事徒添煩惱,你也當是替朕分憂好了。」衛夫人沉默不敢再語,太后冷哼一聲,站起身來,說道:「好了,哀家累了,要先回宮歇息了。」說罷,轉身而去。說來也是奇怪,自此之後,皇帝常常陪伴皇后,椒房殿內燈火通明,娓娓琴音,蘭林殿卻寂靜一片。
再說那館陶公主府中,館陶公主私下召見楚服,楚服奏道:「恭喜公主,賀喜公主,平陽侯曹時死了。」公主驚聞此事,問道:「爾等不是散播蠱毒,讓金俗家的子仲中毒嗎?怎得是平陽侯曹時死了?」楚服說道:「那蠱毒乃蠱蟲所制,極為喜愛男子鮮血。聽聞曹時經常看望子仲,想必是那曹時的血液更加吸引蠱蟲,將蠱蟲引走,故而子仲沒事。」館陶公主說道:「無妨。你已是本宮的功臣。先是挑撥離間,令皇太后認為衛子夫就是災星。再來一招寵其所愛,以小公主小皇子作為棋子。再到這招以撫琴香薰,讓皇上重臨椒房殿。既可打擊到衛子夫,又可以讓嬌兒重獲聖寵,這三招都算計得非常精妙。可是曹時之死,跟我嬌兒獲寵又有何關係呢?」楚服笑道:「曹時一死,足以令衛夫人眾叛親離,甚至連衛氏一族也馬上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館陶公主大喜,問道:「此話何意?快說!」楚服笑道:「公主不必焦急,只要有一雙呼風引雨的巧手,就能讓不討公主喜歡的人,死得凄慘。」正說著,玩弄著自己的雙手,二人對視一笑。
再說,這京城之內流言四起,據傳衛青與平陽公主有染,此事傳至長信殿內,太后召來衛子夫,憤怒拍案:「大膽!」衛子夫慌忙下跪:「皇太后息怒,未知臣妾所犯何事,皇太后急召臣妾前來,還求皇太后明示,臣妾有錯則改。」太后怒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流言都傳到宮裡來了!」衛夫人思索片刻,回道:「臣妾不知有何流言。」皇太后厲聲道:「那是因為太不堪了!所以人家不敢在你面前提起。衛氏姐弟,攀附皇裔,姐為皇妃,弟攀公主,郎情妾意,繾綣魂牽,君侯一逝,鸞鳳于飛。還有呢,哀家說不下去了。」衛子夫急辯道:「皇太后,這些一定是誤傳。我弟弟斷然不會和平陽……」太后勃然大怒,拍案怒斥道:「閉嘴!你沒有資格提我女兒!平陽侯屍骨未寒,你那好弟弟便乘人之危,對公主意圖不軌,實在可恥。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做姐姐的沒有好好管教弟弟,才敗壞了公主的聲譽名節。你該當何罪?」衛夫人急忙說道:「這件事不是真的,我弟弟向來踏實守禮……」太后再次打斷衛子夫,嘲笑道:「他守禮?那這一切都是哀家女兒的錯了?!」衛夫人說道:「皇太后,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相信這件事一定是無中生有,沒有憑據捏造出來的謠言。」太后自是不聽衛夫人的辯解,說道:「謠言?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你向來嬌縱弟弟,如今闖了大禍,想必你又要包庇他了。」衛夫人正色道:「臣妾不敢。臣妾一定會嚴加詰問弟弟。就算沒有此事,臣妾也會叮囑他避嫌。」太后聽聞此話,冷笑道:「避嫌?避嫌好!最好你們姓衛的全都避離我們!」說罷,揮袖而去。
宮闈之中,哪有密事?皇帝聽聞此事,深覺平陽公主絕不愚鈍,自不會理會此等流言,又知皇太后召見衛夫人責問,心下正沉思,左右宮人來報:「皇後娘娘那邊備好了晚膳果品,皇上可要移駕?」不曾想,皇帝屏退左右,轉身駕臨蘭林殿看望衛夫人。
翌日,椒房殿內,皇后失落地坐在床榻旁,館陶公主慌張入宮看望女兒,安慰道:「皇上只是幾日沒來。」皇后氣急敗壞說道:「幾日?是幾年了吧!這些年,我為皇上改變了多少?做了多少?母親也是親眼看見,說我脾氣不好,我改。說我不夠溫馴,我改。說我不夠皇后氣度,我改。我千方百計把他拉回來,沒過幾日,還是去了蘭林殿。無論我做什麼,只要讓他煩躁,他都大發雷霆。可是那個女人,無論有多麼不堪,說她災星也好,招惹是非也好,只要她眉頭一皺,他就飛奔去安慰,她有皇上的寵愛,還生了幾個孩子,可是我呢,祖母去世了,我一個龍裔都沒有,我人也老了,還能依靠些什麼?我空有一個皇后的名號,卻已經全盤皆輸。」說罷,淚流不止。館陶公主自是寵愛女兒,見不得女兒如此這般,便說道:「嬌兒,既已如此,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則,跟那衛子夫最後一拼,不管後果,拼個你死我活。二則就只能認輸,以後和平相處,忍辱受命,或許還能保住你的皇后之位。嬌兒啊,是玉石俱焚,還是聽天由命,你自己決定。」皇后當即心下生出一條毒計。
那皇后定了定神,補補妝容,徑直宣室殿而來。太監見皇后駕到,慌忙要給皇帝通報,卻被皇后攔下。皇帝正在案前批閱奏摺,聽聞腳步聲,以為是近侍前來,卻不曾抬頭,自顧自說道:「你去告訴膳房,朕今日不用午膳了。」皇后開口道:「多忙多煩,陛下都要保重龍體呀!」武帝放下書簡,笑道:「原來是朕的皇後來了。」皇後端著湯碗走上案前,將湯碗放在案上,說道:「臣妾做了紅棗梨子湯,潤燥溫肺的。」武帝說道:「皇后什麼時候學會做湯了?」陳皇后笑道:「臣妾也是剛學,還怕不合陛下胃口呢,忐忑了好久。」說罷,將碗盞雙手奉與武帝。武帝接下碗盞,喝了一口,誇讚道:「湯汁清甜,軟糯滑口,皇后真是謙虛了。」接著吃了起來,皇后笑道:「陛下近日朝政繁忙,日夜勞累,臣妾擔心陛下身子,也不知道能為陛下做點什麼。」皇上說道:「你若能令後宮嬪妃相安無事,母慈媳孝,朕便安心了。」陳皇后說道:「臣妾明白,臣妾定會儘力緩和母后與衛夫人的關係,望母后能對衛夫人釋嫌,讓陛下釋懷。」
皇帝笑道:「你真能為朕分憂嗎?」皇后忙說道:「那當然了,陛下以為臣妾還是從前那個嬌兒嗎?臣妾既然嘗過不爭不鬥,自在輕鬆的日子,又怎麼會介意讓衛夫人重得母后的歡心?後宮人人展露笑顏,陛下也自然安心暢快。」武帝聽聞一席話,對皇后以往的刁蠻任性有所改觀,說道:「皇后越見玲瓏剔透了。」皇后謙虛道:「臣妾還不夠剔透呢,臣妾還有很多事情要學,比如熬湯做菜,還有女紅,還有種花,只要能令後宮添色,讓陛下開心的,臣妾都想學。」武帝聽聞,開懷大笑,又飲了一碗湯羹,說道:「今日這湯真是越飲越甘甜。」皇后笑而不語,從衣袖中拿起手帕給武帝輕輕擦掉嘴邊的湯汁。武帝深情款款,握住皇后的手,給湯羹賜名為子衿湯,說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皇后對朕的心意,朕懂。」皇后心中歡喜,夫妻二人感情似乎升溫。
皇后這廂回到椒房殿,宴請諸位嬪妃,皇后說道:「我學做了一些小點,特意請各位妹妹來嘗。如果做的不好,你們一定要如實相告,好讓我繼續改善。」眾嬪妃吃罷,誇讚道:「皇後娘娘做的小點好酥脆呀!到底是什麼?」皇后笑道:「這個叫粔籹,是用糯米粉和蜜揉搓成環狀,然後再以豬油炸成。大家也嘗一嘗這棗泥糕,這棗子是我親手摘的。」眾妃說道:「皇后細心周到,臣妾們今天真有口福。」皇後端坐在鳳椅上,笑道:「要是妹妹們喜歡,我以後就常做,你們除了請安之外,也常來我椒房殿聚聚。後宮祥和團結,皇上才可以安心國政呀!不過,既是後宮祥和團結,那就得大家都開懷順心,解開心結。以後除了來我這椒房殿之外,還要多去蘭林殿走走,大家互相關心照應。衛夫人的小女兒和小皇子不在身邊,做母親的難免牽腸掛肚。」眾妃應諾,卻面面相視。皇後面對衛夫人繼續說道:「衛夫人可要多保重身體呀,母后愛孫心切,當中也許有些誤會,我會慢慢開解,讓母后疑慮盡消。我想,你兒女應該很快就會回到你身邊的。」衛夫人大喜過望,謝過皇后。皇後接著說道:「聽說甜食能讓人開懷舒郁,衛夫人,你可要多吃一點。」皇后說罷,舉杯暢飲。衛夫人以為皇后洗心革面,也飲下了幾杯,卻不知禍事由此而起。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