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何兮？（四）

六

郁孤離了沅芷，取道向西。前段時間北方的郎無言部和中界的陸大角部打了一個漂亮的配合，全殲鴻鵬老怪屬下的裘展部。裘展部是老怪的精銳之師，裘展是其得意弟子。當年妖界崑崙混戰，裘展在老怪的授意下伺機而動，短時間內滅掉了西南十六族，名聲鵲起。之後在與牛先的對決中以少勝多，以弱勝強，收羅了牛先殘部，勢力進一步擴展到楚地。楚地與郁孤的西疆搭界，之前牛先忌憚郁孤，一直避免在楚地出現，而現今鴻鵬老怪卻頻繁地跑到楚地上溜達，明擺著在挑釁郁孤。妖王郁孤自然不屑於把鴻鵬放在眼裡，但給他個教訓，卻是必不可少的！

身處靜室的沅芷盤膝打坐，不知怎的，她總是靜不下心來，三年前的那場變故歷歷在目：

玉卿搶了她的「玲瓏心」逃走後，她只得自己逃下山來。不辨東西地胡亂走了一通，天黑時來到一座「奇怪」的山峰前。說它奇怪是因為半山腰的峭壁上燈火通明，山頂的那片天都被照得通紅。再走近些，原來這些峭壁上懸空建有樓閣亭宇，燈火正是樓閣內擺放。

沅芷心中納罕：深山之中，居然有人懸空居住…不好！這不是人，這是妖！她記得他叮囑過，世道不太平，妖魅橫行，不要隨便離開「沅芷居」。萬一遇險，「玲瓏心」可保周全。但是有一位「懸空」居住的主兒千萬不要招惹！難道這就是…

想到這裡，沅芷決定立即離開此地，甫一轉身，不禁打了個寒噤。她的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群黑壓壓的「人」！而這些「人」，她並不陌生，就是抓走她的「魅」！為首的那個人，眼泛紅光，走過她身前時手一揮，登時把她扛到了肩上。沅芷想掙扎吶喊，但是奇怪的是身體動不了，嘴巴也喊不出聲來，像是僵住了一樣。就這樣被扛著上了山。

來到山腰樓閣處，她被一個小妖接過，接著被帶到一個昏暗的小格子間。她的身子慢慢恢復了知覺。想想這幾天的經歷，真是剛離狼窩，又入虎穴。這次恐怕是逃不出去了。妖怪抓人回來不是獻祭就是吃掉。上次和玉卿同時被抓的是一群少女，獻祭的可能性大一些，這次就她一人難道要被吃掉？不行，不管怎麼樣，不能坐以待斃！想到這兒，沅芷起身探看。

這格子間只有一門通向外面棧道，沅芷欠身趴在門縫上往外看，門口只有一小妖值守，棧道上靜悄悄的，只有欄杆上的旗子在風中獵獵作響。「嗯…，今夜風勢不小。賭一把，說不定還能撿一條命。」沅芷尋思道。

妖王郁孤的祭祀大典被一場大火打亂，百年一次的大祭祀沒有按照時辰進行下去，這不是一個好兆頭。王座上的郁孤臉色不虞，底下侍立的眾妖們膽戰心驚。好在抓住了活著的縱火犯，大家有了眾矢之的。

沅芷被押上大殿時很狼狽，身上的白衣裙被火苗燎得破破爛爛，衣不蔽體，幾百年來她一直被他照顧得很好，何曾如此尷尬不宜！死就死了，但不要死得這麼難看吧。

興許是篤定了必死之心，沅芷面對那個高高在上的妖王郁孤的時候，出奇得平靜。她在各種怪模怪樣的妖怪的怒視下淡定地打量起座上的郁孤來：和人一樣的五官身條，只不過眼睛的瞳仁是紅色的，手指甲有三寸來長，僅此而已。身邊看管她的小妖還在絮絮叨叨說她的「罪行」，說她如何狡猾，如何奸詐，自己如何「防不勝防」。

沅芷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朗聲道：「對，火是我點的。但火種卻是他給我的。」沅芷轉向小妖，一臉誠懇地說，「感謝你換給我火種取暖，引起大火我也沒想到，連累你了！只是死前能否把向你買火種的藍寶石指環給我，它對我很重要！」

沅芷的眼淚奪眶而出，聲情並茂地哭訴，雙手用力搖撼著小妖，果不其然，一件明晃晃的物事從小妖腰間墜落，正是那枚鑲有藍色寶石的戒指。「妖就是妖，貪婪，佔有慾極強，喜歡把值錢物事藏在身上。」沅芷心裡很不屑。

旁邊一妖忙慌不迭地把這個物事呈現給妖王。沅芷拭了拭眼淚等待「宣判」。妖王看了眼呈上來的物事，抬頭問道：「那孫侯是你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