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樂與怒
四人瞬間被重重圍住，幸好安保人員隨後趕到，才艱難地隔出一點安全距離。
「你們等好久了吧？進去再聊好嗎？」崔嫣微笑著說。
但是記者怎麼會回答問題呢？他們只提出問題。
「所以婚禮什麼時候舉行？」「陸先生可以說兩句嗎？」「為什麼來到這裡幾年一直不公布？」「有人說這是你們崔家的公關，真的嗎？」
問題彷彿有一萬幾千個，滔滔不絕。崔嫣始終保持著笑容：「小心，別摔倒。我們進去聊……」
但是人越來越多了。
拖拖拉拉十幾分鐘，才走了不到十米。記者不停地叫著「說兩句」，受訪者永遠重複著「等會說」。
這些人正常嗎？
陸海眉頭越發皺緊，突然停下來大喊一聲：「安靜！」
極具穿透力的一聲！數條街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被震住了，瞬間鴉雀無聲，目光都集中在一處。
「別浪費時間！」陸海接著說。
崔嫣想制止，卻無能為力，又氣又懊悔，亦不得不打圓場說：「是啊，我都聽不到你們的話。進去再聊。」
「不必了。」陸海說。
「為什麼不呢？記者朋友們都辛苦了。」崔嫣極力壓低聲音「笑」道。
「既然辛苦，就該早點完事。」陸海環視四周：「直接給你們想要的！我，是崔水水的未婚夫。雖然是指腹為婚，但幾年前來到楓城才第一次見面。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我們都對彼此有了好感。只是出於對水水的保護，我們一直保持距離，只做普通朋友。至於最近盛傳的綠水之戀的男方，不是你們一直以為的那位綠先生，其實應該是我。我姓陸，叫陸海。」
「所以你們約好在酒店見面，是不是說明你們的關係已經，或者準備超越普通朋友？」一個記者插嘴搶問。
陸海嘴角揚起，露出一抹邪笑：「本來是，但被破壞了。」
這句即興台詞，嚇了崔嫣一跳。陸海轉身對她說：「岳母，回去吧。水水等著我們呢。」
記者們再次如同蒼蠅般嗡叫著涌過來。
「還有……還有……」
彷彿慢鏡頭。他們扭曲的臉皮，交叉飛揚的頭髮，失真的語調，都是如此清晰地進入眼耳。
陸海再次產生這種感覺。
明明是煩人的場景，為何在此刻變得富有趣味？
他又看了一眼崔嫣。她在安保的包圍圈裡，表情十分複雜地跟著自己走。
一副怪誕的風情畫，陸海心想。
那台車不能開了，他早就想好了，準備叫一個人開車過來。不過剛拿出手機，一輛寶馬已經駛近眼前。
程光秀安排的車趕到了。
金用對下車的人喊道：「楊叢，快叫你的夥計下車幫忙。」
楊叢推開幾個記者說：「警局剛收到任務，人手不夠啊。」一邊說，一邊護著崔嫣上車。
崔嫣說：「我不坐這車。」
陸海卻不理會，鑽進了駕駛室。楊叢愣了愣，只好從另一邊上車。
「夫人說不坐這車，那你……」
「去告訴她，那台車報廢了。不想丟
（本章未完，請翻頁）
臉趕緊回來。」
楊叢下車走到崔嫣身邊，耳語了幾句。
陸海從倒後鏡默默看著，那如畫的奇妙感覺又浮現眼前。
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呢？這位名叫楊叢的警員，年輕的臉孔突然變得如此生動。
好比流暢的畫面突然轉換成超清模式一樣。
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崔嫣和金用都上了車。陸海馬上踩盡油門，衝出了包圍圈。
「老黃還沒上來！」
「讓他留下處理你的車吧。」
「不用開這麼快！你瘋了！我還沒告訴你怎麼走！」
「我得先去一個地方。」陸海對崔嫣眨眨眼笑道，「岳母大人。」
崔嫣氣不打一處來，又奈何不了他，便轉而對金用發火罵道：「你啞巴呀？」
金用今天也算夠屈憋了，以前哪受過這麼大的氣啊？幾小時之前，自己還對前面這個窮小子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現在卻是有怒不敢言。
才多久啊，自己就淪落為這當中最底層的人了。
也罷，是你親手製造的嘛。
「其實紫玫瑰花園你知道怎麼走吧？」金用提高音調問道。他試圖找回一點尊嚴。
陸海在導航上輸入「紫玫瑰花園」，車子卻跑出了一條分叉路線。到崔嫣發現的時候，車已經停下來了。她往窗外看了一眼，便對陸海劈頭大罵：「你果然是有病！」
陸海卻說：「現在請馬上轉五十萬給我。」
崔嫣看著他，又看了看金用。
金用以為又得挨罵了，但見崔嫣只是苦笑，便對陸海說：「放心，合約到期一定給你的，不必多慮。」
「不是。」陸海聲音沒有絲毫變化，但眼裡的冷光忽然柔和了許多。
崔嫣卻竟然不敢直視。
「金用，轉給他。」
「我把賬號發給你。」陸海說完便下了車，跑進一棟大樓里。
這是楓城第二醫院。
幾分鐘后，崔嫣手機收到了陸海的賬號。金用把錢轉過去后，又收到一條信息：「你們先回去，不用等我。」
崔嫣把手機狠狠地甩出車外。
六樓住院部，陸海剛出電梯，一個醫生便走過來說：「怎麼才來！」
陸海說：「放心，我在樓下把欠費都交了。」
「哎呀您別誤會！我們沒那麼冷血。只是小米……」
「她怎麼了？」陸海突感不安，一把揪住醫生衣領。
「小米早上一直問，你怎麼還不來，剛剛才睡著呢。」
陸海說聲抱歉，鬆開手。醫生又說：「不過您得有心理準備，小米可能熬不過兩天了。」
是嗎？陸海點點頭，走進病房。
半年前的一個雨夜，陸海正在伏案改稿，隔壁傳來了這個小女孩微弱的哭聲。他破門而入，發現鄰居王女士已經死在滿屋煤氣里。
小米搶救及時，幸運地拾回了半條命。
當時的醫生告訴陸海，這兩母女都是艾滋病毒感染者，並且已到了發病期。
為了儘可能地延續小米的生命，陸海把自己所有積蓄都花完了，又向
（本章未完，請翻頁）
為數不多的朋友借了一筆錢。
陸海跟這兩母女並不熟，鄰居而已。但小女孩每次見到他都會甜甜的叫他「叔叔」。
自那晚之後，小米唯一的依賴就剩下這位「叔叔」了。陸海也把收入毫無保留地花在她身上。給她買禮物，買好吃的，帶她去玩，哄著入睡。
有一次，小米問他：「叔叔你認識我爸爸嗎？」
陸海搖頭。小米用童真的聲音講述了她的「身世」。
「媽媽說，我爸爸跟我一樣姓查，叫查仁。他很有錢，很忙。媽媽說只要我乖，爸爸就會帶很多很多玩具回來陪我一起玩。」
幾句話包含了多少謊言啊！陸海覺得，除了名字真實，其它都是美化罷了。
他搜索了這個查仁的一些舊聞，果然印證了自己的第六感。
查仁四十九歲，從小移民澳洲。六年前回東國投資影視娛樂，並與一位新聘的助理王歡樂確立戀愛關係。但很快他便厭倦了，不說分手，卻與另一名女子搞上。其時，王歡樂已經懷了小米。但查仁拒不承認。過了沒多久，一個剛出獄的傢伙，綁架了王歡樂，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折磨了一天一夜。
根據警方透露的消息，王歡樂是自己跑去報案的。但犯人已經不知所終了。唯一的線索是她記得犯人說過的一句話。
「人家把你送給我了。」
王歡樂肚裡的孩子奇迹地保住了。然而不幸的是，她感染了致命的病毒。
陸海沒法肯定查仁是事件的指使人，他只想讓那傢伙見見小米，給她一段最後的美好回憶。
哪怕是演出來的也好。時間太快了，快得無情。
的確無情，小米在上個月又一次住院后，就再沒出去過了。
陸海伸手包住小米的小拳頭，思緒七零八亂的，無法梳理。
為什麼當初不學醫呢？
當年，師傅讓陸海選擇殺人技還是救人術，陸海的確更有意後者。但師傅同時又告訴他，再高的醫術也不能百分之百挽回終逝之人。相反，殺人技到達究極之境，反可拯救一切生命。
陸海從不後悔，此刻心中卻是滿滿的挫折感，仿如墮進無底黑洞，找不出方向。
「叫他出來。」外面突然響起一把熟悉的女聲。
確實把陸海拉了出來。
竟然是崔嫣。
原來剛才收到信息后，崔嫣以為陸海要逃跑，一怒之下就沖了進來，金用想攔都攔不及。
話是要陸海出去，崔嫣自己卻先走進病房。陸海依舊握住小米的手，沒有抬頭。崔嫣抓住陸海的后衣領，打算把他拉起來。
尷尬的是，這麼一點點力氣，怕是連個小孩都提不起來吧？還好陸海主動站了起來，不過剛剛面向崔嫣，臉上便吃了一記耳光。
「你個無恥混蛋！竟然敢騙我！」
陸海摸摸臉，輕聲說：「這裡是病房。」
「哪裡我不能揍你？王八蛋！有私生子竟然敢隱瞞我？我要你從今在楓城永遠消失！」
這話過於無厘頭，陸海忍不住笑道：「你讓記者明天怎麼寫呢？這劇情轉折太快了吧。」
「反正我這臉早都丟光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