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若局促
「難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這個秘密的傳承人嗎?!」良久,我才說出自己內心的擔憂。
「不見得,」小朱說道,「事實上,知道的人可能也就我們幾個……,但一聽說你們是衡山門的人,所有人便把懷疑的眼光轉移到你們身上了。」
看出了我的局促,小朱接著說道:「其實,一切都還只是傳說而已,誰又真的見到那個火瞑子,誰又真的得到黃毛的真傳,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呢。」
我默然。
是的,人世間的事情總是這樣的,在我熟悉的那個世界里,人們豈不經常是追名逐利,乃至見利忘義的。
看來,衡山門這個招牌在江湖上絕不是什麼香餑餑,反倒成了危險的符號。今後,我對自己的這個身份應當慎之又慎了。
我抬頭往上空看了一眼,看到乾郁陵值房裡裝飾華麗的天花板,上面懸挂著一盞琉璃七彩燈,此時正放射出迷離的光線,晃得人心神恍惚。
心裡忽又想到,若欣他們知道這一切嗎?不會還要傻傻地去執行魯志高派給他們的任務吧?這鬼佬七也太狠毒了吧,自己不敢拋頭露面,卻把幾個年輕的弟子推出來置於危難之中,更是害死了大海一條性命,心下不禁十分忿然。
唉,但願若欣他們能逃出生天,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小朱見我黯然不語,似乎猜出了我的心思,輕笑道:「我會繼續派人打聽你師姐他們的消息的,你也不用太擔心了。你身上現在有傷,還是在這裡好生住些時日,等身體恢復了再做打算吧。「
「是的,「乾郁陵也接腔道,」我們銀衛府可有整個大晉國最好的金創葯,你且在這邊將養上一段時日吧。「
看著小朱真誠關愛的眼光,還有乾郁陵那難得一見的微笑的臉,這些我在這個世界里萍水相逢的人,我內心不禁翻起溫暖的潮浪,便感激地點了點頭。
從此,我在這「敕造銀衛府」便安住了下來。有了小朱安排的人對我細心照料,有了乾郁陵口中的最好的金瘡葯,錦玉綢庄那間黑暗地牢留給我的傷痛很快就痊癒了。
小朱經常過來探望我,既關心我的身體恢復情況,也會說些坊間趣事,不讓我覺得太過離群索居。有時候他自己不能來,也會吩咐成恩送些生魚鮮肉、瓜果時蔬過來,囑咐這邊的廚房好生伺候我。成恩每次來時都笑嘻嘻的模樣,還是經常穿著帶著一團錦繡大花的長衫,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乾郁陵和李可照也偶爾會來我的住所看看,當然是和小朱一起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了下去,不知不覺也三四個月時光過去了。
我對自己說,且不去管自己所來何處,也不用再刻意去知道小朱的真實身份,先就這樣地生活下來,將來一切或許自有明朗的一天,到時候何去何從,再做打算吧。
人這麼一想,一切也都看得開了。
我感覺,我樂觀的天性在這個時候真的幫到了我。只是,我還是時常會想起自己的父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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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后海邊上那秋天中溫暖和煦的陽光,那潔藍的天空上排成行陣的烏鴉,還有沐浴在黃昏夕陽中的醇親王府的屋檐……
銀衛府是個佔地幾十畝之大的浩大府邸,我住進來后才發現,之前我所經過的地方只不過是它前部的日常訓練和辦事機構而已。就在乾郁陵值房院子後面,還有一大片的場地,有用來住宿的各式廂房,有用來休閑的幾處亭台樓閣,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帶有水池的花園,花園裡砌著太湖石的假山,湖水清澈而深幽,廊坊間錯落有致,綠樹鮮花掩映成趣,倒真是個修身養性的好所在。
時光就在這樣看似舒緩的節奏中一天天過去了。
有一天,小朱又來看我,在跟我天南地北地閑聊一通之後,突然問我道:「在這裡這麼長一段時間了,憋悶壞了吧?」
我想到自己在這裡所受的種種照顧,心想可不應該流露出這種消極的心態,便笑道:「哪裡會,這裡好吃好喝地供著,我在這可快活似神仙呢。」說完,還故意用唱戲的腔調長長地吟了一句:「此間樂,不思蜀呢——」
小朱用揶揄的眼神看著我:「嗨,裝什麼,我都無聊透了,更別說你了。」
心思被看破,我也只能尷尬地笑笑。
小朱轉過身看著遠處公園中的假山,若有所思起來。
那裡有一個小噴泉正往上方噴射著細長的水柱,水從高空墜落便發出「嘩嘩」的水流撞擊聲,在這好似隔絕人世的空間里,更映襯出整個環境的安靜。
良久,他才喃喃道:「心若局促,人定難安,這種日子,我過過……」
不待我回應,他便又轉過身,恢復了他一貫瀟洒的笑容:「不過,我現在隆重地通知你,以後你這種活牢籠的日子可以結束了。」
看著他因為有些興奮而上揚的嘴角,我實在不敢接腔。要知道,這種日子雖然不自由,但又如何能說是「活牢籠」呢?如果是,那又有多少人想跑進這活牢籠當中來呢?如果不是幸運地遇到了小朱這個這麼義氣的朋友,如果不是在這個銀衛府里得到這麼好的保護,我在這個世界的故事或許早已結束。
我低聲道:「可別這麼說,真折煞我也……,那你又有什麼好主意好去處的,快說來聽聽嘛。」
小朱伸出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兩眼盯著我的臉,好像想從我的臉上發現什麼隱秘的線索:「乾郁陵說你體內有兩股互搏的真氣,既可引為修為之大助力,但如引導不當,也會有傷身毀命之憂,但我怎麼不見你有半點頹靡之色,反倒是一派氣血旺盛的樣子?」
我笑道:「那主要是你們把我照顧得太好了。」
小朱輕輕點了一下頭,又輕輕搖了一下頭:「也不盡然,可能是你天賦異稟也不一定。」
我沒有接著這個話題,因為對於自己的來歷和命運,我內心中早已坦然,不想再過多去思慮打算,只想著順其自然罷了。因此我沒有接著他的話題,只是笑著問道:「你還沒說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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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好玩的呢。」
「哈!」小朱收回搭在我肩上的手,瀟洒地往空中一揮,「看,我沒說錯吧,你還是巴不得趕快逃出這個活牢籠。」
「可不是嘛,」我也發揮起來,「這段時間我在這吃了睡睡了吃,都快被你們養成豬了,都快把我憋壞了,可巴不得有機會出去玩玩呢!」
「最近,」小朱正色說道,「火瞑子之事終於淡去,那些急急渴渴打探消息的各路人馬都已陸續離開大名了,如今京中是暫時恢復了寧靜,乾郁陵他們也終於能暫時歇一歇了,這段時間以來,為了京中防衛,防止各種火拚事件,他們可是日夜值守,殫精竭慮了。」
「哦,恐怕那些人終究是白忙一場,無功而返吧。」我嘆道。
「哼,正是如此。」小朱道,「每次關於火瞑子的事情只要有一點苗頭,那些各色人等都好像老鼠一般從地底下一下子竄了出來,但終究都是一場胡鬧而已,當然最後也是如鳥獸散了。」
我沉默,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真的是火瞑子的線索人物,那麼早晚有一天,該來的事情還是要來的。我要做的,是儘快把自己身上所背負的東西弄清楚。尤其是乾郁陵說我身上的兩股互搏的真氣,到底是吉是凶,想起來更是令我內心惶恐不已。可是,從何下手去了解這一切呢?我內心真是十分悵然迷惘。
「明天,」小朱微笑道,「昭陽公主要在她的府邸舉行柳堂會,屆時京中一些頭面人物及家眷都會受邀參加,我和乾郁陵也會去,我看,你既然現在是閑來無事,不如和我們一起去。」
「柳堂會……是唱歌跳舞的趴體嗎?」我問道。
「趴體……,什麼趴體?」小朱一愣。
「哦,」我趕忙改口,怎麼一聽到堂會,就把以前的慣口給冒了出來,「我是說,這個堂會是幹什麼的?」在我的記憶中,堂會應該是戲劇演出。
小朱笑道:「昭陽公主家有個偌大的後花園,裡面不但花草繁盛,更是種了成片的柳林,因此喚作柳堂。每年開春后,昭陽公主都會在柳堂舉行一個大型集會,邀請一眾好友及家眷出席,會中可品明前佳茗,可睹柳景花海,可賞美姬歌舞,也可利用此時機多與好友親貴熟絡關係。」
我略略明白了,這是一個上流社會中權貴們的社交聚會。只不過小朱說的這個昭陽公主不知是何許人。
小朱已然明了我的心意,不待我問,便接著說道:「昭陽公主是當今聖上的第七個女兒,芳名一個真字,今年不過二十齣頭,其容貌傾城,風姿綽約,深受當今的寵愛,前年剛將她許配給尚書右僕射狄長庚的三兒子狄雲龍,並賜下一幢偌大的府邸,就是我們明天要去的昭陽府。」
見我聽得入神,小朱接著說道:「昭陽公主雖是女兒之身,卻是巾幗中之英豪,一手柳雲劍竟是出神入化,就連那些禁中侍衛都沒有幾個能接得她幾劍……,你怎麼都不說話,看你那樣……,嗨,明天你自己見到她就清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