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駕崩

深夜，燭火通明的承明宮內，龍床上一個面色鐵青的男子一動不動躺著，若不是瘦弱的胸膛微微起伏，倒像一具屍體，誰能想到此人便是當今龍朝的天子沈仁學。

近日，沈仁學已是神志不清，身體各處都有膿瘡，一受到輕微的擠壓便會破開，流出黃褐色的濃漿，導致他全身散發著腐爛的惡臭，以至於太監宮女們都不願意伺候這位天子。

一陣陰風吹入殿內，殿外的太監縮了縮脖子，罵上一句：「什麼鬼天氣！」

殿內，沈仁學只覺得一陣寒顫，神志清凈了不少，悠悠轉醒，睜開了朦朧的雙眼。

沈仁學感覺自己的生命，就像屋裡快要燃盡的燭光，回想自己的一生，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木偶任人擺布，容不得他半點做主。

帝王家最是無情，若是有來世，他倒希望投胎到富貴人家，平平淡淡的度過餘生。

沈仁學無力抬起手，向空中抓去，似乎是想抓住自己的命運，忽然一股劇烈的窒息感傳來，他無聲的掙扎著，隨著最後一口氣咽下，他手也無力的垂落。

殿內燭光熄滅，殿外紫微星隱去，一直待在萬佛堂祈福的呂雉，眼角一滴淚驟然落下。

不一會，殿外的小太監察覺到不對勁，他捏著鼻子進殿查看，發現了早已歸西的沈仁學，他大驚失色，瘋了一般推開殿門，狂奔在宮道里大喊著：「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

一股風暴即將席捲整個京都。

清晨慈寧宮內，呂雉坐在黃花梨十屏白玉式鏡台前，身旁有四名宮女正在給她梳妝。

呂雉望著鏡中的面容甚是憂愁，臉上的皺紋日漸凸顯，最近國事繁忙，也讓她的面色有些暗淡，她摸著臉不由的嘆道：「歲月不饒人啊！」

聽到呂雉嘆氣，她身旁一個十七八歲的宮女杏兒，立刻接過話茬，誇道：「太后，你多慮了，你皮膚看起來比奴婢還好呢。」

呂雉雖已年過花甲，但常年不斷的保養，讓她的面容和身體，如今倒像三十歲左右的女人。

呂雉平日里是，行不沾地，能不走就不走，吃的都是太醫院開的葯膳，穿的內襯都是蠶絲製成，戴的都是美容養顏的寶玉，每天三次葯浴，宮殿內常年點著名貴的熏香，睡前要按摩全身，金貴的真是堪比西遊記中的唐僧肉。

聽到杏兒的讚美，呂雉很是受用，哪個女人不喜歡別人誇自己年輕呢？

呂雉朱唇輕啟，吐出一個字：「賞！」

不遠處，貼身宮女在銀盤中，取出兩片金葉子，再取出檀木盒中裝的金絲袋子，把兩片金葉子放在其中系好。

杏兒雙手接過金袋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如鮮花般綻放，當即跪下拜謝三聲：「謝太后恩賜！謝太后恩賜！謝太后恩賜！」過後她才將金袋揣進懷中。

門外，一個小太監來回踱步，神情不安，他是前來傳遞皇上駕崩的消息，如今被慈寧宮的宮女以「太后正在梳妝，任何人不得打擾！」的理由攔在殿外。

小太監此刻是心急如焚啊！要是太后沒有第一時間，知道皇上駕崩的消息，怪罪下來，治他懈怠之罪的話，他小命不保啊！

不遠處，一個身穿蟒紋手拿拂塵的太監，悠哉悠哉向這邊走來，小太監眼前一亮，這不是太監總管趙高嘛。

小太監心中一喜，他算是有救了，他跑上前去，撲通一下跪在趙高面前，順便將一包碎銀子塞到他手裡。

趙高撇了一眼突然跪在面前的小太監，又顛顛手中的一包碎銀子，心中暗道給的分量還挺足，當即便將銀子揣進懷裡。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小太監見趙高收了錢，他知道可以提事了。

小太監求道：「趙總管，救救奴才！」

趙公公眉頭一挑，問道：「何事如此驚慌啊？」

「奴才是前來傳消息的，皇上駕崩了。太后在梳妝，奴才不敢進去。若不能及時將此事告知太后，奴才小命不保啊！」小太監快速說道。

趙高甩了一下拂塵，隨意說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咱家會替你傳達的。」

趙高暗暗得意，伺候皇上的宮女和太監都是他的人，皇上駕崩的消息，自然他是第一時間知道的，他前來壽康宮的目的，就是為了稟告太后。

「奴才告退。」小太監拜謝后，便快速離去了。

趙高來到殿門前，特地拉扯一下衣服，裝作凌亂的模樣。

然後，趙高一臉焦急地推門而入，臨近內殿時，跪下大呼：「太后，太后，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他..」

正在梳妝的呂儀聽到殿外有動靜，便讓宮女出去打探一番，是何人在外喧嘩。

宮女回來后稟告：「回太后，是趙總管，他似乎有什麼要緊的事，他還提到皇上。」

聽到「皇上」兩字，呂雉心中瞬間就想到了什麼，猛然起身，出了內殿。

趙高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呂雉上前急忙問道：「趙高，快說，皇上他怎麼了？」

趙高裝作一臉悲痛地說：「皇上...皇上他，昨夜駕崩了！」

「什麼！」呂雉覺得天旋地轉，身形搖晃，眼看就要倒在地上，身後的宮女趕緊將呂雉扶住。

所有人都勸道：「太后，節哀。」

儘管呂雉極度貪戀權勢，但她此時此刻，對皇上駕崩的悲痛卻是真的。

皇上是呂雉的子嗣，身上掉下的心頭肉，從小看著長大的，幾十年的朝夕相處，怎會沒有一點人倫之情。

「太后，請節哀！你是龍朝的主心骨，為了江山社稷考慮，莫不要因此傷了身子。」趙高關心道。

呂雉被眾人扶到旁邊的玉榻上，她更咽道：「早年喪夫，中年喪子，如今到了晚年，哀家唯一的血脈也喪失了，哀家怎麼如此苦命啊！」

呂雉哭了許久，眾人儘力相勸也制止不住。

趙高伺候呂雉幾十年，最為了解她的心理，他靈機一動說：「太后還望收拾悲傷，今日太后召見各位大臣議政，如今已經卯時三刻，各位大臣，還在等著太后，前去主持呢。」

效果立竿見影，呂雉聽到時辰不早了，朝會還需要她主持，馬上收起她的悲傷，讓趙高先去穩住眾臣，再召集在京的其他三品以上的官員參加朝會。

呂雉又繼續回去梳妝，本來心不在焉的她，看見銅鏡中眉頭上，一處畫歪的眉線，悲痛立刻轉化成了無盡的憤怒，厲聲問道：「哀家的眉線，剛才是哪個賤婢畫的？」

說完，呂雉身上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四周瞬間寂靜無聲，離她近的宮女都覺得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