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吹滿樓(九)

杏花吹滿樓(九)

衣服做好已是五天後,還是瀾安特意加錢加急,她打開包裝,一件月牙錦袍,上面勾勒了許多銀線,圖樣精美,袖口處又增添了獸皮護腕,既顯和煦又有硬朗。

綰綰讚歎道:「小姐的想法真不錯。」

她想的是宇文熠總是一身黑,所以給他換換口味,當時只是測量了肩寬和臂長,身高,胸圍,腰圍都是她估計的,現在看來,好像也挺合身。

綰綰說:「我們何時給安王世子送去?」

「現在吧。」瀾安又道:「綰綰,你跟府里的下人說,以後別再叫他安王世子了。」

不好聽。

綰綰已經習慣了瀾安如今的變化,倒也不太驚訝了,「是。」

那晚的窘境幾乎完全褪去,果然時間是治療一切的良藥,他們已經五日沒見,現在她也不覺得有什麼。

……

黃泥沙上,瀾安將衣服遞給宇文熠,說道:「再過兩天是皇上的生辰,請函上寫了你的名字,這件衣服是我翻倉庫的時候無意看到的,覺得應該挺適合你,所以洗了洗,到時候你可以穿上它去卧宴。」

這件衣服很精美,疊的也是工整。

宇文熠並未接,「將軍怎麼願意讓我去皇上的生辰宴了。」

「請函上有你的名字嘛,雖然從前...但我現在想通了。」

宇文熠笑出聲:「什麼叫想通了?」

「嗯...我想...我們的...關係,可以放鬆些。」雖然做不成夫妻,當個可以交心的朋友也是不錯。

看著瀾安這副閃爍其詞,宇文熠覺得好笑,他的手指劃過衣服,一臉無所謂說:「可我不想去。」

瀾安抬眸:「為什麼?」

這雙真摯的眼睛,讓他別過臉。

他頓了頓道:「將軍也知道我身份特殊,去那種場合,容易遭人非議,還是不去了好。」

瀾安想,他說的其實也沒錯,可...

她道:「你總不能一直把自己關在這裡,不出去見人吧。」

她所見到的宇文熠,就像是一顆滄海遺珠,他成日待在這破舊的小房,看著朝升朝落。

宇文熠微微開口:「我在這還算安靜,況且我去了,還容易遭到世人的詬病。」

他憂憂一笑,瀾安心裡也不是滋味,原本興緻勃勃地來找他,如今這一通話,讓她心情消沉了不少。

其實去不去她不會勉強,甚至她都覺得自己之前確實沒考慮好,他這種身份,即便過去了十年,估計依然有人會議論。

他的屋內雖然簡樸,卻有很多書,他離開了皇宮那座牢籠,卻好像又進入了另一個牢籠,他父親早早就將他送入皇宮做質子,最後戰爭爆發,他不可能好過。

他似乎從童年起,就被牽制著。

她眸色水潤,認真對宇文熠說道;「確實改變不了,可你若是始終活在世人的眼裡,那你就永遠開心不起來了。況且你還年輕,難道要一輩子待在這裡,不抬頭嗎?」

額...她好像說多了…

宇文熠微楞,眼底一片森然,看著瀾安忸怩的樣子,他其實只是想聽聽她會怎麼說,可是現在聽到了,心裡居然生出些煩悶。

瀾安看著宇文熠不苟言笑的樣子,以為他生氣了,因為以往宇文熠總是一張溫柔的笑對著自己,她將衣服放在了門前石凳上。

「哎,我就是隨便說說,你別往心裡去。」

她乾笑兩聲,見他還沒反應,更是有些慌亂。她這張嘴太直接,時常想什麼說什麼。

「那...不打擾了,我先告辭。」

......

皇城禁衛軍的幾大指揮見到如今的將軍沒有從前那般冷酷了,時不時上來套近乎,而這幾日忙於皇帝生辰的事,各國使臣紛紛來京,無論是皇城還是皇宮都比平時嚴防了一倍。

從前林千卓也在這隊伍裡頭,可如今『她』被放了一個月的假,重任都交到了程雲肩上。

但瀾安本著負責任的態度,這兩日泡在了禁衛軍駐點。

「將軍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熊也探頭探腦。

瀾安一動不動躺在搖椅上,敷著清妍坊的面膜,聽到熊也的話,反應就上來了:「誰告訴你的!」

熊也訕笑:「屬下只是覺得將軍這幾日話少了,若是沒有就算了...」

瀾安坐起身,厚底羊皮靴重重的踩在地上,「叫人打一盆水。」

「好嘞。」熊也又走進屋內:「將軍,這幾日皇城事務多,哥幾個打算去喝幾口,您來嗎?」

熊也是新調來的,但是聽其他侍衛說,將軍以前幾乎從來沒跟他們私下說過話。但他覺得林將軍可好近乎了,甚至與她稱兄道弟都沒事。

瀾安想了想,反正晚上回府了也沒事幹,還不如跟他們一起,正好看看皇城夜晚的人間百態。

「去。」

天韻館酒樓內瀾安和幾個指揮就坐在大廳,本想要個包廂,可惜這幾日外邦人來的多,京中的其它酒樓也都是滿滿當當。

岑旻說:「真沒想到,將軍願意同我們一塊喝酒,敬將軍。」

「敬將軍。」

四五個大男人的聲音特別響亮。

瀾安也拿起了碗,裡面倒滿酒:「幹了。」

她是真沒想到,這揚鼓街夜晚會這般熱鬧,酒樓內也是坐滿了人,他們的聲音都被淹沒在了嘈雜聲下。

「我從前是不是散值了就直接回家?」

岑旻眼眸倏地精亮:「何止呀,將軍以前都極少同我們說話,像今天這樣我們從前想都不敢想,是不是呀。」

其他人也都點頭。

另一個指揮,臉頰微紅,說話時咯咯直笑,「將軍變了好多,不過屬下們都很滿意。」

「滿意你個頭。」瀾安看他這模樣,就他這酒量還敢來喝酒。

熊也找老闆要來了骰子,瀾安玩了幾盤覺得甚是無聊,於是就提議起了真心話,大冒險就算了。

「誰輸了,也別光喝酒了,看到面前這調羹沒,轉到誰,誰向輸的人提問一個問題,必須得答。」

「好,這遊戲不錯。」熊也應喝。

兩個時辰過去了,酒樓里的人都走了一半。他們這桌依舊熱情高漲,其他人卻還不過癮,叫囂著再來,這個真心話遊戲不僅沒讓他們減少酒量,反而還多喝了。

熊也是玩出感情了,欲哭無淚,「將軍是不是覺得,嗝,屬下很沒用。」

瀾安也有些醉了,看著他被提問感情后傷透的心,安撫道:「怎麼會呢,你長的好看,說話又好聽,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樓上的一處窗子不知何時打開,一雙黑眸緊緊注視著,聞到此,眉頭皺起。

熊也趴在桌子上,聽到瀾安這麼說,又是委屈又是期待的看著她:「真的?」

「是啦是啦。」

「將軍!」熊也兩行清淚流下,其他人也紛紛感動不止。

「嗚,將軍真好。」

瀾安趁著最後一點清醒,回到了林府。

「小姐怎麼喝成這樣了?」綰綰不可思議。

宋思遨接到府里奴僕的情報趕來,腦袋一片混亂。

「還好啦。」瀾安說著脫去外衣:「睡覺!」

那天,瀾安很早就被綰綰叫醒了。

穿上太后給的裙子,坐在梳妝台前,三千青絲被挽成驚鴻髻。

瀾安站在一面高大的黃銅鏡前,裡面女子顏如湄丹,明眸善映,裊裊婷婷,身姿曼妙,俏麗若三春之桃。確認過眼神,連她自己都會心動。

林府早已備好馬車,瀾安直接一腳踏了上去。

「安王世子?」綰綰喚道。

瀾安已經撩開了馬車的帘子,此刻轉過頭,眼前一位意氣風發的白衣少年。

她還以為他不會來了,他還穿上了自己給的衣服,衣服...挺適合他。

「林將軍,勞煩您為我準備一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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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雀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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