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冤家

第41章 冤家

敬安公主府內,紫蘇立在一旁傳話,言畢,景初融當即拍案而起忿忿道:「顧承暄你能耐了不是!在我的人面前你逞什麼威風!」

說罷便喚連翹給她更衣,打算即刻去武安侯府上找顧承暄登門算賬。

紫蘇忙勸住她:「公主息怒,是奴婢的不是。原想著公主與小侯爺相識,奴婢又與武安侯府上的花匠是同鄉,請他幫個忙而已。

我將花送去時並未驚動府上人,不知為何今日竟惹來少將軍親至。」

並未驚動府上人……

若非顧承暄有意刁難,時刻留意景初融與公主府的動靜,又怎會注意到下人之間幫忙栽培的一盆花的來歷。

先是坦白因著她的原因,皇姐永慶被逼自盡。

而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他偏偏當街揪住景初融不放,打一巴掌給個甜棗,轉身就調集城防軍將她關在府內,不得外出。

現在就連要盆花,都指名道姓要她親自登門取回。

顧承暄這是存心和她過不去。

景初融一嘆,心知無論如何做,顧承暄都不會放過自己。

人的執念真是可怕的東西。

「罷了,紫蘇連翹,我累了,今日不想見他。明日便是除夕,吩咐車馬入宮前順便路過武安侯府,我親自登門去取。」

景初融面色不好,紫蘇便不再多言,告退出門忙活年節事宜去了。連翹上前來給景初融卸去首飾,散下髮髻。

景初融倚著美人榻,在連翹輕柔的按摩手法中逐漸鬆弛放鬆,不覺間將煩心事拋卻腦後,睡著了。

堂內清靜,燃著安神香的鎏金香爐飄起裊裊雲霧,一室安和,歲月靜好。

***

武安侯府內,顧承暄在正堂坐了一個下午,靜默不語。

直至暮色四合,侯府點起了燈火。

除夕將至,府內迴廊屋檐下掛滿了大紅燈籠,紅紅火火,處處洋溢著新歲的喜氣。

明亮的燈火晃進顧承暄的眼眸,莫名有些刺眼。

他垂眸錯開那抹明艷,烏黑濃密的睫毛淡淡掃過眼下,掩去眸底一閃而過的落寞。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想見的人。

怎麼會呢?他不是讓紫蘇給她帶話了么,依著景初融的性子,她聽到後為何不來見他……

心底空落落的。

就像他等了月亮許多年,只等來一個陌生的永慶那般。

失望如潮水般淹沒心口,冰冷的觸感不輕不重反覆拍打在心上。

門扇吱呀著被推開,顧承暄黑沉沉的眸子隨之一亮。

卻只見顧影一人獨自前來稟報。

「少將軍,您不必再等了。方才公主府託人傳話,說是不急於一時,敬安公主改日再登門來取。還有……」

「還有什麼?」顧承暄眸色一沉捏起茶盅,聲色冰冷。

「公主還說,」顧影面露猶豫道,「她人微望輕,不敢隨意登門叨擾。更知少將軍忙於感念其亡姐,愈發不敢分散您的心思。」

「嚓。」

茶盅在顧承暄指尖化作齏粉,他的臉色沉得可怖。

景初融這是在拿著刀專挑他未癒合的傷口扎。

晚間,庭院里飄起濛濛細雨,顧承暄起身走出正堂,在雨中撐傘瑀瑀獨行。

無邊絲雨細如愁,輕籠著銀絲中的孤寂身影。那人長身玉立,墨靴邊緣輕輕踏開雨花。

顧承暄攤開手掌,雨絲落入掌心,冰冷刺痛。

這便是失望的感覺么?

為何會失望,他很想見到景初融嗎?

不,見到她只會令他不由自主想起枉死的永慶。

顧承暄默了默,撐傘消失在雨中。

***

翌日除夕,景初融用過午膳,斜倚檀木雕花美人榻上,小憩兩盞茶的時間,便被侍女喚醒,梳妝打扮預備入宮赴宴。

堂內炭火燒得有些熱,景初融的臉頰熏上了一層淺淡緋紅煙霞。

連翹將烤得滾熱的橘子撿出來,一剝開微微皺縮的橘子皮,水嫩鮮亮的果肉便露了出來,散著隱隱熱氣。

景初融剛要抬手去接,連翹伸指捏起小小一瓣橘子肉,越過景初融的手直接塞進她的口中。

「橘子汁水上色,公主一會兒便去赴宴了,仔細指尖泛黃。」

連翹說話間探頭仔細一打量景初融的妝容,啊呀一聲驚嘆道:「這,這是神仙下凡了么?公主本就生得好,如今略施粉黛,這般絕色容貌更是驚為天人。

依我看,今夜除夕宴公主定能艷壓群芳!」

景初融攬鏡一賞,猶豫道:「妝容……是否有些濃了?」

梳妝侍女在她身後笑著道:「公主切莫再謙虛了,並非妝容濃,而是公主的底子極好。奴婢只用了幾點脂粉,不能再少了。」

「公主就是低調,你瞧宮裡那幾位,但凡有咱們公主的三分顏色,還不得意地飄上天去?」

連翹又剝開幾瓣橘子,正要塞給景初融,只見紫蘇自外頭收傘進來。

「我不吃了,果子汁水飽滿甘甜,你們多吃些,冬日潤燥。」景初融拿起一支流蘇步搖對鏡描了描,插在鬢邊。

連翹應了聲好,喜滋滋地去撿出烤橘子分給侍女們吃。

紫蘇立在一旁,接過溫熱的橘子說道:「公主,武安侯府的車馬方才已經出府啟程入宮了,少將軍親自護送侯夫人,現下人定然不在府中。」

景初融點點頭,吩咐道:「好,尋的就是這個機會。我這就出府入宮,你去告訴運送貢品的小廝,一會兒跟在我的馬車後走,路過武安侯府順便將花搬上車,和其他貢品一併送入宮中。」

紫蘇稱是,便出門預備著了。

景初融待在公主府遲遲不走,等得就是這個機會。等到顧承暄出了府,她再去登門拜訪,定然會撲了個空,這樣她便能避開顧承暄將花拿回。

顧承暄此人,當避則避,免得她不得已正面交鋒,心裡還憋屈。

敬安公主府的車馬皆已預備完畢,景初融帶著紫蘇、連翹出府,掀起簾幕登上馬車。

馬車走了片刻,便來至武安侯府大宅前。

景初融在紫蘇連翹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親自登門求見。

正如她所料,顧承暄及顧侯夫婦已離府赴宴。

之後便是她向武安侯府道了謝,送了些年節禮物,順順利利得到了那盆經霜牡丹。

經霜牡丹被養得很好,花開得如火如荼,熱烈明媚。

景初融很是滿意,少不得又向武安侯府的花匠道了謝。

花匠卻搖搖頭,道:「公主莫要謝小的,小的不敢居功。公主要謝,便謝少將軍吧。」

顧承暄?

景初融心生疑惑,問道:「何出此言?」

花匠答:「這盆經霜牡丹原先是小的受紫蘇姑娘所託栽培,送來侯府不過半日,便被少將軍要了過去,親自養在庭院內。這花兒嬌氣難養,卻在少將軍的照料下長得越發好了。」

顧承暄親手養她的花?他抽哪門子的風。

景初融按了按眉心,一個念頭自腦海一閃而過。

該不會……

該不會他為了報復她,在花里下了什麼葯吧!

皇家看重天意,作為貢品的花若是入宮不久便即刻枯萎,大年節的寓意不好,她作為進貢之人自然難辭其咎。

按照顧少將軍狹隘的心胸以及睚眥必報的脾氣,景初融相信他完全有可能做出這等下流事。

想坑她?沒門!

景初融當即對著花瓣仔細查看,里裡外外打量幾遍,花色鮮艷,不似中了葯的模樣。

她靠近經霜牡丹,鼻尖微微觸碰花瓣邊緣,下頜揚起優美的弧度,湊近花蕊輕輕嗅了嗅。

唔,芳香撲鼻,並無異味,似乎……沒有被下藥。

景初融保持著前傾姿勢並未直起身子,暗自思忖著,無意間鼻尖仍在花瓣邊緣蹭啊蹭。

正出神想著顧承暄究竟憋了什麼壞主意,忽聞一聲冷冽低沉的聲音自耳畔炸起。

「你在做什麼。」

景初融猝不及防被嚇得一激靈,雙肩陡然微微顫動,當即抬起頭尋聲看去。

?!!

顧承暄!

你他喵的不是已經出府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饒是景初融習慣隱藏自己的情緒,此刻也禁不住面上風雲萬變。

一瞬間有種在暗夜裡潛行猝然被一束光照見的惶恐與窘迫……

不對,她慌個什麼?自己可是按照顧少將軍的要求,堂堂正正親自登門取花,她可沒做虧心事!

顧承暄一臉饒有趣味的模樣,靜靜打量著面前小公主的臉色瞬息萬變,五味雜陳。

不過他並未太在意景初融的神色,而是心底另有所思。

只因方才登堂入室時所見的情景,令他久久難以平靜。

景初融不過略施粉黛,便美得流光溢彩。櫻紅朱唇輕抵著花瓣,竟生生壓過了經霜牡丹的無雙艷色。小巧俏麗的鼻尖於花瓣間輕輕蹭著。

蹭到他心上了。

他見了心中好生歡喜,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

心意未免過於淘氣,藏也藏不住,偏要從眼眸中流露出來。

顧承暄平素如冰霜般幽寒深邃的眸底逐漸解凍,冬雪消融化成春水禁不住漾出無邊柔情。

眼底的狡黠一閃而過,他勾了勾唇角,微眯起上挑的鳳眸盯住了她。

景初融,你可真是讓我好等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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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她故作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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