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十七箭
賀一元還在告饒，他不在乎尊嚴，不在乎被人瞧不起，只要能留他一條命就行。
他恨，恨那個老不死的把自己弄到這裡來，恨苗青石讓他出來找人。
看著圍著他的李長生等人，他跪爬著，一個個磕頭，求爺爺告奶奶，求他們給他留一條生路，哪怕讓他當狗都行。
可是，每個人的眼裡都是冷漠和嘲諷，甚至不屑看他一眼。
齊心看著跪在他面前求饒的賀一元，心裡居然湧起一絲悲哀，自己的父親居然死在這種人手中，這讓他的憤怒無以復加。
他冷冷地看著這條搖尾乞憐的狗，開口道：「你還記得嗎，當初我爹也這麼求過你，求你給我們留下一點口糧，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做的嗎？」
賀一元渾身一震，他想起了那個被自己親手一箭一箭射成刺蝟的男人。
「苗統領有令，為平反賊，籌措軍糧。」
那一日，賀一元坐在馬上，不可一世地傳達著命令。
百姓群中有一高大男子，眉宇間與這少年有六七分相像。
那個男子確實求過他，說自己的糟糠之妻常年卧病在床，沒有了糧食會死的。
「你是那個小雜……小孩？」
賀一元看著齊心，不可置信地問道。
「那都是苗青石的命令，我只不過是聽令行事罷了。」
「可是你親手殺死我父親的，不是嗎？」
面對齊心的反問，賀一元無言以對。
「一十七箭，整整一十七箭，對嗎？」
齊心再次問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
賀一元狀若瘋魔，不停地搖頭。
他確實不知道射了幾箭，只知道把箭筒里的箭都射空了才停手。
齊心不再廢話，他取下弓，拉弓，搭箭。
「一！」
隨著齊心的聲音響起，一支箭射入了賀一元的肩膀。
「啊！」
這一聲尖叫，和齊心父親中箭時一樣。
「二！」
「走啊，齊心，不要管我！」
「三！」
「走啊，孩子，快走！」
「四！」
「爹，爹！」
「五！」
「我跟你們拼了！」
「六！」
「我們就是想有口飯吃，我們只想活下去，這有什麼錯！」
「七！」
每射出一箭，齊心的眼淚就大顆大顆掉落下來。
「八！」
「娘，娘，你也要扔下齊心了嗎？」
「九！」
「孩子，娘不行了，好好活下去。」
「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
沒有十七，齊心伸向箭筒的手抓了個空，沒了，沒有十七。
齊心感到渾身無力，他扔下弓，跪倒在地，肩膀聳動。
「自從齊大哥和嫂子走後，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孩子哭。」
唐牛不無感傷地說道。
李長生也是眼眶泛紅，他走到齊心身邊，一把抱住齊心，在他耳邊說道：「十六也好，十七也罷，終是報了仇，想哭就哭出來吧。」
那一刻，齊心在李長生的懷裡嚎啕大哭。
在李長生的指揮下，眾人將馬牽走，元兵的屍體則就近掩埋。
李長生知道，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不過在苗青石發現屍體之前，要盡量爭取時間，以籌謀他的下一個計劃。
五天後，山洞裡的村民都消失了，而涼城之內，多了幾十個衣著破爛的乞丐。
乞丐在涼城內並不算什麼稀奇的東西，自從苗青石開始無度籌措軍糧，許多人就淪落成了乞丐，不過誰家也沒有餘糧，最終，這些乞丐都會餓死街頭。
軍營中，苗青石看著擺放的十一具屍體，面無表情。
就在不久前，他派出了一隊騎兵去找遲遲未歸的賀一元等人。
騎兵們很快就找到了他們，不過都是屍體。
顯然，這些屍體都是人為掩埋的，被野狼給拖了出來，找到時，野狼正在撕扯屍體，這導致這十一具屍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
「怎麼樣？」
苗青石看著正在驗屍的仵作，問道。
仵作搖搖頭，回道：「有刀傷，有箭傷，還有三個後腦勺有被擊打留下的傷，最後是凍死的。」
「那就是說是被人殺的，而不是被狼群襲擊的。」
「是的。」
苗青石揮揮手，仵作知趣地退出了營帳。
「會不會是那長生子乾的。」
苗青石心腹謀士何九說道。
「十有八九，不過就算不是他，也必須是他，你明白該怎麼向上報了吧。」
何九會意，施禮退出營帳。
苗青石看著賀一元慘不忍睹的屍體，罵了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折了我十個騎兵，長生子，此仇我苗青石必報！」
用過午飯，苗青石派出兩個騎兵，喬裝打扮，沿路尋找長生子的蹤跡。
而此時的「長生子」李長生已經帶著所有村民偷偷摸摸進了涼城，裝成乞丐，融入了人群中，給苗青石來了個「燈下黑」。
他準備利用城中居民對苗青石的憎恨，伺機策反，來個內部瓦解。
從「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的韓山童起義開始，各地就紛紛效仿，一時間各地起義軍四起。
涼城百姓苦苗青石已久，李長生認為只要有個領頭的，策反絕對易如反掌，而他，就要做這個領頭的。
這幾日，趙司言苦惱得很，原本周邊不時有起義軍騷擾，不過好在涼城易守難攻，自己手下也有百來個守城士兵，起義軍很難攻進來。
加上在他的治理下，涼城之內到也算平靜，隨偶有幾個出頭鳥想要起義，也很快就被他鎮壓。
可是自從那苗青石帶兵前來協防之後，大肆搜刮百姓，搞得涼城內百姓食不果腹，民怨四起。
自己也找了苗青石几次，奈何苗青石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油鹽不進，壓根不理會他。
找的次數多了，苗青石乾脆避而不見，或者是連推帶搡地把他趕出來。
「趙大人，趙大人。」
趙司言手下一兵丁火急火燎地跑進來。
「何事如此慌張。」
那兵丁回道：「苗青石那邊出事了。」
趙司言臉上一喜，問道：「出什麼事了，快，細細與我說來。」
兵丁將賀一元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司言。
趙司言一拍桌子，笑道：「好，天助我也。」
說著，他走到書桌前，對兵丁說道：「來，給老爺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