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接近幸福

少女情懷總是詩。

徐繁音心裡總是沒來由地下墜，抓心撓肺地不安，真的，那一刻，她想和齊正一立刻馬上有個結果，不是默契地閉口不提，是深刻真實地回應。

試探性地，徐繁音問姜雨萌：「要不，我告個白？」

這念頭只是一瞬，徐繁音卻越想越覺得可行，她不要搖搖欲墜地不表現為任何形式，她要真心篤定地回答。

姜雨萌激動地張大嘴喊出了聲：「媽呀！真的？你真的要告…」

徐繁音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姜雨萌的驚叫，立刻在班上引起了一陣喧鬧。

「什麼呀，上課呢！鬼叫什麼？！」

「傻x」

「嚇死我了。」

周圍開始亂鬨哄地吵，姜雨萌混在人聲中和徐繁音交流。

姜雨萌語氣中還有驚魂未定，帶著鄭重：「你真的要告白？」

徐繁音抓耳撓腮，語氣煩躁：「我也不知道啊，我就隨口那麼一說。我總覺得心裡沒著沒落的，煩！」

「沒事！沒事！姐們支持你，你前腳告完白，我後腳就交男朋友。」

徐繁音驚：「你啥時候有目標啦？」

姜雨萌拍拍徐繁音的頭：「你放心絕對不是齊正一。」

徐繁音拍掉姜雨萌的手，附贈一個白眼：「誰往那想了？再說了，你敢！」

「呵呵」

告白的念頭一被激起，幻想的藤蔓就發了瘋的生長，徐繁音甚至想好了怎麼面對家長的嚴刑逼供和學校的圍追堵截。

那些因為夢想被迫壓下去的少年情愫，因為再次開口，就破閘噴涌。

光想想告白這個瘋狂的念頭，徐繁音就臉紅心跳，自己頭腦發熱的不行。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徐繁音甚至在洗手間激動地轉圈圈，大口大口地吐氣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能後悔嗎?我…我不敢去。」

「不！告白就得下定決心的時候說。」

「別裝模作樣地裝矜持，你要喜歡，就直接硬撩。」

姜雨萌給徐繁音一個魅惑的眼神，徐繁音反應過來，立馬慫地抱著洗手間門口的柱子不鬆手。

姜雨萌拉不動她，威脅說:「你要不去，我就把齊正一叫出來。」

說完，撒開小蹄子就滿勁跑了。

徐繁音立馬心鼓如雷地追上去，越靠近齊正一的教室，徐繁音的心裡就越打鼓。

喜歡是一回事，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

追上姜雨萌，欄杆撐著徐繁音的身體，她兩手死死拉住姜雨萌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呼吸，不停地做自我心理建設，給自己加油鼓氣。

顯然她還沒準備好重新面對齊正一。

「我自己去，我自己去。」徐繁音不迭地央求姜雨萌。

這麼有歷史意義的時刻，徐繁音希望每一個步都親力親為，不希望由別人向他傳達她的喜歡，而去懷疑她的真誠與勇氣。

最後被姜雨萌半拖半拉拽到了齊正一的班級門口。

齊正一不在!

徐繁音劫後餘生地扭過頭來對姜雨萌嘻嘻哈哈。

然後姜雨萌指了指走廊上走過來的人，徐繁音牽著的嘴角就聳拉下來。

橘黃色暖燈光下，穿著白色襯衫的他溫暖又挺拔。

朝徐繁音走過來的他，更是讓徐繁音晃了眼。

錯身的瞬間，徐繁音硬著頭皮同齊正一問好:「齊正一！」

齊正一扭過頭來，意外的看著徐繁音。

稍低下腰，用手虛搭著徐繁音的肩膀:「你怎麼跑這兒來了？找我？」

徐繁音被斂在他的陰影里，齊正一展眉一笑，目光柔和地看著徐繁音，讓徐繁音心裡悸動不已。

「嗯，放學你在大廳等我一下，就那！」

徐繁音語速極快地說完，又快速地指了下大廳，就那麼梗著脖子不敢抬著頭看齊正一。

齊正一眸子一閃，面露難色:「我放學要幫同桌拿書，我們都是一路回去的。」

徐繁音還沒來得及說話，預備上課的鈴聲就響了。

齊正一又連忙說:「我今天晚上跟她說一下，我在那等你。」

「好。」

徐繁音機械地轉身，鎮定自若地往前走，左手掐著右手，掩飾激動的心情，臉上卻是藏都藏不住地笑。

走到拐角處，看到姜雨萌，倆人瘋狂地搖晃緊抓著的手，瘋子一樣大笑著朝班裡跑去。

一節自習課，徐繁音上的雲里霧裡，不知所以，挨著時間，等待下課。

「別看了，表都讓你看出個洞，真受不了。」

韓賽寒惡地打了個冷戰，徐繁音才不管他，只管沉浸在自己無法言說的快樂里。

韓賽別過臉。

低迷后重見明媚至極的徐繁音必定是因為那個人；

長時間不見面，突然這樣頻繁的互動，肯定是那種原因。

心之所願，惟願她好，卻更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他寧願一睜眼，一側臉看見的還是那個不思進取的徐繁音，也不願見她兀自暗搓搓的興奮是因為某個人尚未可知的決定。

這樣欲蓋彌彰的自作聰明，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傻勁。

徐繁音不懂，同為男人的韓賽不能不懂。

這樣破釜沉舟，突如其來的表白，要麼絕路逢生，要麼後會無期。

不論哪種結果，韓賽都不願看到。

前者，盛放在別人懷裡；

後者，她黯然神傷。

她那種近乎瘋狂的執著，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出乎預料。

韓賽不想任何一種可能發生，怕她狂喜做出不理智的事，更怕她悲憤欲絕做出不理智的事。

她的少年心氣，何曾壓抑過自己？

他知道，徐繁音是真的會。

在韓賽瞻前顧後的猶豫不決里，徐繁音已經伴著放學鈴聲，抓起姜雨萌，就衝進了黑壓壓驟然聒噪的樓道。

韓賽太熟悉她的脾性作派。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該防微杜漸地先下手為強。

就算徐繁音任性妄為慣了，那樣透滑的她，也會因顧及他的在場，稍稍遏制住自己的衝動。

就算假裝矜持，也不敢這樣明目張胆地毫無顧忌。

臨門一腳，徐繁音開始遲疑：「那個，我們能不去了嗎？或許我們需要點時間重新接觸。」

姜雨萌內心也激動地只知道一往無前，毫不猶豫地打斷徐繁音：「還接觸什麼啊！都這麼熟了！」

姜雨萌激動地在原地抓狂：「臨門一腳啊！啊啊啊啊啊！你就如願了。」

「一咬牙，一閉眼就戳出去了!」

小錦激動的嘴瓢了。

「必須必的呀！」

「徐姐，沖!沖!沖!把他拿下!」

壯膽的小姐妹七嘴八舌的亂語。

看徐繁音慫的*樣，姜雨萌更是恨鐵不成鋼，氣的直扭身撫額。

徐繁音還在猶豫不定。

姜雨萌轉過徐繁音的身子。

「寶貝，拿出你的勇氣，無所顧忌的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大膽的去表白自己喜歡的人。」

徐繁音不為所動。

「以後你一定會非常感激，現在如此勇敢的自己。」

姜雨萌咬重了語氣。

「去吧!皮卡丘」

姜雨萌最後助力徐繁音一把。

隔著熙攘的人群，明明暗暗的燈光里，她一眼就鎖定了等待她出現的齊正一。

臨近齊正一身邊的時候，徐繁音故作矜持地走過去，齊正一真的抱著一摞書站在那裡。

徐繁音捏著袖子，捻著衣角，連腳趾頭都嬌羞的蜷縮起來，緊緊摳著地面。

等徐繁音站在他面前，不住的暗暗深呼吸，吞氣，吐氣，手指下了大力氣，掐的指尖發白，都沒辦法使自己冷靜下來。

徐繁音躊躇著該怎樣開口合適，既能夠顯出真誠又不突兀。

齊正一也不著急，就那麼用原來的姿勢站著，等著徐繁音先開口。

氣氛詭異地熟悉，齊正一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了，忽然笑了，笑得憐憫且慈悲。

「你是不是要說喜歡我啊，我這麼大，還沒有人跟我說過，你是第一個……」

聽著齊正一的喋喋不休，徐繁音嫌他聒噪，不住給自己加油打氣，真的是臨門一腳!

抱著豁出去的勇氣，憋著一股子狠勁兒，咬牙切齒的閉上眼睛，費勁巴拉的才把那句話說出口：「齊正一，我追你吧。」

稍後有壓抑隱約的起鬨聲，徐繁音卻什麼都聽不到，殷切的抬頭看過去，期待他sayyes。

隨著氣氛一寸寸凝固，齊正一的突然語塞，讓他們一時之間驟然尷尬起來。

徐繁音的心像被吊起來盪啊盪，忽上忽下。

「我明天跟你說，讓我想一想。」

她不明白他的遲疑，這就是你情我願，板上釘釘的事兒!

怎麼現在她開了口，他竟要再想一想?!

徐繁音執拗地讓他現在就想，他拒絕。

他說，他會給她一個很好的答覆。

徐繁音真的被意外氣著，激昏了頭，不依不饒。

大廳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們兩個站在那裡扎眼且冷清。

終歸是齊正一先開了口:「走吧，邊走邊說」

後來的氣氛還算融洽，無非是下樓梯的時候提醒她小心，問徐繁音怎麼知道自己在哪個班？還有些瑣碎細微的事。

齊正一長手長腳的走在前面，不知不覺他們就隔了好遠。

地上明晃晃的水窪，徐繁音一步一挪的跳著走，齊正一盡量讓自己停下來，等著她。

她走的費力，他等的心煩。

在一個轉彎的路口，料峭的風吹的徐繁音還沒來得及打寒戰，齊正一就轉身停了下來。

「我在這等下我同桌，把書給他，你先回吧！」

「哦」

她還沒能好好告別，就這樣被安排了來去，她不甘卻只能服從。

徐繁音抱著手臂，轉身往回走，抹坡走著忒吃力。

她剛跑起來，就聽見身後，捎帶緊張的音嗓：「我，我願意!」

被巨大的狂喜衝擊，徐繁音連倒跑起來的腳步都帶著顫兒，濃濃黑暗挾裹下的夜色里，並不遠的燈光下，徐繁音看不到齊正一的臉。

一口氣跑到宿舍樓下，她激動的停不住腳。

她要等著!

等著收拾好自己臉上的情緒再去告訴姜雨萌這件事!

然而等徐繁音剛轉過身來，姜雨萌、小錦她們就跑著撲上來，抓著她的肩膀瘋狂搖晃，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

原來她們一直跟在她身後。

「成了!成了!他同意!」

她們擁著徐繁音，蹦著、跳著，在宿舍樓下大喊大叫。

相思局裡清歡渡，未相許堪壓星河

徐繁音沒想到，那些讓她怦然心動的玩笑竟然都是真的，他喜歡她。

猝不及防的愛情讓她在宿舍樂呵的睡不著。

小錦撲通一聲倒在床上，笑著調侃：「你從來都是我們宿舍最早睡，最晚起的，真真是愛情讓人盲目啊。」

徐繁音笑的臉上是全部的溫柔與善意。

齊正一，遇見你之後，她變成了知冷知熱的花。

當過了一個晚上，徐繁音清楚到自己變成別人女朋友這個事實后，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已經變成男朋友的齊正一。

她在教室坐立不安，密切關注每個樓道口齊正一可能出現的身影，一看到齊正一出現，或許有來找自己的企圖，徐繁音慌亂的拿著水卡，沖向了五樓的充卡室。

趴在五樓充卡室門口的欄杆上，看著樓下要走到她們班門口的齊正一，徐繁音忽然分不清要跳出胸膛的有力心跳是跑的氣喘吁吁，還是心動的聲音。

碰到老同學寒暄，徐繁音迫不及待的告訴了她這個好消息，分享自己的喜悅。

同學眼一動，目光不著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樓下的齊正一。

「他?」

徐繁音止住哈欠，立即打起精神來感慨。

徐繁音眉眼帶笑，重重且堅定地「嗯」了一聲。

遠方的齊正一，眉目疏朗，帶著焦急正四處亂撞，徐繁音看著他的眼睛里，笑意深了又深。

她一直相信會有一個人帶著沉甸甸的愛穿過洶湧的人潮奮力奔向自己。

叮噹的鈴聲響起，徐繁音趴在欄杆上，一直看著齊正一的目光動也不動，直到齊正一三步一回首不舍的離開，徐繁音才同同學告別。

飛奔下樓的時候，徐繁音心都是飄的。

徐繁音跑到教室門口，姜雨萌拿著密封的信，裝模作樣地在徐繁音眼前幌了又幌，眨巴著眼道:「齊正一給的。」

「是什麼?」

徐繁音伸手去抓。

姜雨萌手疾眼快地躲過徐繁音的手，抱著徐繁音，越過她得的身子，在她背後折起來，插在自己口袋裡。

完事了，還用手拍一拍。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一個驚喜。」

徐繁音看到班主任夾著書走過來，笑了笑，沒再問。

任姜雨萌故弄玄虛，拉著自己回位置上坐下。

她在五樓早就看見啦!

這狡猾的臭丫頭!

半晌兒，才說：「那你悠著點，別太用力了弄壞了。」

「噫耶～」姜雨萌假裝生氣的壓著眼睛，瞪徐繁音。

徐繁音「咯咯」笑了。

姜雨萌打開密封的信，看著看著笑意漸漸裂解，餘光瞧到徐繁音盯著自己看，就板著臉唬徐繁音。

徐繁音被唬住，滿臉的幸福，笑著扭過頭去，趴在桌子上慵懶地枕著手臂，閑散地聽班主任課前話嘮。

姜雨萌臉色凝重，她為徐繁音難過。

誰也猜不到，齊正義的信里，本該是蜜語甜言的情書，可是……。

如果齊正一的信里全是推脫和敷衍，或者是直言掙扎的夢想和衝動的後悔，都所謂。

至少洋洋洒洒那麼多字，說明他有過糾結，他可以說出任何一個理由，比如嫌她使性子幼稚，嫌她的無理取鬧，嫌她不可愛，可「不能」二字，甚至連遲疑和似是而非的可能都沒有留下。

這一刻回想，姜雨萌才發現當晚齊正一所有的肢體動作，都想儘力呈現一種疏離和防備，但那時候沒有人感覺到他在離徐繁音遠去，甚至徐繁音都沒有。

他再也不覺得徐繁音特別了，他堅定不移的放下徐繁音了。

可姜雨萌不敢說，至少在齊正一和徐繁音說明白之前，姜雨萌不能說。

陰差陽錯，姜雨萌代收的信，由於她的誓死捍衛，徐繁音沒能親眼看到，所以後來，她才沒完沒了的同齊正一糾纏，要一個答案。

她鼓足多大的勇氣才來到他面前啊？!他一句輕描淡寫的沒喜歡，就想輕鬆讓她的愛情擱淺?

徐繁音不懂，只管問齊正一要一個清楚的解釋和明白的理由。

遺憾的是，青春里，除了數學題，什麼都沒有答案。

齊正一就這樣，在徐繁音最接近幸福的時刻，將她打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