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曼谷

熾熱的陽光直射大地，棕色皮膚的行人們身材瘦削，穿著輕薄的短袖短褲摩肩接踵。人字拖踩在逼仄的街道上，因為排污不到位而積起的泥坑在鞋底濺起水花。街邊小攤擺著琳琅滿目的水果，老闆笑容燦爛，五顏六色的經幡在店門口招搖。

放眼看去，遠處是高聳的摩登大樓，玻璃牆面光彩熠熠。大商場的電子招牌五光十色，變幻莫測。僅僅一街之隔，物慾橫流的富人區和污水橫流的貧民區涇渭分明，又奇妙的融為一體。

這裡是泰國，曼谷。天使之城，萬佛之城。

李輕舟靜靜坐在街道盡頭的長椅上，神色帶著幾分恍惚。此時如果有人能湊近觀察他的瞳孔，或許能看到，方才那一幕幕還殘留在他的視網膜上。黑貓回眸，再凝神之後已是另一番天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偉力存在嗎……

哪怕親眼目睹了蛇頭人身的怪獸和陳元筆尖的清麗劍光，李輕舟仍然忍不住心旌搖曳。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仔細打量著四周，在他手邊的椅面上，幾行小字憑空浮現。

「地點：泰國，曼谷，東經100°31′，北緯13°45′。

時間：公元2012年5月29號。

尊敬的代理人，您的本次事件要求如下：

1、查明君悅酒店盜竊案的真相。

2、查明4.06連環殺人案的真相。

3、查明四面佛謎案的真相。

注意！前兩個任務各15積分，第三個任務50積分。您可以逗留的最長時間為十天，若在回歸時不足15積分，抹殺！」

這行小字彷彿煙灰一樣悄然出現又迅速燃盡，只有最後的兩個字停留了格外久的時間，隱隱透出彷彿烙鐵一樣流動的紅光。李輕舟沒有在意，反倒是來回咂摸著「代理人」這個詞。誰的代理人？那隻毛色順滑的黑貓嗎？

一陣風吹過，將燃燒殆盡的煙灰吹飛，新的字跡緊接著出現：

「尊敬的代理人，您已獲得全新身份和以下能力！

【語言通曉（初級）】

您已熟練掌握該事件中的常規語言。

【基本演繹法（初級）】

推理職業專屬技能。對任一目標使用此技能，可以得到該目標基本信息。該能力將獲得使用者各項知識、能力和許可權的加成。

備註：小子，我給你準備了三份新人大禮包，這份是免費的。后兩份每份10積分，我倒希望你不會用上它們。誰知道呢。

備註二：玩玩就好，別把命搭上。」

字跡到此為止。李輕舟看著最後兩行備註，想到那個不知身在何處的風騷老闆，洒然一笑。

「這話說出來，老闆你自己都不信吧？」

李輕舟拍拍手，站起身，翻了翻褲兜——從躺椅上醒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換上了符合當地風情和季節的服裝。眼下，褲兜里只有一個不算乾癟但也絕對稱不上充實的錢包，那張黑色燙金名片靜靜躺在夾層里，只不過在事務所和姓名的下方多了一行泰文。結合剛剛系統提示的「全新身份」，他心裡已經有了個大概。

此刻，李輕舟已經可以確定自己並非穿越，這裡甚至不是原來那個地球，因為商場前的大屏幕上播放著世界盃廣告，鏡頭從黃綠條紋的桑巴軍團到藍白球衣再到三獅標誌，最後匯聚成金光閃閃的大力神杯。哪怕他不是個體育迷，也清楚的知道，原本的世界盃要麼是在10年，要麼是14年……

平行世界嗎？

李輕舟是個喜歡解謎，

甚至可以說是以解謎為生的人，不過眼下顯然不是探討如此艱深話題的時候。他腳步輕快的向街對面走去，在水果攤前轉了一圈，手上已經多了一顆插著吸管的椰子。冰涼清甜的椰汁沁人心脾，消解了烈日帶來的燥意。李輕舟眯著眼睛，走到一座簡陋的報刊亭前。店老闆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風扇吹得報紙啪啪響個不停，直到陰影將他整個罩住，店老闆才醒過來。

「薩瓦迪卡~」

「薩瓦迪卡。」李輕舟吸溜著椰汁，滿臉笑容。「老伯，最近有什麼夠勁的新聞沒有啊？」

「連環殺人案夠不夠勁？」

「夠，當然夠。」

「喏，最上面那一摞隨便你選。兇手連殺四個人，開腸剖肚，慘不忍睹啊。每天的頭版都有寫，你是外地來的吧，沒聽說過？」

「聽過。4.09連環殺人案嘛，皇家警署真是白花納稅人的錢了。我想找個報道詳細的，越詳細越好，有嗎？」

老伯對李輕舟的需求見怪不怪，很快挑出一份報紙來給他。

「《泰叻報》、《曼谷郵報》、《早報》都一直在跟，不過《民意報》今早剛做過一期合集，官方消息小道消息都有，屬它賣得最俏。」

老闆如數家珍。李輕舟心中微動，他一邊隨手翻著報紙，一邊打聽道。

「您好像對這種案子都很了解。」

「報紙這東西，有兇殺和緋聞就賣得快，太平日子就賣得慢。生意做久了，想不了解都難。」

「難怪。」李輕舟瞭然的點點頭，從錢包里抽出幾張印著泰王拉瑪九世的紙鈔，放在台上，微笑道。

「我正好還對最近其他幾個案子有興趣，要不，您給我說道說道？」

……

四小時后。

京畿道警察署北曼谷分局。

一連好多天了，警察局悶得能從空氣里拎出水來。來往警員行色匆匆，神情凝重，尤其是當查猜走進警局大廳的時候，大家更是連說話的聲音都壓低了很多。

沒人想觸查猜的霉頭。

查猜，北曼谷分局副局長，主抓刑偵工作。因為身材魁梧，辦案時手段兇狠，警員們私下裡稱他為「湄公虎」。這其中也有他曾經在191特種大隊干過12年，年年都在湄公河兩岸抓捕毒販的緣故。俗話說得好，只有叫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此時的查猜臉色陰沉，濃眉倒豎，眉心幾乎要擰出個疙瘩，加上高高隆起的斜方肌，-讓他更像一頭老虎了。

不過在警署里，老虎並非食物鏈的頂端。就在兩小時前，查猜去總署開會，被上司罵了個狗血淋頭。4.09連環殺人案發生已近兩個月，每起案件的間隔時間從開始的半個月到後來的一周，似乎是兇手對警方無能程度的公開挑釁。更別提兇手專挑落單女子下手，殺人拋屍，死者的胸腔、腹腔被完全打開，臟器和血跡在屍體周身攤開有如盛放的玫瑰——

就連查猜在盛怒之餘也不得不承認，兇手的手段老練、精確，甚至有種操蛋的妖異美感。

輿論沸騰，總署的措辭也一天比一天嚴厲，按照時間推算，下次案發就在這幾天，如果讓兇手繼續逍遙法外，他還不如一槍崩了自己！查猜煩悶的扯開領口的扣子，長吐一口濁氣，心緒也逐漸平復。要想抓到藏在暗處的劊子手，他必須比獵物更冷靜、更耐心。猛虎撲食，自有一套伺機而動的叢林法則……

砰！

一名警員來不及通報，就將辦公室的房門猛地推開。還沒被消化的震驚情緒仍殘留在他臉上。

「有人自首！局長，人已經——」

還冷靜個屁。椅子倒地，查猜從桌后繞出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出辦公室，警員緊跟在後面。

「叫什麼名字？」

查猜穿過警局裡或振奮或驚愕的人群，一路來到了審訊室門外，開口問道。警員愣了兩秒，努力回憶著那個神態輕鬆的自首男子，還有那個拗口的中國人名，語氣古怪。

「好像叫做……李輕舟，說自己是個偵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