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喜悅
沈月晞見裴婧雲不再搭理眾人,只能另想出路。
時間所剩無幾,墓室內的每個人都在想辦法。梅黛低聲和蕭濯說著什麼,沈藍則在鐵閘前摸索看能不能找到開關之類的東西。
沈月晞來到鐵閘跟前,彎曲手指在厚重的閘門上敲了敲,發出沉悶的金屬迴響,確實不是空心的樣子貨。她有心讓大熊收集一下,但想到方才裴婧雲警告說海水會湧入通道,心想大熊電量不足,還是不要冒險為好。
沈藍面色緊張,對她小聲道:「妹妹,也許裴夫人是故意騙我們的?」
沈月晞也拿不準。別說裴婧雲了,就連她兒子蕭北珩她都捉摸不透。她喜歡研究東西,社交很少,揣摩人心並不是她的強項。
她走到蕭濯和梅黛跟前,正要詢問,蕭濯附耳道:「月晞,大熊能像下圓谷那次,弄出一條向上的通道么?」
梅黛見兩人咬耳朵,知道是私密事情,便向沈藍走去。
沈月晞連連搖頭:「大熊在海灘上時已經用掉了大部分電量,現在只剩一點了。」
蕭濯皺了皺眉頭道:「我們只有兩個辦法,要麼讓母親說出逃生的辦法,要麼我們自己能找到。我們再去鐵閘那裡看看,也許會有機關。」
兩人一起來到鐵閘跟前,梅黛蹲下來道:「沒看到有機關。若是有縫隙,我們四個人一起抬也許能把閘門抬起來。」
石棺中的裴婧雲發出一聲冷笑:「幼稚。這鐵閘的設計就不是為了能再次開關,就是一面閘門,落下便無法再抬起。」
沈月晞正要回話,鐵閘內的通道發出轟的一聲響,似乎是在很高的地方發出,接著隱約聽到水流沖刷石階的聲音,就像通道里出現了一條小瀑布。
四人面面相覷。沈藍對裴婧雲道:「裴夫人,這是怎麼回事?燈還亮著啊。」
裴婧雲從棺中坐起,看了一眼牆壁上的琉璃燈,道:「沒什麼,火藥炸開水道的時間提前了些,現在你們就算能打開鐵閘,也逃不掉了。」
她眼看大家死期將近,不但不覺得害怕,反而低聲笑了起來。
沈月晞聽著閘門外嘩嘩的水流聲,不由得緊張地抓住蕭濯的衣袖,對蕭濯道:「夫君,現在怎麼辦?」
蕭濯低頭看向閘門和地面的縫隙,水已經從閘門下沿緩緩溢出來,很快就把眾人站立之處潤濕了一大灘水,連忙拉沈月晞退後站到乾地。接著用劍割下衣衫,捲成細條塞入閘門縫隙。
梅黛和沈藍不待提醒,也紛紛撕了衣衫下擺填入鐵門的縫隙。
大家奮力求生,鐵門漏水的縫隙只有三處,用布條塞住,水流溢出的速度便慢了許多,變成了滴滴嗒嗒的水滴。大家這才稍微鬆了口氣,退到石棺附近的乾地。
裴婧雲坐在石棺內笑個不停,見眾人堵住門縫,搖頭道:「沒用的,你們這樣做,也只是多掙扎一會兒罷了。」
其餘三人目光都緊緊盯著門口,沒人聽她的話。
沈月晞站到石棺邊緣,對裴婧雲道:「母親,我知道您這麼多年一直都飽受折磨。誰是誰非就讓它過去吧,就算您想殺我和蕭濯,但我的孩子是無辜的。」
裴婧雲止住笑,搖頭道:「如果你沒有懷上這個男人的孩子,我本來是不想讓你死的。」
說完,她伸手摸向沈月晞的臉。
沈月晞心頭一顫,沒有躲避。這種時刻她不想激怒裴婧雲。好在裴婧雲的動作也很輕,就像真正的母親在摸自己孩子一樣。
「大家都死到臨頭了,我也不必隱瞞,其實我是很欣賞你的,」裴婧雲說著,眼中露出難得的暖意,「你大概是和我最像的孩子了,意志堅定,百折不撓,能做出世人為之驚嘆的東西……除了不如我殘忍,呵呵。」
「母親,您既然這麼欣賞我,」沈月晞連忙道,「那您倒是放我們一條生路呀。」
裴婧雲放下手道:「我說過這是不可能的。海水已經淹沒通道,這個墓室也會被淹沒。你與其求我,不如去和你的男人說話。」
「夫君你倒是說些什麼啊。」沈月晞雙手抓住蕭濯手臂晃著。
蕭濯面色冰冷,任憑沈月晞晃著手臂,一言不發。對內心高傲的他來講,要去求殺母的仇人,大概是比登天還難的事。
沈月晞見蕭濯無動於衷,正要再勸,就聽見閘門撲地一聲響,原來塞住閘門的布條擋不住水壓被衝掉了,那處縫隙直接噴出了一條水柱灌入墓室內。
「我來。」
沈藍喊著,淌水跑過去把布條撿起卷好,再次塞住門縫。她發現水的壓力十分大,若是離開水流必定再次把布條衝掉,便回頭喊道:「布條堵不住了。」
她話音才落,閘門另一側又有處縫隙被水沖開,這處縫隙較寬,水柱更急,足足噴出五尺遠近。蕭濯趕去,把布條塞入,直接將長劍劍尖插入縫隙,這才勉強堵住。
整個墓室地面都已經被海水打濕,水無孔不入,顯然是無法堵住的。眾人站在水中,水面已沒過鞋底,鞋襪都濕透了。
眾人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都面色蒼白。
梅黛看看沈月晞的小腹,在石棺前雙膝下跪,垂淚道:
「裴夫人,您和蕭濯,沈月晞的恩怨是你們的事。我和沈藍是局外人,還請放我和沈藍一條活路,我代表西涼四郡的軍民給您跪下了。」
沈月晞想拉起梅黛,卻被梅黛輕輕推開,道:「現在我只想活命,尊嚴對我無用。」
裴婧雲看了梅黛一眼,笑道:「西涼女王,你真的是個能屈能伸的女子啊,苦情戲演得毫無破綻,難怪永德帝能被你迷惑了。我要是蠢一些的話,就要被你這套說辭打動了。」
梅黛哀聲道:「裴夫人,我確實想活下來。我若死了,梅家就絕祀了。」
裴婧雲點了點頭:「這個倒是真的,梅家只有你一個女兒。那你當初為何跟他們一起下來呢?莫非你認為你們人多力量大,能對付得了我?再說我若是說了離開這裡的辦法,你肯定會帶他們一起走的,對吧?
聽到裴婧雲這句話,沈月晞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裴婧雲這麼說,就意味著她確實有離開這裡的辦法。憂的是看裴婧雲的意思,顯然是不肯說。
梅黛道:「我……」
「呵呵,墓室就這麼大,我告訴你和告訴別人也沒區別。不過我也不讓你為難,」裴婧雲指著沈月晞,「你只要殺了這兩個人,我馬上就告訴你離開這裡的辦法,如何?」
梅黛如遭雷擊,跌坐在水中不能出聲。沈月晞連忙上前攙起。
裴婧雲看著眼前的一幕,哈哈大笑了起來,直到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才止住,道:
「你們就不要想在我面前耍小聰明了。你們不敢殺我,因為只有我知道如何離開這裡。我卻絕不會告訴你們。唯一能拯救你們的人,卻是想殺你們的人,這種感覺很絕望吧?從得知那個賤人懷孕以來,我每一天都是這樣絕望的。二十一年了……人生有幾個二十一年啊。如今這絕望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我內心充滿了喜悅。看,燈要滅了。」
沈月晞看向牆壁,發現所有燈火都飄搖不定,眼看就要熄滅了。
「女王快來!」沈藍驚慌地喊起來,「又有幾處水噴出來了。我們擋不住了!」
「我來了。」梅黛喊著,嘩嘩地淌著水跑向閘門。
整個閘門已經有六七處水柱噴出來,沈藍堵住兩處,蕭濯雙手加劍堵住了三處,卻也沒有大用,水柱雖然不噴了,水卻沿著兩人的手掌淌下來,把兩人衣袖都濕透了。另一邊的長劍嵌在閘門縫隙中,劍柄嘩嘩地向下流著水。
鸚鵡琉璃本來還可以停在地面,現在無處可落,只得落在沈月晞的肩膀上,撲扇著翅膀,叫著「月晞,大吉大利」。
沈月晞也沒心思管鸚鵡了,雙手抱頭,眼睜睜看著腳下的水漸漸沒過腳踝,無計可施。
裴婧雲知道如何逃離,卻死活不肯告訴大家。她本來就有求死之意,也不怕蕭濯動手。對一個毫不畏懼死亡,甚至內心充滿喜悅的女人,又有什麼辦法能讓她妥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