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棄嬰
「你、你是誰?」蘇少泱又驚又怒、如夢初醒。出身繁華世界、河-蟹-社-會的他,竟然一時間忘記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一門心思,深陷在道德感和個人利害的思想爭鬥中,不能自拔的他。竟然忘記了,這裡是弱肉強食的洪荒世界,招徠了如此變故。而自己,在旬月之前,都也還在白龍山山腳劫道呢。
「哈哈……我是誰?」年輕道士面目猙獰,片刻之前還顯得丰神俊朗的俊逸臉龐,突然變得癲狂起來。
「我是誰?呵呵,我可不就是,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人士,踏破鐵鞋都尋不著的,那個我么?」
將蘇少泱和他懷中的寶物狠狠地鉗制在了手中,年輕道士志得意滿地一陣冷笑,突然雙眼寒光湛綻,冷聲獰笑道:
「我是誰?呵呵……來,徒兒,你起來告訴他!」
蘇少泱心中悚然一驚,這才想起來,在這涼亭之內,除了他和眼前的這個年輕道人,還有一個躺在遠處酣睡的中年邋遢道士。
而這個一直躺在遠處,酣睡如死豬,原本只是在年輕道士口中『舊識』的邋遢中年道士,居然還是這一身道袍潔白如雪的年輕道士的徒兒?
蘇少泱徹底絕望了,原本還保留在他心底的,那憑著這幾天練就陰陽二氣入道、初登重樓后,實力大漲的生出的幾分自信,也被剝奪的一絲不剩。
「嘿嘿……看你的氣象和裝束,也像是我道門中人。至於我師尊的身份……道爺我說出來,怕會嚇死你!」
中年道人應聲嘿嘿而笑,一個鯉魚打挺躍起,形容枯槁猶如殭屍。雙目森然地,看向了勉力掙扎著、盡量不使懷中法寶脫手的蘇少泱……
「初時,有一嬰孩。因出生時相貌醜陋,手足殘缺,便被其父母遺棄在了風雪中。企圖將孩子活活凍死,然後以天地一白,來遮掩住他們冷血的惡行。」
中年道士無聲落地,行走如同一隻狸貓。
「但那孩子命不該絕。在其父母離開后,便被一隻在風雪中覓食到此的懷胎母狗救下,帶回了野外的一處破廟之中。一日後,那母狗順利產下幾隻幼犬,便也同時將那嗷嗷待哺的嬰孩當做自己的孩子,撫養了下來。」
「怎麼樣?這個故事的開局,聽著很耳熟吧。」
中年道士嘿嘿冷笑著,陰森森的聲音猶如鬼哭。
心中不明所以的蘇少泱沒有作答,只勉力地,運起體內剛剛成型不久,猶如螢火燭光的陰陽二氣,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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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著。
但是卻猶如撼山。懷中的法寶,依舊被伸出兩條生鐵般的雙臂,似笑非笑的年輕道士鉗制在了手中。
「後來。時深日久,這被野狗從風雪中撿回、養大,躲在破廟中,只跟他的野狗母親學會了唁唁吠叫,和用他殘缺的手足爬行的孩子,再一次地被人所發現了。」
「但是。這一次,他被當做了妖物!」
冷冷地盯住了蘇少泱的雙眼,中年道士的雙眼中,有著無限的怨毒。
蘇少泱微微一愣,突然想到那變成了活死人,被血河堂擄走的陳權。
中年道士來到蘇少泱身側坐定,猶如看著一隻被貓捉在了股掌間,把玩的老鼠。
「於是。這一群飽讀詩書、衣著光鮮,被當成了是小鎮道德魁首的人。便在幾個出門遊學的,號稱是『名門正道』的宗門弟子的指引下。一把火,將那個破廟燒了的精光!只餘下了,那個上次在遇見這群人後,便心生疑惑,突開心竅。開始偷偷下山去城鎮邊緣,觀看鎮中人們生活的嬰孩。」
說到這裡,中年道士凄涼地笑了笑。便彷彿他就是那個,因相貌醜陋和身體殘缺,被生身父母遺棄致此的嬰孩一樣。
蘇少泱默不作聲。只緊緊地守住,內心的最後一絲警戒和清明。在求生本能的支撐下,做著最後的一絲掙扎。
「至此之後。那嬰孩的心竅忽開,突然便明白了,自己何以至此的原因。雖然在心中,憎恨將他活生生拋棄的生身父母,和那群將他的野狗養母,活生生燒死的衣冠禽獸。但這個嬰孩,卻還依然,仍舊是對像小鎮中普通居民一樣,過上普通的生活,有著無限的嚮往。但只是苦於他醜陋的面目,和畸形殘缺的四肢。他便只能,開始真的像一條真正的野狗那樣。遊盪著,出現在小鎮和居民們的生活周圍,觀察和學習他們的生活。」
「時深日久,這嬰孩也就漸漸地學會了,小鎮居民們為人處世的道理。也在從旁的觀察中,學會了粗淺的識文斷字。」
「只是。入世不深的他,卻是哪裡知道。一個人,能不能被當成一個人,是不是一個人。哪裡是他這樣一個天生的怪物,痴心妄想地跟人學了幾句人言,學寫幾個粗淺的文字,就能做到的。」
「因此,當這個嬰孩費盡心機地找來了一件粗布麻衣,在一個晨霧朦朧地早晨,心情忐忑地爬進了小鎮時。卻依然還是引起了小鎮居民,包括他生身父母在內的人,極度的恐慌……」
中年道士笑了笑,面目凄涼,遊離的目光中充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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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度的哀傷。
不知為何,蘇少泱的心中忽然一緊。突然就想起了,他前世記憶中,那些手足殘缺,在路邊麻木地乞討著的孩童。不由得,便對這中年道人口中所說的那個嬰孩,產生一股心有戚戚焉的同情之心。
「人們恐慌著他的怪異。而他的生身父母,則是恐懼著,他們過往對他做過的所作所為。」
「啊!妖怪!妖怪!」人們恐慌地奔走呼號著。肆無忌憚地散發著,他們因各自原因,而在內心裡肆虐著的恐懼。
「我是人!我會寫字!我會說話!」在人們驚慌的呼號聲中,嬰孩盡量用他因生存艱難而氣力不足,孱弱的聲音,呼喊著。期待著,能有哪怕一人停下來,來問問他想說些什麼,聽他講講他這些年生存的不易。
「但人們沒有。那些恐慌的人,包括他的生身父母在內。只在片刻之後,便在上次的那些一把火,將他賴以生存的破廟,一把火燒個精光的人的帶領下,殺了回來。」
「呔!果然是你這個妖物!」為首的幾個人鮮衣怒馬。
正是上次帶頭,放火燒了破廟,活生生燒死了嬰孩的野狗養母的,那幾個小鎮道德耆宿。
「我……我是人!」嬰孩無力地辯解著。被恐懼和委屈塞滿的內心內,卻又還在熱切的,期盼著什麼。
「呸!你這個腌臢的妖物!就算你是人,也是是個不詳的妖人!」兩個負劍的年輕道人,越眾而出。峨冠博帶,衣袂飄飄,好一派仙風道骨的樣子。
引來了眾人的轟然叫好。
「可是……我真的是一個人。」嬰孩無力的辯解著。企圖在人群中,尋找到哪怕一絲憐憫的目光。
「呸!你這個妖怪!你怎麼可能是個人!」這時,躍越眾而出的,是一個婦人,她的雙眼含淚,寫滿了不可思議的恐懼:「像你這般醜陋的怪胎!一定是前世作孽太多,才會生到這世界上來的!你……你不是人!你是不詳的妖物!」
那個婦人狀若瘋癲,歇斯底里地,指責著嬰孩的邪惡、醜陋和恐怖。
嬰孩怔怔地望著她。在她的身上,有一股他熟悉的,在他被遺棄時的布包上聞道過的味道!
頓時,他明白了。明白了眼前的這個人是誰,明白了她,為什麼會有狀如瘋癲的歇斯底里,對他會有如此深切的憎恨。
淚水霎時模糊了嬰孩的雙眼。
那一聲他偷偷練習了無數遍的『娘』,卻是再難以叫出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