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章 胸中有誓深如海

第玖章 胸中有誓深如海

燕寧將那信拆開,信上筆墨才新,只見那信上寫著:「

賢弟燕寧

愚兄叩首拜謝,今愚兄身陷囹圄,無自由身,而沈府上下,內外不堪,家父勾結那貪官劉廣源,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我沈家本是做茶葉買賣,向來守信,但家父利益熏心,竟不惜強取豪奪,將百餘里地的茶葉,從百姓手中奪取多來,用以屯聚金銀,只為諂媚進獻給那朝中太尉孔乾,為以升官發財,竟不惜做出此等有悖天地倫理之事,此事本不該牽連賢弟,但如今愚兄已無人可依,拜望賢弟,將此封信內信物,交予龍鬼寨寨主柳正元兄。

愚兄沈復叩首拜謝。」

燕寧將信讀完,大致明白沈復所意,那沈家老爺勾結劉知府,想要將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金銀,進貢給那太尉孔乾,以求升官發財,信中沈復所寫,句句情真意切,燕寧看完,胸中氣悶不已,怒道:「想不到那劉知府竟是如此貪官,不顧百姓生計,卻只顧自己升官發財,怪不得那劉仁雄也如此荒淫無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管家見他大聲叫,怕驚擾行人,低聲道:「燕寧,噤聲,這種事兒,你知曉就好,別亂說出去了。」

燕寧怒道:「我之前還聽曉這劉知府是個為民的好官,怎知當官的都是如此,為官者儘是貪,怎能不讓人氣憤。」

管家見他神色不忿,心中暗自點頭,說道:「大公子知你這般性情,最是看不慣貪官污吏,所以才讓我找上你,看來不假。」

燕寧忿忿道:「這貪官,行如此有悖王法天理之事,不顧百姓死活,真乃衣冠禽獸也。」心中氣憤半天,將那狗官痛罵一頓,又見管家站在一旁,他心中還有疑惑,問道:「」管家,我還有一問,你乃沈府管家,怎地為沈大哥傳信?」

管家望了望周圍,見四下無人,低聲說道:「說來慚愧,我早年間是個賭徒,輸光了家產,就連結髮妻子也被我抵押了出去,我輸得一無所有,但承蒙大公子不棄,招了我進沈府,我雖是個賭徒,但也精於賬本算計,所以後來老爺提拔我做了管家,但我始終不忘大公子恩情,若是沒有他,我說不定早就被街上爛狗啃食死了。」

燕寧點頭點頭,見他神色不似作假,說道:「沒想到管家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管家一拍大腿,說道:「正是如此,大公子本想讓我去做這事,但他見我年歲已高,又不讓我前去,無論我怎麼懇求,他都不願,他說我如此年紀,本該享福,又怎地好讓我去趟這趟混水,唉!」

燕寧伸手拍了拍他肩,說道:「管家重情重義,沈大哥心中定也知曉承情,我燕寧雖窮苦一身,但也知曉知恩圖報的道理,沈大哥恩情我不敢忘,若無沈大哥,我也恐怕早已被那些狗官害死,管家放心,這信,當由我去送,但不知為何今夜才和我說與這事?」

管家忽地嘆了口氣,說道:「大公子本不願把你牽扯進來,他雖然知曉你不是薄情寡義之人,但此事重大,他因此事和老爺多次發生衝突,老爺便將大公子鎖了禁閉,並且派了府上幾個好手看著,無人能進去。今日也是湊巧,那送飯的小廝病了,我想著趁此機會,溜進去和大公子見上一面,我二人合計半天,便只想到你。我本想日間將信給你,哪知你和小姐在書房,我不便打擾,想著等你回房之後再與你說,但後來你動手打了那劉仁雄,卻被老爺叫人收拾一頓,打得半死不活,我只好賣了個機靈,誆騙老爺,把你救了出來。」

燕寧聽此,哎呀一聲,說道:「是我差點壞了事。」

管家道:「此時還不晚,我聽大公子說,老爺和劉知府為那孔太尉準備的生辰綱,押送車隊剛從沈集出發,你若是此時去找到那柳正元,此事還有轉機。」

燕寧點了點頭,又問道:「管家,那柳正元是何人也,我又該去何處尋他?」

管家道:「那柳正元乃是大公子結識的江湖豪傑,聽聞他乃是龍鬼寨寨主,我不是江湖中人,但聽大公子說他外號驚慌龍手,在徐州東部一帶甚是有名,那龍鬼寨在阿湖附近,從此地出發,你騎上一匹快馬,約么半月就能到那。」管家又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說道:「這封信是大公子給那柳寨主的,你到時把你那封信中的信物,和這封信一同交予柳寨主,他定會明白。」

燕寧收下那信,又從方才沈復給自己那封信的信封中,摸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麒麟玉佩,那麒麟玉佩通體透白,想來這就是沈復所說那信物。

管家見他收下那信和信物,知他為人,定會竭盡全力將信送到,心中大定,又悄聲說道:「隨我來。」

兩人又穿街走巷,摸摸索索來到一處客棧內的馬廄,管家從馬廄中拉出一匹好馬,又從懷中摸出幾錠金銀遞給燕寧,說道:「這匹馬和這些銀子你且收下,路途遠,路上也需花點銀錢,那車隊押送,行進也不快,你如今有傷在身,可在這客棧中歇息幾日,再行出發,也是趕得及的。」

燕寧也不推辭,將馬和那銀錢收下,忽地咳嗽兩聲,正想說事不宜遲,但管家卻見他咳嗽之間還帶血,勸道:「你傷勢不輕,需得修養幾日方可。」

燕寧卻心中著急,兩人爭執幾句,燕寧無奈道:「我今夜休息一晚即可,管家儘管放心。」

那管家又囑託道:「如此也好,此去路途遙遠,你萬要當心。」

燕寧應承了下來,管家又叮囑幾句,將燕寧引到一處客房內休息后,便離去了。

此時,客棧不遠處一站著一人,那人身穿沈家僕役衣物,盯著管家離去的身影,小聲嘀咕道:「沒想到管家竟然背著老爺做出此等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當把這事告訴老爺,說不定那管家之位,以後就是我的了。」

燕寧在客棧住下后,忙靠牆而坐,他此刻身子酸軟無力,腹腔中隱隱傳來些許震痛,想來是劉仁雄踢的那幾腳,正好踢在了小腹,但所幸身上所受的皆是皮外傷,除小腹外,皆無內傷。

他回想今日遭遇,想著劉仁雄和沈世兩人惡毒的嘴臉,心中罵道:「那劉仁雄下手如此狠毒,想來是仗勢欺人慣了,只是沒料到那沈家老爺竟也如此糊塗,為了攀龍附鳳,竟然也是個作惡之人,只是苦了小姐,唉!」

他一想到沈青荷,便忍不住長嘆一口氣,他如今是逃了出來,但沈青荷卻被鎖在深閨大院之中,想著沈青荷這些時日來對他的柔情,想著沈青荷毅然決然擋在自己身前,想著她見自己被欺辱時掉的淚,他胸口突然一痛,似是滴出血來,伸手去摸臉上,卻發現早已掉下淚來。

燕寧惆悵許久,又長嘆一口氣,將心中憂愁和那不忿吐出,心才慢慢靜了下來,他忍著身上傷口疼痛,盤腿而坐,對於他來說,此時最重要的是先運功療傷。

他運起丹田真氣,又引導那真氣一分為二,化為兩股相衝的真氣,朝著手少陰真經處的穴道衝去,一寒一熱兩股真氣從極泉穴一直到少沖穴,方才停下,然後一股熟悉的暖流又從丹田流出,滋潤遍全身。

燕寧練了許多時日,之前他練功之時,總會困睡到晌午,他不知那是他剛練功時,身子受不住那寒熱真氣衝擊,每次練功都是昏睡過去,如今他已練了許久,身子也不似之前那般弱,這兩股真氣衝擊下,他竟還能保持清醒。

他連續運行了十幾個周天,此時運功已經能到收放自如的境界,感受著身上傷口處受到真氣滋潤,有一種極為緩慢癒合的趨勢,心中大為滿意,想著明日傷口定能好轉許多。

但就在此時,不遠處的沈府內,沈家老爺沈世端坐於大廳之中,大廳下方,跪著兩人,其中一人正是那沈府管家,而另一人正是方才躲在暗處偷見燕寧和管家二人的那沈家家僕。

沈世此時怒氣衝天,吼道:「管家,他說的可是屬實?」

那管家瞪了一旁那人一眼,叩首說道:「老爺,這人假話連篇,我在府上這麼多年,可從未有做過對不起沈家,對不起老爺的事啊。」

一旁那僕役忙磕頭叫道:「老爺,小人句句屬實,您若是不信,可隨小人前去查探一番。」

沈世冷哼一聲,招呼身旁兩人,說道:「你二位同他走一趟,看看是否屬實,若真是這樣,把那人給我抓回來,我重重有賞。」

那沈世身旁兩人說道:「沈家老爺放心,若是真有這回事,我二人定會把那人抓回來。」說罷那二人提刀便走,管家見那二人不似府上雜役,又見那二人一人提著一口大刀,想來這二人定是老爺請來的江湖中人,暗道不妙,但他此時走不脫身,想要給燕寧通風報信,也來不及了。

原來這沈世串通好那知府劉廣源,準備明日將那生辰綱從沈集押送至京城,但他為人老辣謹慎,劉知府隨派遣許多官府好手,但他為了保險起見,又找了許多江湖中人,許以重金酬謝,方才那提刀二人,正是他從荊山狂刀門請來的兩個用刀好手。

那二人跟著那僕役出了門,其中一人說道:「哼,鄭師兄,你說那沈世是不是瞧不起咱們,派你我二人,竟然去抓那書童?」

另一人卻說道:「秦師弟,那沈世自是狗眼看人低,你我二人到這沈府不過半日,等到咱們把那小子抓回來,你露上幾手你那狂風刀法,我再耍上幾刀,那沈世還不將你我二人奉為座上貴賓?」

那人大笑幾聲,說道:「哈哈,師兄所言極是,但小弟怎敢在鄭師兄面前賣弄,師兄已練至驚風刀法,我這小小的狂風刀法,怎能和師兄相提並論。」

那二人又自吹捧幾句,一旁那僕役聽聞兩人說到耍刀,心道這二人莫不是雜耍來的,不免笑出了聲,那二人聽他笑聲,朝他怒目一蹬,那僕役見二人腰圓腿粗,頓時嚇得笑不出來了。

那僕役領著二人到了客棧門外,那僕役伸手一指面前客棧,說道:「二位爺,那人正住在此間客棧,但當時天色太晚,小人看不太清他住哪間。」

那秦師弟吼了一聲,說道:「管他住哪間,我二人進去一間一間搜了便是,師兄以為如何?」

那鄭師兄也是個莽漢,點頭附和道:「秦師弟所言極是。」

那僕役見兩人如此魯莽,害怕兩人將燕寧驚走,擔憂道:「二位爺可得小心些,萬一那人跑了怎辦?」

那秦師弟伸手將那僕役抓起,一隻手便將他提將起來,怒道:「怎地,你這小廝還怕我二人壞事不成?他就算是天王老子,今日也飛不出我二人的手掌心。」當下將那僕役摔出,兩人朝著那客棧大門猛地一撞,那大門轟的一聲倒了。

門內掌柜被驚醒,見那兩人提刀進來,嚇得大叫道:「你們是何人,怎敢半夜闖了進來?」

那鄭師兄走上前去,提刀指著那掌柜,冷笑道:「掌柜,我二人來你店裡找人,我看你很有意見吶。」

那掌柜本想開口罵,但那鄭師兄將刀口對著他,他一不過一尋常百姓,頓時嚇得尿液橫飛,口中哆嗦道:「不……不敢,二位爺找人自便就是。」

那二人冷笑一聲,提刀朝著樓上客房走去,這二人身軀高大肥胖,走在那樓梯上時,發出陣陣轟響,引得樓上眾客人怒罵,那二人也不是善茬,對著怒罵的人回罵回去,有不滿的人出門想罵個痛快,但見二人提著刀來,都嚇得回去睡了。

二人走到樓上,那秦師兄忽地回頭,對著那掌柜問道:「掌柜的,你店裡可有書童模樣的人來住店吶?」

這聲音如雷聲響,那掌柜嚇得哆嗦,忙說道:「二位爺,今晚我店內無甚書童來住店吶。」

那秦師兄冷哼一聲,吼道:「那我二人就好好找上一找,若你誆騙我二人,小心老子的刀。」

那掌柜連道不敢。

正在這二人上樓吼叫之時,住在二樓角落客房的燕寧,正在運功療傷,但卻被這陣響動吵醒,他忙收回運功,側耳伏在門口聽外面響動,隱約聽見有人在說書童二字,他心中一凜,將門推開一道小口望去,見兩人扛著大刀,在客房間橫衝直撞,心中暗道:「糟了,莫不是這事暴露了,被那沈家老爺知曉,如今派人來捉我回去?」

他見二人來勢洶洶,不是善茬,心道不妙,又見那二人站在不遠處,他若是直接出門,定會被撞見,他將房門關上,來到窗外門外,見窗戶外正是那馬廄,他一咬牙,爬上窗戶就跳了下去。

正在這時,那二人正好來到房門外,砰的一聲,那二人將房門撞開,那二人間房內無人,剛想轉身離開,那鄭師兄卻忽地叫道:「師弟,此處有人住過。」

那秦師弟轉頭回來,見那鄭師兄站在床邊,摸著那床沿,說道:「這床是溫熱的,方才定有人在此。」

那秦師弟撇眼一瞧,見窗戶大開,跑到窗戶邊一看,見樓下一書童模樣的人,正跨馬上行,他大吼一聲道:「兀那小子,給我站住。」

那書童正是燕寧,燕寧被這一聲吼驚了一下,卻不敢答話,忙駕馬朝著城外奔去。

那師兄弟二人大叫不好,也忙朝著窗戶外跳下去,他二人見馬廄中還有幾匹馬,一人扯了一匹馬來,騎上馬就朝著燕寧追去。

燕寧駕馬在前方奔逃出了城門,那二人腿腳也不慢,跟著也奔出了城。

城門外接著一片大道,燕寧在前方縱馬飛馳,那師兄弟二人在身後緊跟不舍。燕寧本不會駕馬,但他騎的這匹馬長鬃飛揚,膘肥體壯,腳力比其他馬更勝一籌;而那師兄弟二人所騎的馬不過是普通養馬,他二人雖然善於騎術,但一時半會兒,竟也追不上燕寧。

三人奔出了約么一炷香的時間,起初師兄弟二人還能漸漸接近燕寧,但隨著燕寧在那馬背上逐漸熟練,不似剛上馬時那般手忙腳亂,這匹馬腳力突顯,又將二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那秦師弟見燕寧縱馬越走越遠,心中著急,狠拍了幾下馬屁股,吼道:「鄭師兄,那廝的馬怎地跑得這般快,這小子運氣好,一路走來儘是大路,我們恐怕是追不上了。」

只聽那鄭師兄冷冷笑道:「秦師弟,切莫著急,那小子雖然馬好,且先讓他跑上一段時間,若我沒看錯,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叫做新安的地方,那處地方山勢陡峭,且若要過那地方,需得從城中穿行,你我二人只需穩穩跟住他,到時候在那城中,諒他是插翅難逃啊。」

那秦師弟大笑一聲,說道:「師兄真乃諸葛孔明轉世也。」

那鄭師兄一聽,竟也學起諸葛孔明,右手撫須而笑。

卻說燕寧駕馬行在前方,他時不時望向後方,見後方兩人身影越來越小,心中方才舒緩口氣,他輕輕拍馬說道:「好馬兒,多虧了你。」那馬兒似有靈性,經他這麼一誇,竟又奔得快了些。

一人一馬奔走了許久,燕寧見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才想到竟然過了一夜,那二人從深夜就開始找上門來,到跨馬奔出城門,竟也走了兩個時辰了,他本想讓馬歇息一會兒,但身後卻還能依稀聽見馬蹄聲,他便不敢怠慢,又拍了拍馬兒,縱馬賓士,說道:「好馬兒,辛苦你了。」

一人一馬,奔走在路上,在那初晨日光的照耀下,奔進前方山中,真乃「人依遠戍須看火,馬踏深山不見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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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生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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