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流㈡
春日多雨,且多潤物無聲。雨纖纖細細的空中與風纏綿,也順著屋檐往下淌。
小童繼續搖搖晃晃的走。
趙煜瞧著覺得好笑,伸手便端了過來。
老大個人了,端著盤子拿起點心就往嘴裡放。
宋成儒好好的想著事,見此場景就氣不打一處來,「平日里是短你吃還是短你穿了,堂堂一個皇子這般做派,沒個體統!」
趙煜見他終於回過神,眼裡滿是狡黠。
「我還以為您把我給忘了呢,這不是老師您這的糕點實在對味,我一時半會沒忍住。」他還想說些什麼,就被打斷。
小童搖頭晃腦,學他的腔調,「您還不知道我,我也就在您面前這樣。」
宋成儒恨鐵不成鋼,「瞧瞧瞧瞧,連個不經事的孩子都知道你在唬我呢。」
他也知道趙煜是為討他歡喜,說教幾句也就罷,只是霍諍——他嘆了口氣。
「當年沈氏遭變,五萬兒郎皆魂斷漠北,滿門忠烈只剩一個孤女。寂雲年少拜入沈仲門下,漠北之變后,他請求徹查此事。
無果后,便請旨南赴禦敵,這一去就是七年。」
趙煜道:「當年漠北之變確實疑點重重。」
「疑點重重?」宋成儒苦笑,「天下人看到的是上位者想讓他們看到的,也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至於其他,誰又管得了。
在眾人眼中沈仲是敗將,這就是事實。張太后以此事為由率眾臣進諫,請皇上革除新政。」
宋成儒搖頭,眼裡滿是哀切,「大成以士族建國,本身就是極大的隱患。當年陛下要起用寒門,興利除弊本是好事,但操之過急,反而遭到反噬。」
七年前那場動蕩,皇室與士族可謂兩敗俱傷。時至今日他憶起仍然心驚。
雨滴輕輕順著檐角斷斷續續的落在青石板上,聲音清越。
趙煜開口:「德順之亂中沈氏一族覆亡,寂雲遠走南疆也就可以理解。」
宋成儒隔空點了點他,「你呀你,就是有點愣。霍諍遠走,沈家之禍是原因之一。
歸根結底是霍諍他自己的灰心。這孩子出身尊貴,所以不羈,資質聰穎,所以放肆。在他十八歲以前,目光所見多繁華。
可德順驚變讓他徹底看見繁華之下的腐朽與不堪和眾人為利而謀的醜陋面目,讓他懷疑昔日所學這文治。」
宋成儒目光如炬與趙煜對視,「他去南境是不過為尋心中之道義,所以是逃避亦是新生。」
「我看著你們一同長大,一同縱馬長街,簪花帶酒。有什麼話就好好說清楚吧。」他眯了眯眼笑著看趙煜。
「得了,我也累了。」宋成儒起身錘了錘腰,叫了小童攙扶要往裡屋去,「雨差不多歇了,該回哪就回哪去吧。」
趙煜向他的背影行了一禮,恭敬道:「徒弟謝老師教誨。」
宋成儒揮了揮手,算是應了。
小童扶他進裡屋,就退了下去。
「行了,出來吧。」宋成儒顫顫巍巍的在床邊坐下,開口道。
一道人影緩緩走出,正是霍諍身邊的青衣侍衛。
「我替我家公子向老先生道謝。」
宋成儒撇了他一眼,「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叫你家公子給我多送幾壇酒吧。」
青衣侍衛笑著點頭,「我家主子知道您會這麼說,酒早備下了,今晚就遣人給您老送過來。」
宋成儒滿意了,點點頭就叫他退下。
他瞧著窗外雨後初霽,慢慢躺了下來。
這日後的日子怕是要不平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