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是算到而是剛好(3)
一個月前,聖啟國,奉天宮,天命之所。
這是一個純木質的房間,房間內流淌著清澈的水池,池子里有含苞待放的荷花亭亭玉立。
純白的紗幕圍繞著一處木台,顯得十分古意。木台上,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太太,和一位蘭質蕙心的妙齡女孩,女孩的耳畔掛著扶桑花的髮飾。
兩人席地而坐,旁邊的熏爐里冒出裊裊的青煙。
「神婆奶奶叫扶苓過來,是有什麼要緊事么?」女孩微笑問道。
「沒有事情,我就不能喚你過來看看你么?」神婆面容和藹。
「神婆奶奶哪裡的話,」扶苓環顧四方,不解道:「只是您屏退天命之所的其他人,是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和我說么?」
「東皇大人最近如何?」神婆問。
「姑姑還是老樣子,每天早上都到公園裡喂鴿子。」扶苓嫣然而笑。
神婆悠悠地說道:「玉皇國舉辦的雲王會,你有興趣么?」
「沒有。」扶苓搖頭,「您希望我去參賽?」
神婆笑而不語。
「是有什麼預言么?」扶苓忽然正襟危坐。
「還是小苓聰明,和其他家的孩子不一樣。」神婆的眼睛里滿是欣賞之意,她取出一個木盒和一個錦囊,放在兩人間的方矮木桌上。
「神婆奶奶這是什麼?」扶苓乖巧地問道。
「我希望你能夠帶著這個木盒,去參加玉庭舉辦的雲王會。」神婆鄭重說道:「這一路會有些兇險,但是你會遇到對你很重要的人,這個人,和你死去的父親有關。」
扶苓思考了片刻,長長的睫毛微動,「我願意去,小苓也想多見識一些同輩人中的翹楚。這些是做什麼的?」
神婆說:「這個木盒你不必打開,但這是很重要的東西,你一定不能讓任何人拿走。」
扶苓螓首微點,「小苓明白了,那這個錦囊?」
「如果情況實在脫離控制,木盒落到了別人手上,你就打開這個錦囊,它會告訴你,該怎麼做。」神婆神秘一笑,看了眼扶苓發間的扶桑花髮飾,「還有就是,等雲王會結束了,不管你是想回天都,還是去妖都看望你母親,都隨你。」
「小苓明白了。」扶苓收起錦囊和木盒,覺得神婆奶奶的話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可捉摸。
……
在扶苓秘密離開聖啟國的首都——天都的第二天。
一個陰暗的房間里,漆黑的火焰在火炬上幽幽地燃燒著,一個黑甲騎士走進房間,單膝跪下。
「啟稟吾神,有消息了。」
漆黑的火焰驟然搖曳,化作一個漆黑的人形,莊嚴的聲音傳出:「講。」
「我們在天命之所的人傳來消息,神婆派扶苓去了玉都。」黑甲騎士恭敬說道。
「什麼時候去的?」
「不知道,但是昨日扶苓回到扶天宮后,我們的人便沒有人再見過她,想必就算還沒去,也應給是這幾日。」黑甲騎士說道。
「那個東西呢?神婆交給扶苓了么?」
「我們潛在奉天宮和扶天宮的人手有限,並沒有關於那個東西的情報。」黑甲騎士如實說道。
「讓人在去玉都的必經之路上,截殺扶苓。記住,不要留下我們的痕迹。在玉皇國潛伏的人,大多都是炎魔的手下,這件事交給炎魔去辦。」
「是。」黑甲騎士恭敬說道。
「當年那件事情的倖存者,一個都不能留!」漆黑的人形又化為幽幽燃燒的火焰。
黑甲騎士站起身,準備將命令傳達給炎魔,但他心裡並不僅僅是這個打算。殺掉當初那件事情的倖存者,一直是那位大人心心念念的事情,既然如此,這麼重要的事情便不能只交給作為自己政敵的炎魔。
黑甲騎士並不是懷疑炎魔的忠心和實力,更不是質疑那位大人的判斷,只是玉皇國相距甚遠變數極多,他怕炎魔的人發生什麼意外,不能如那位大人所願。
自己也要為那位大人分憂。
黑甲騎士在玉都有一枚自己的棋子,那是他多年之前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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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間安插到玉都的。儘管那枚棋子境界低微,但是殺個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黑甲騎士不會愚蠢到做多餘的事情,而壞了那位大人的安排,他只是希望自己的那枚棋子,能夠在情況不順利的時候,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一切為了吾神。」黑甲騎士離開了這個陰暗的房間。
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那枚棋子,所帶領的人當中,出現了變數。
……
清晨,蘭柵從房間里走出,因為年齡關係和種群特性,蘭亭必須每天不定時淋上一些水。一夜過去,蘭柵走出房間準備打些溫水。
就在這時,琦盛從後院走入大廳,抱起一個酒罈子開始暢飲。
蘭柵看在眼裡,根據昨晚在大廳吃飯聽到的隻言片語,他知道琦盛是從地下競技場看完拳賽回來。看著這個頹唐的酒鬼,蘭柵意識到琦盛每次回到客棧都是走後門,該說他為人小心謹慎呢,還是該說他平日里已經養成習慣,進門時要掩人耳目啊。
與他相比,那個叫漠白的很有活力的少年,乾淨得就像是一張白紙,想必之前一直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吧。倒是景炎,和這個叫琦盛的一樣,讓人看不透啊。
來到後院,蘭柵駐足,他看到漠白背上一黑一白兩把寶劍,和景炎一起走出後門。
景炎沒有帶上藥簍子,那個有活力的少年平時是不帶劍的,他們要去做什麼?
蘭柵沒有理會,他打好溫水回到大廳,看到掌柜一個人悶悶不樂如有心事。
蘭柵仍然沒有理會,徑自回到房間。
……
羊腸小道里,景炎和漠白並肩快速行走,朝匯合地點七剎街靠近。
「跟我講講,你有什麼計劃?」漠白問道。
「什麼什麼計劃?」景炎反問。
「哎呀,你別賣關子了,跟我說清楚你怎麼想的,我好配合你不是?」漠白第一次對景炎示弱。
景炎嘆了口氣,說道:「首先,你的想法我也支持,委託人要殺的,很可能是要參加雲王會的人。只是你看東西的方式太粗枝大葉了,不夠細心。」
「是是是。」漠白態度敷衍,繼續問道:「還有呢?」
「首先要思考的問題,就是為什麼要找我們這些人?」
漠白一愣,他之前並沒有去朝這個方向去思考,「因為……我們很閑?」
「能夠為委託到我們,只是結果,而不是理由。」景炎說道:「敢在玉都做這種事情,這份氣魄,委託人一定是有後台的,但這個後台不會是九大家族,因為如果是九大家族,來做這件事情的,不會是一群歪瓜裂棗。」
你才是歪瓜裂棗。漠白沒有說出聲,認真聽著。
「進一步去想,地下競技場還有很多有實力的拳手,為什麼委託人只請了這些人?」
「因為……委託人錢不夠?」漠白只能想到這個理由。
「你長著腦袋是為了增高用啊?」景炎被逗笑了,「因為這件事情只能請不會泄露風聲的人來做,不是無依無靠獨自生活的人,不會被委託人信任。」
景炎繼續說道:「還有一點就是時間。」
「時間怎麼了?」漠白問道。
「太趕了。」景炎說道:「昨晚放出委託,今天清晨便要集合,說明委託人十分急迫,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集合儘可能多的人,來做這件事情。」
「是不是因為委託人不希望被九大家族的人察覺,想速戰速決?」漠白問道。
「有這個可能,但是我認為,最有可能的,是我們不是第一批被集合來做這件事情的。」
漠白瞪大了眼睛,景炎的話像是給他打開了一扇門,但是他仍然沒有看清楚門后是什麼風景。
「我猜測,已經有一批人和目標起了衝突,但是雙方差距並不大,陷入了僵持,所以委託人才這麼急迫地想要再召集一些人手,前去支援。」景炎說:「或者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第一批正在追擊目標,目標已經快要逃到玉都了,所以委託人召集你們前去……」
「兩面夾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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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白瞠目恍然。
景炎不再說話。
「他委託我們,就說明我們的實力是能夠參與戰鬥的。」漠白分析道:「這說明對方不會有高境界足以進行碾壓的馭靈者,這就是你願意一起來的原因?」
「不要太樂觀了,之前說的全部都是猜測,每一點都有可能被推翻。我一起來只是想去看看情況,至於到時候是要干這一票,還是趁混亂逃跑,還要視情況而定。」
漠白心裡複雜像是混亂的毛線,對於那一紙契書寥寥無幾的兩行字,他只看出了這趟似乎有利可圖,而景炎卻把這一趟的危險程度,和委託人背後的組織形式,分析得一套一套的。
漠白覺得城裡人真可怕真會玩,景炎也是能和他們有得玩兒的人。
……
在遙遠的聖啟國,奉天宮,天命之所。
神婆穿著純白色的寬大袍子,席地而坐,旁邊的熏爐升起裊裊的青煙。
紗幕外,一個灰衣女子恭身而立。
「筱柔,你可知錯?」隔著純白的紗幕,神婆的聲音讓人感到威儀四射。
筱柔受到了驚嚇,立馬雙膝跪地,伏身說道:「筱柔知錯,請神婆大人明示。」
「你十二歲便成為我奉天宮的侍女,墮天神是什麼時候,把你轉變成他的人的?」神婆的語氣不容置疑。
「筱柔一直是奉天宮的侍女!一心一意為神婆大人做事,從來沒有二心!請神婆大人明察!」筱柔言辭懇切,身體激動得發抖,就差以死明志了。
「你且仔細聽著,我告訴筱禾要找族裡的年輕人參加雲王會,和筱凌提過把木盒交給了扶苓,至於安排了扶苓前往玉都,只和你說到過。」
筱柔跪伏的身體不再激動得發抖,趨於平靜,她的眼神變得犀利,手指悄悄摸到了藏在裙子里的匕首。
神婆是十二天啟氏族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傳聞她的眼睛能夠看到遙不可及的未來,她的口諭是神聖不可侵犯的預言。
但是也有傳聞,神婆空有一身至高玄妙的境界,卻沒有與之相符的戰鬥能力。
現在這裡只有她們兩個人,筱柔自知洗脫不了嫌疑,準備用生命為墮天神大人除掉一個大敵。
「一切為了吾神。」筱柔堅定了心中的打算。
忽然,筱柔聽到了砰砰的聲音,比心跳聲更加沉重。
那是騎士的盔甲落地的聲音。
筱柔心驚到了極點,她轉頭看去,一著穿著藍白色鎧甲的騎士在一步步走來。
她陷入了絕望。
那是天啟四騎士之一的天空騎士,曾經為十二天啟氏族征戰四方,踏過屍山血海,享有無盡的榮耀。
在這樣的人面前,筱柔似乎連呼吸都做不到,感覺像被人死死壓在地上。
「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讓她死得輕鬆些。」神婆淡淡地說道。
「是。」天空騎士領命,將筱柔生生拖了出去,毫不憐香惜玉。
神婆走到紗幕外,看向池子里含苞待放的荷花,自言自語道:「能盯著的人都盯著了,剩下的證道境小傢伙們倒是數目龐大盯不全,小苓啊,奶奶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
在距離玉都十多裡外的山谷中,景炎爬到一棵巨樹頂端極目遠眺。
他沒有參與漠白的隊伍,而是保持著一定距離,悄悄跟著。
作為一個出色的獵人,連充滿野性、感官敏銳的野獸都察覺不到景炎的氣息。隔著這些距離,沒有哪個證道境的馭靈者能夠發現景炎。
對於這次行動,他本來是不打算摻一腳的,但是看到那張契書的時候,他冥冥中有一種感應,好像自己如果不來,一定會錯過什麼重要的事情。
景炎自嘲一笑,他一直以為,像漠白這樣的傢伙,一般是把事情做完之後才會後悔。
沒想到自己也是這樣。
景炎打了個哈欠,強壓住一夜未眠的困意。
忽然,他看到了山谷里出現一個人。
那是一個很好看的女孩,耳畔掛著扶桑花的髮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