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梅苞初綻
時不待人。
而那時的舊中國正陷入水深火熱的戰爭中,時間,更是寶貴。
1938年2月。
「加急特報——台兒庄急報——」
戰爭又要開始了。我蹙起了眉,看了看報童手中的報紙。「看來,要徵兵了啊……」我喃喃道。
我才剛跨進院里,周邵已矗立在院子里那棵高大的紅梅樹下等我了。
「莘兒!你來的正好!我去首飾店給你打點了一支梅花簪子,你瞧瞧,是不是你喜歡的樣式?」他微笑著,從懷裡小心地掏出簪子遞給我。
那簪子不算華貴,但是那梅花確實是栩栩如生,像是冬夜裡最熾熱的燭火,奪目耀眼。
我撫摸著,愛不釋手,卻嗔怪道:「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呀?」「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他躊躇了一下,「我要參軍了。後天就得報道出發估計三月就得開戰,路遠得早出發,才不會貽誤戰機……」
他還在滔滔不絕地同我談論著戰鬥情況,可我此刻腦海里像是發生了大爆炸,耳畔也只剩下嗡嗡的鳴聲。他要去參軍?
好不容易經歲月流轉漸消的那幕血腥再次淹沒了我的雙眸。1937年12月13日那日的慘絕人寰的記憶又似開了閘的水壩,記憶似水,奔涌而來。沙場血腥無情,況且古來征戰幾人回?我不禁心中涌生了如深淵般無盡的恐慌。不能讓他去!不能讓他離開我!心中的私慾似狂延的藤蔓將我的理智吞沒。
「華莘?華莘?」他呼喚著我的名。華莘,華生,中華浴火重生!啊!我怎能忘卻呢?
是的,那幕令我心慘痛無比的血腥固然可怕,但那畢竟是我華夏同胞的鮮血,又怎能白流!還有陳媽,為了我而赴死,慘成日本鬼子刀下亡魂,我又如何能為一己私慾而不顧全這危機四伏處待拯救的華夏呢!
「我也去!」一聲鏗鏘有力的應答從我胸腔間噴薄而出,帶著鐵血和決心。
「啊?這是萬萬不可的!刀劍從不長眼,你一個女子,又如何能在無情的戰場上生存?家裡還有逐漸年邁的父母,又怎麼能全然不顧便獨身赴死呢?」周邵蹙起了眉,忙聲勸阻我。
「那你呢?你不也不顧父母而去?」我不滿地撅起了嘴。「這不有你嗎?」他笑了,「小家和天下,總歸捨棄一個。如若天下太平,我定會守在雙親和你的身旁。但如今是動蕩局勢,人民陷於水深火熱,黨正在全力以赴地救蒼生濟天下,我不能做一個光存志不踐行的懦夫啊!就算刀山火海,就算前行赴死,我亦在所不辭!」他慷慨激昂,胸脯因激動而上下起伏。「可我獨放心不下你和家中老父老母。我終愧對你們的,我曉得。但人生總要有舍別,是男兒便應當貢獻天下!莘兒,我同你在這梅樹下許約,三年,你等我,我若平安歸來,天下如若太平,帶上雙親,我們便一同隱匿於山水間,過與世無爭的日子,可好?」
他輕撫我的鬢髮,溫柔而纏綿。我抬眸,同他那堅毅而柔情的眼撞上,便交織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離。
「如果,我三年未歸,請勿等我,早些尋……」我用手堵住他的唇,搖搖頭。
「紅梅為見,我待你歸來。」
仍記當初一樹淡紅花苞,已然漸漸展露花面,宛如顆顆紅星綴於梢頭,將樹下的少男少女給簇擁,似在預兆著他們的未來終究要與這革命的紅梅交融纏綿,不得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