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清晨,陳庄與鄭大虎從娘娘山的關老樵夫家離開,到中午艷陽高照,兩人來到了一座小鎮。
小鎮不大,坐落在兩山之間,鎮子的中間是筆直的官道,居民們分佈在兩沿,因為形狀酷似被犁翻耕過後的犁溝,故名犁溝鎮。
小鎮借著官道的福,人丁不少,十分熱鬧,兩人一馬還未進到鎮里,便聞到了一股空氣中飄溢的酒香。
他們在此處吃過午飯,陳庄又花了十兩銀子為鄭大虎添置了一匹當作行腳腳力的馬,並給兩人各自打上了一壺當地特色的米酒掛在腰間。
米酒味道醇厚甘美,於是兩人忍不住的貪杯飲了起來。
借著酒意,他告訴鄭大虎,雖說他將命賣給了自己,說是以後就算陳庄讓他去殺人放火都不眨一下眼,但作為買家的陳庄卻不能真的就讓他去殺人放火。
他是個獨立且完整的人,怎麼能說賣就把自己給賣了,還賣的如此廉價。
他最多算是陳庄自己雇傭的保鏢,只是這個保鏢被雇傭的時間比較長,雇傭費也比較廉價;以後如果他什麼時候想要解除這種雇傭關係了,只要跟自己說一聲就好,不必真的把自己當作一個已經賣身為奴的殺手。
鄭大虎並不是傻子,他也清楚的明白自己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要給陳庄做賣命的奴僕,只是自從妹妹走了以後,自己的心死了,整個人生也都失去了方向,做什麼都無所謂了。
如今陳庄在這種機緣巧合的時間裡出現了,不想方設法的殺了他這個殺人犯去領賞錢,而且還願意拖著他走,給他買馬送酒,談笑風生。
既然如此,那自己跟著他走便是,至於賣命、殺人那些話有幾分真也有幾分假,真真假假,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當然,一路上除了喝酒就是發獃的他是不會跟陳庄說這些的,他只是在聽到陳庄說了那些話后輕輕的點頭「嗯」了一聲,示意他知道了。
至於後來陳庄在馬背上跟他說什麼人生來便是平等的,不應有三六九等、高低貴賤的話,他只當這個人已經喝醉了在胡言亂語。
在剛開始時他還以為這個喝了酒的讀書人是要跟他講那些書齋里的先生們常講的大道理,勸他去官府自首,卻沒想到他跟他說什麼人人平等的胡話。
他雖上過幾年學,可起先也並不理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還是後來在陳庄的講解中慢慢才聽懂的。
他越聽越覺得這人要麼是個傻子要麼就是個瘋子,這世上的人本就該分個三六九等,有個高低貴賤之分。如真的想他說的那樣,那這南宋國,不,整個天下都要毀了。
下午,天邊的太陽逐漸變成了火紅色,燒得它周圍的雲彩成了一片紅霞,這倔強而醒目的落日還不肯落下山去,只孤零零的掛在山頭,好似不肯被迫落幕而發出無盡悲憤的老人,只能用自己太陽的餘威來自我慰藉。
鄭大虎和陳庄兩人騎著馬,行走在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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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起伏的山巒間,人與馬皆沐浴在它的光輝里,從遠處望去,像是披了一層紅火色的紗衣。
鄭大虎看著騎在馬上有些搖頭晃腦,看起來已經醉了七八分的陳庄,心想這人也是心大,就不怕自己殺了他的人,劫了他的財與馬去。
「哎,以前書塾里的先生說君子待人以誠自己還不信,看來這世間還真的有哩。妹妹,你看見了嗎?這就是你喜歡的讀書人,哥哥給你找到了。」他看著遠方山頂上還剩下半邊的夕陽,在心裡對著自己也對著妹妹說到。
三日後,陳庄兩人回到了杭州城裡。
「終於是回來了,出去一趟是真不容易啊!」陳庄看著熟悉的院門忍不住的感嘆,這交通不發達的古代出去一來一回真是艱難,屁股都差點給磨破了。
「陳公子!」周蘇氏每日上午照例的又在院里給人家洗衣服了,當她看到推開院門進來的陳庄時,驚喜的站了起來。
「周夫人早,介紹一下,這位是路上遇到的朋友,鄭五,鄭兄弟。這是周夫人,這棟房子的主人,我是她房子的租客。」陳庄向周蘇氏和鄭大虎各自介紹起對方來。
「陳公子,你們用過午飯了嗎?」周蘇氏在短暫的時間內又恢復了平靜,看著兩人詢問到。
「用過了,對了,卓女俠走了嗎?」陳庄看著原先卓女俠住的房間房門緊閉,然後轉頭看著又蹲下去繼續洗衣服的周蘇氏問到。
「沒呢,那天看了公子留下的信以後說是再留幾天,她今天一早有事出去了,還沒回來。公子找她可是有什麼急事?」周蘇氏低著頭,邊洗衣服邊回答。
「沒什麼急事,只是問問,我先帶鄭兄弟去找住處,過會兒再回來。」周蘇氏輕聲嗯了一聲,示意知曉了,等到兩人轉身往門外走去時抬起頭來望著出門的身影,忽然覺得這幾天有些不踏實的心,安了些。
陳庄帶著鄭大虎在同巷的不遠處找到了一間願意出租的房子,付過租費,到了下午將一切都安頓好以後才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卓女俠已經回來了,正在周蘇氏的房間內與她聊著什麼,在看到陳庄回來后便出來說:「公子找我有事?」
「沒什麼事,只是好奇女俠你為什麼留了下來?」陳庄有些疑惑的問她。
「你走了,萬一那個姓徐的又來找麻煩怎麼辦?周夫人不得我給你守著啊!」卓女俠不懷好意的笑著調侃陳庄,誰讓他總是干一些讓人誤會的事,這下終於有人說出來了。
「咳咳,女俠你說笑了,周夫人什麼時候成我的了,話不能亂說,人家周夫人品行高潔,你誤會我不要緊,誤會了人家就不好了。」陳庄趕緊咳嗽了一聲,壓低了聲音湊近女俠解釋起來,生怕被裡面的人聽見。
「公子你解釋什麼,我沒誤會什麼啊!我只是單純的擔心周夫人而已,哼,欲蓋彌彰,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泥捏的。」女俠的惡趣味的得到了滿足,隨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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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的吐槽了一下陳庄跟那些大豬蹄子並沒什麼兩樣,都是被腌過的貨。
陳庄看著面前調侃他的卓女俠有些驚訝,在心裡恨不得大聲的問她,女俠你怎麼了,以前不這樣的啊,你女俠的風範呢!是不是受什麼刺激解放天性了。
當然,話是不敢說的,陳庄只能無奈的呵呵笑了笑,以示無聲的反抗。
晚上,周蘇氏特意做好了較為豐盛的晚飯,雖沒有明說,但眾人都知道這是為陳庄接風洗塵。
眾人上桌,周夫人問要不要去請鄭兄弟一起過來,陳庄說不用,他那邊也是供飯的,以後再叫。周夫人聽了以後也就不再問什麼了,只優雅的低頭吃飯。
一旁的卓女俠看到以後扭頭對著陳庄眨了眨眼,有些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陳庄裝作疑惑的表情看了看她,然後低頭吃飯去了,看來,她的確是受什麼刺激了,他心裡如是的想。
卓女俠自覺無趣,隨也開始低著頭吃飯。飯桌上忽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之中,倒是吃著飯的周鴻兒很是開心,彷彿大人之間發生的事對他毫無影響。
他開心的仰頭看著母親,桌下的兩條小腿不停的左右搖擺,周蘇氏看著臉上還沾著米粒傻乎乎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忍不住的笑出聲來;笑過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傻兒子還仰著頭,頓時才發覺原來他是想要自己給他夾卓上的菜。
等給周鴻兒夾了菜以後,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說:「鴻兒,你怎麼跟娘一樣傻啊!」
旁邊的低著頭吃飯的卓女俠和陳庄聽到這句話后也忍不住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將周蘇氏給鬧了一個臉紅。
一時間,桌山又充滿了歡聲笑語。
吃過晚飯,天剛入夜,白日的喧囂還未散去,夜裡的靜謐又還未到來,一種獨屬於黃昏的氣質渲染了整片星空。
卓女俠和陳庄各自在院子里的一把椅上上躺下,望著天上那一輪彎月。明月是清冷的,幸好它的身旁還有點點明星作伴,不至於太過孤單。
可人呢!誰來與人作伴呢!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陳庄看著天空高懸的月亮,忽然心有所感的念出了這句千古絕唱。
他想家了,想那些可能再也看不見的人了。可想又怎麼樣呢!明月即使過了千年萬年依舊在哪兒,人呢!千百年後還在嗎?恐怕早已化作塵埃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了吧!
這條長河還是他認識的那條長河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條河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讓人有些害怕。
陳庄在因為明月而睹物思人,抒發著自己無處安放的感懷。一邊原本閉著眼的卓女俠在聽到他念出詩句的時候睜開了眼,偏過頭深深的凝望著他,彷彿想要用自己的目光將他看穿。
看自然是看不穿的,但可以記在心裡,詩也是,人也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