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羽衣
「這倒是好了。」應寧也不住腳步跟著辛巧采走著。
待到廳內便瞧見每個綉綳前皆坐著個飛快穿針引線著鵝黃宮裝的女子，每人皆是心無旁騖地做著手上的活計。連應寧三人走進偏廳，都好似沒所察覺。
邱掌事站定輕咳嗽了幾聲，眾綉女這才抬頭瞧著三人，又齊聲給邱掌事問了好。邱掌事便又細細介紹了應寧及其來意，低下的綉女又對著應寧問了好。
「諸位快請坐，諸位連日為娘娘制衣是辛苦的，我怎麼好受諸位的禮。」應寧走下站在一位綉娘身旁說道，「諸位無需在意我，我不過是來瞧瞧而已。」
綉女們又齊齊答了是，在邱掌事的首肯下又坐了下去接著做手頭上的活。一時間偏廳內只聽見飛針之聲，應寧偏頭一瞧，她身旁的綉女在綉一塊祥雲紋的布料。
只見布料在燈火下流光溢彩，而其又在布上綉著只比不過巴掌大的小鳳，鳳身用七彩的絲線綉著根根分明的鴻毛。雖說用著較多的顏色，但也不見雜亂，每層絲線間都用相近的絲做了引接，使得色彩深淺融匯。應寧仔細觀察發覺是彩綉，彩繡的色彩變化十分豐富、針法多變，尤其善用套針針法來變現色彩細微的變化。再細看之下，又見鳳身中有金光閃過。
「這乃禮服衣緣，由彩綉綉成，中又參著金線。」邱掌事眼見應寧盯著綉女手中的綉布，不由開口了，「娘娘位份尊貴，是巧采瞧著單是用絲線繡的話怕是配不上娘娘，遂在綉線中加了金線。我瞧著也是好的，單用絲線雖也好看，但少些威嚴。應寧娘子瞧著是不是還需要修改些什麼？」
應寧細細聽著邱掌事的解說，又轉頭看著另一位綉女：「我這不懂綉活的人瞧著都好看，那定是好看的。想來也費了你們不少功夫吧，綉活上定是你們知曉得多，我已門外漢便不多開口了。」
邱掌事笑著答了：「娘子的綉活也是出彩的，何必自謙。」
「倒不是我自謙，這是你們吃飯的行當，總歸是自幼便苦練這門活計，其中辛勞那是說不盡的。我等自是比不過的。」應寧本事彎腰瞧著綉女手上的的活計，好似想到什麼般直起了身子，「方才辛娘子說給娘娘的禮服加了層夾衣？」
說著應寧便轉身看著辛巧采。
雖猛然被問話，辛巧採回答得也未曾有阻礙：「是的。」
「歷來娘娘的禮服皆是七層，若是將其中一層改做上夾衣，不知若是穿上的話會否顯得沉滯？」
冬至慶典是為來年祈福的慶典。自太祖開國以來，每年皆有此盛宴，現如今已成了每年的盛事。據說冬至慶典乃是太祖故鄉的習俗，太祖初等上皇位那年天災不斷，又逢百年難見的寒冬。當年便有大臣進諫在冬至時舉行祭祀再開倉賑災。彼時百姓皆過得辛苦，甚至沒能有來年耕種的莊稼子種。該大臣的建議便先從民心上安撫民眾，再讓其填報肚子，百姓自然也就不會有異心。太上皇本就出身鄉野，自是知曉百姓的艱苦，同意了大臣的請奏。不但如此太祖還要親自蒞臨祭祀現場，代百姓上表奏疏祈求國泰民安。而後來年，果真是一個豐年，冬至祭祀便逐漸變成了冬至慶典。
冬至慶典不但是皇家的盛宴，而是上至官家下至街頭乞兒皆可參與的盛事。冬至慶典時，由皇帝主持祭祀，皇后在一旁輔佐，祭祀完畢后，皇帝、皇后和一眾皇親國戚還將一同去城門派發種子。冬至慶典可謂是百姓唯一能見到皇帝和皇后的日子，遂臨安周圍的百姓在這天皆會進城盼著能見一眼帝后。
冬至慶典不但是本國的節慶，那日還將會來許多鄰國的使臣。如此齊皇后的妝容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本國的風貌，倘要是禮服太過沉重讓人感到沉滯自就不行。
「此次為娘娘準備的禮服皆是輕柔的布料製成，夾衣也是用蠶絲細細繃開來製成的，故不用擔憂會沉滯。娘子可來看看。」辛巧采一邊說著一邊引著應寧忘偏廳深處走去。
一旁的邱掌事見此忙開口：「既有巧采陪著應寧娘子，那我便先去處理別的事務了。應寧娘子若是有事，給巧采說便是。」
「如此便勞煩邱掌事了。」邱掌事話音剛落，應寧便停下身又給邱掌事道了謝。
「娘子客氣，巧采可萬要照顧好應寧娘子。」
邱掌事止住應寧的動作，又對著辛巧采吩咐著，待辛巧采應了后才施施然走了。
邱掌事走後應寧同辛巧采之間有陣沉寂，而後辛巧采才引著應寧去瞧禮服：「娘子這邊。」
冬至慶典當天后宮一眾妃嬪皆要參與，既要參與冬至慶典那后妃便不會放任當日單自個身穿舊衣。雖說司衣局也會為各妃嬪準備新衣，但總歸是比不過皇后的。要想在冬至慶典上出彩，便得自掏腰包，囑咐司衣局能為自個費些心神準備身出彩的衣裳。但總歸是不能越過皇后的禮服的，畢竟齊皇后才是一國之母。
故每年一到這些時日司衣局便格外忙些，但好在邱掌事還是知曉齊皇后的禮服乃是重中之重，做事也有章法。
應寧和辛巧采普一踏入單獨給齊皇後放置禮服的房間，映入眼帘的便是件黑金相間綉滿鳳凰的禮服，端的是說不出的雍容華貴。不過還有些細節尚未完善。
應寧走上前，仔細查看著，倏忽笑了起來：「辛娘子巧手果真是巧奪天工，不說這鳳繡得栩栩如生，身上竟還墜著珠子，整件衣裳看著很是輕巧。單是這份別出心裁的心思便著實難得。」
雖說只在室內，只有些許日光灑進屋內，但禮服卻還是在天光之下熠熠生輝。禮服七層層衣裳由內致外逐漸變深，最里是件淺墨色的中衣，愈到外層顏色愈深。最外還是件金色綉著雲霞翟的霞帔。許是也因著衣袖製成了內窄外寬的樣子，層層疊疊的衣緣重在一起倒不顯得沉滯，甚是還有幾分靈動。
應寧神色微變，此等禮服卻是自個從未在前世中見過的。是不知這等變化是如何的了。
「娘子謬讚，這禮服乃是司衣局諸位綉娘一同完成，我一人實在受不起這誇讚。」
應寧站在禮服旁：「娘子自謙了，不說若不是你這綉技出神入化，單說這巧思也是獨一份的。娘子這般巧思也不知是如何想出來的？」
「聽聞娘娘信奉佛法，我便從佛經中五色中選取了青色同金色。何況娘娘閉門禮佛一月，宮中各處皆閉門了一月，自有時間去琢磨。」說著辛巧采仔細看著應寧面容，應寧神色未變，只細細觀看著禮服。
放眼看去，應寧初還沒瞧見辛巧采說所的夾衣，待再仔細看去才發現夾衣在漸漸的過渡中早已不顯。再定睛一瞧，只見夾衣雖說綉滿了花樣但瞧著也不大厚實。
「娘子果真是心靈手巧，只是這夾衣看著會否太過單薄？」
辛巧采聞言走上前去，層層解開禮服，將夾衣單拎了出來：「這夾衣的做法乃是我從本古籍上瞧來的，說是用將蠶繭抽成薄薄的一層在將其疊在一起的。故看起來是雖薄，但穿著卻也是十分暖和的。」
應寧伸手去觸碰辛巧采手中的夾衣，入手觸感皆是柔軟。也不知是不是自個的錯覺，摸著竟感到夾衣在微微發燙。
應寧竟不知這世辛巧采竟有了這等絕技，果真是自個會是這世界上最大的變數，方才辛巧采才說因著應寧將她禁足，她才想出此番獨具匠心的衣裳。應寧也就相信，這蠶絲夾衣也是自個重活一世，才讓辛巧採得到的技能。
前途果真是一片迷惘啊。應寧心中暗自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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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青色一般代指黑色、靛藍色等深色顏色，佛教五色是指紅白橙青黃，這裡呢每種顏色都有獨特的含義，這裡不能細究。愛你們么么啾~
彩綉也真是一種刺繡形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