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如此眉清目秀的小山羊

天色將明，清晨霧重，元一山中，於老道帶著數百名散修沿山道而上，步履如飛。

山道蜿蜒曲折，沿途風景絕佳，林中仙草遍布，不時有靈獸精怪穿行其中，一行人埋頭趕路之餘，心中的貪慾卻越發濃郁。

「楊道友，元一山乃沐仙州地脈之祖，山中天材地寶無數，我們不妨……」

面貌清瘦的楊顯一把扯住那名心懷鬼胎的散修，神色有些緊張的四下瞟了幾眼，隨即二人閃身躲在山石之後。

「錢道友，你可知於老道為何再三囑咐我們不可離開山道？」

錢姓散修有些不屑的哼了一聲，回道：「那老頭危言聳聽，說什麼不可冒犯道宗威嚴，如今的元一道宗何來萬道之宗氣度？」

「道宗雖敗落，但元一山尚有銜燭之龍！」

楊顯壓低聲音，再次環顧四周，卻見幾十名散修脫離隊伍，進了山間密林。

「元一山雖為道宗祖庭，卻也是蟄龍之地，這山中萬物，皆受銜燭氏庇佑看護，擅入必死！」

錢姓散修聽罷，覺得後背有些發涼，銜燭氏乃上古氏族，傳承銜燭之龍血脈，氏族首領銜燭君乃仙尊大能，十大仙門見之也需以禮相待。

「銜燭氏與元一道宗有淵源？」

「我也不知，傳言絕地天通之戰，銜燭氏全族盡滅，若非萬餘年前，御陽師祖開啟封山大陣之時，銜燭君現出古龍真身，世人如何得之銜燭氏盤踞於元一山。」

「那些散修……」

錢姓散修望向幽深的密林，擅自入山的散修們早已不知所蹤。

「他們必死無疑，我們快些入山，若傳言不虛，元朔仙尊真能助我輩散修渡劫，我便能踏入七劫大境！」

元一山脈一處山溪邊，幾十餘名散修神色興奮，紛紛拿出各自採取的靈藥仙草，互相炫耀。

「我們入山十里，便有如此收穫，這元一山不愧為地脈之祖！」

「這還得多謝黃羊老祖提點，我們才有如此福源！」

散修們的吹捧令黃羊老祖很受用，頗為得意的點點頭，打量著手中一株品相極佳的萬年靈草，他乃一劫地仙境，此番入山，便是為了這山中靈寶。

「元一山封山萬年，御陽老兒獨享這山中瑰寶，卻依舊讓道宗入此敗落，當真是無用至極！」

隨行散修連聲附和，將御陽師祖貶的一無是處，此行眾人不惜以身犯險，私入元一山，皆仰仗黃羊老祖。

「老祖，傳言元一山中有銜燭氏守山，不知……」

一名散修問的很小心翼翼，黃羊老道捻著顎下一縷山羊鬍，冷冷的看了那名散修一眼。

「無知後輩，銜燭君乃是上古血脈仙尊，會為區區勢敗道宗守山？」

「萬年前，御陽老兒封山，犯了眾怒，人、妖、鬼三族修行者，十萬餘眾圍山，老祖我參與其中，有幸目睹了銜燭君千丈古龍真身！」

「銜燭君威喝十萬修行者，卻未助御陽老兒封山，御陽老兒自墮境界才勉強開啟封山大陣，隨後，銜燭君便離開元一山，不知所蹤！」

「御陽老兒境界大跌，自知道宗氣數散盡，封山大陣必不久存，便鼓吹元一山有銜燭氏鎮守，久而久之，世人便信了！」

眾散修恍然大悟，心中再無忌憚，如今身在寶山，哪有不竭澤而漁的道理？

一隻小山羊不合時宜的從樹林中走到山溪邊，低頭喝著清澈的山溪水。

黃羊老祖眼前一亮，捻著鬍鬚，滿臉欣喜。

「如此眉清目秀的小山羊，世間罕有……竟還開了靈智……當真是極品！」

散修們打量著小山羊，見它毛色純白柔順，長耳粉嫩，額頭上的犄角剛剛冒尖，大眼漆黑靈動，四足靈秀纖細，模樣甚為可愛討喜。

「老祖，我這就尋些古松枝，羊湯加松枝去膻味，鮮美無比！」

「混賬，如此眉清目秀的小山羊，你忍心傷她！」

黃羊老祖怒瞪著那名獻殷勤時還咽口水的散修，眼中殺意頗濃。

小山羊抬起小巧的頭，漆黑的大眼中閃出慌亂之色，撒開四蹄朝著林中跑去。

黃羊老祖身形一閃，將慌張的小山羊摟入懷中，眼中的愛憐之色，讓一眾散修汗毛倒豎。

「老黃羊，你抱著本尊的坐騎做甚？」

黃羊老祖抬頭，見一名身穿白色道袍的小光頭走出山林，他右臂上趴著一條小鯉龍，肩上扛著一根長長的魚竿，三尺長的魚鉤之上，掛著一隻羽毛鮮艷的雉雞。

「坐騎？如此絕色，你竟然當坐騎？」

「不當坐騎，難道殺了吃肉？」

初一很理所應當的回答，卻讓黃羊老祖瞬間暴怒，如被觸及逆鱗，他抱著小山羊，一掌擊出，掌風裹挾著溪水，急如芒刺。

初一揮動左臂一揮，魚竿彎曲如弓，擊碎掌力，三尺魚鉤直掛黃羊老祖。

一道氣旋流動，三尺魚鉤寸寸崩碎，黃羊老祖輕柔著受驚的小山羊，漆黑的圓眼瞪著初一，心中詫異無比。

「這小光頭周身無一絲靈息波動，卻能以蠻力擊碎掌力，莫不是這元一山中的妖修？」

黃羊老祖默想著，若這小光頭真是妖修，靈庭中必有妖丹，此行得天材地寶、得一絕色小山羊、還能得一枚妖丹，當真不虛此行。

初一看著漫天飛舞的雉雞羽毛，剛剛一桿揮出竟忘記先把雉雞取下來，眼見著一頓早飯菜化為血霧，心中無名火起。

「你們是來渡劫的散修？」

初一很努力的壓抑著怒火，御陽老頭叮囑過他，入山散修都是道宗進項，全城百姓能吃上稻米，全靠這些大冤種。

「渡劫？可笑，老祖我連御陽老兒都不放在眼中，會信什麼狗屁元朔仙尊？」

「佛曰，你這老黃羊不堪教化，可為盤中餐！」

初一身形一晃，一拳擊碎黃羊老祖護體氣旋，探手一揮，小山羊咩咩叫著飛入溪邊草甸之中。

黃羊師祖倒飛而出，背後凝出陣紋，一圈符文旋轉，一頭巨大的黃羊虛影狠狠撞向初一。

初一小小的拳頭擊在黃羊尖利的犄角之上，虛影崩碎，黃羊師祖口噴鮮血，眼前一黑，初一已至身前。

拳頭如雨，帶起一層層血霧，黃羊老祖的身體如一隻破麻袋般，四面漏風，血如泉涌。

他極力運轉靈息，卻被一種虛無的氣息全數吞沒，如身陷深淵，無法反抗，無力掙脫，他至死也不相信，自己身為地仙境強者，卻在這無名的小溪邊，被一名稚童活活打死。

初一收手，眼前的黃羊屍體已經是一灘碎肉，黃褐色的羊皮攤在山石邊，血順著石縫流入山溪，溪水鮮紅一片。

「把法器靈寶交出來，滾下山！」

初一扯起黃羊皮，尋思著給小山羊做個牽繩。

跪倒在地的散修們，戰戰兢兢的從儲物袋中拿出所藏法器靈寶，磕頭如搗蒜，只求活命。

初一抬手一招，小山羊飛至身邊，他騎著小山羊沿著山溪向林間小道走去，小鯉龍歡快遊動，身後懸浮著一堆法器靈寶。

「道……道友，這是什麼境界？」

散修們依舊跪在地上，雙股戰戰根本無力起身，地仙境強者之戰，無一不是山崩地裂，風雲變色，但剛剛他們看到什麼了，一名稚童如砸核桃般砸碎一名地仙，那地仙竟無一絲還手餘地。

「仙尊境大能？」

仙尊境大能為避因果，隱世不出，仙尊境究竟有多強，他們自然不知，目睹黃羊老祖瞬間被殺，可能也只有仙尊境才可為之。

「仙尊……元一山中的仙尊……元朔仙尊！」

眾散修不可置信的看著那漸行漸遠的騎羊稚童，傳言竟然是真的，元朔仙尊真是道尊轉世！

初一自然不知御陽隨口編的謊言，卻被散修們信以為真，小山羊馱著他在小道上撒歡似的奔跑著，約莫半柱香后，一人一羊已經出現在登山石道之上。

「誰？」

初一敲了一下小山羊的頭，小山羊知趣的停下小碎步，他扭頭望向幽深的山林，感受到在山林之中，出現兩道極為強橫的氣息。

劫後餘生的散修們不敢在元一山中多做停留，一路踏石過水，行至一道巨大的山澗邊，飛瀑垂落，山澗之中水霧瀰漫。

「擅入元一山，必死！」

山澗之中，水霧飛卷，一顆巨大而猙獰的黑色龍頭探出山澗，金色的眼瞳注視著一眾散修，黑雲瀰漫而出，山澗昏黑一片，林中山獸精怪，伏地哀鳴。

黑雲散去，兩名身著黑袍的年輕人站在山澗邊，目光望向山林某處，似在與山道之上的初一，遙遙相望。

「哥，那個小光頭是什麼境界？」

體型嬌小，面容清麗嬌憨的黑袍少女嘴裡咬著一枝山花，向著山林揮了揮手，似在打招呼。

「不知，全身毫無靈息，無法窺視！」

黑袍年輕人收回目光，在嬌憨少女的頭上揉了揉，順手將她嘴邊的野花奪了丟在地上。

「幾百歲了，還愛咬東西！」

「幾百歲怎麼了，若在俗世，人家才是小女娃！」

嬌憨少女很不滿的盯著哥哥，隨手扯過一朵野花，放在嘴裡咬著。

「嗯，還沒斷奶！」

「我們回去稟報銜燭君大人，我覺得他又被那個元一道觀的白鬍子老頭騙了！」

「為何？」

「那個白鬍子老頭開山，又管不住這些人族修行者，擾我族人清修，我感覺我們像是給他看家護院的！」

黑袍年輕人眉頭皺了皺，他很想糾正妹妹的措辭，卻又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回吧，將此事稟明銜燭君，請他定奪！」

「還有那個小光頭，我真想吃了他，有事沒事便在山中折騰，煩都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