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說話有些直
此時只聽「吱呀」一聲,一扇側門開啟,自內走出一名管家模樣的男子。
男子見四名小廝躺於地上一動不動,先是驚呼了一聲,遂對蘇望亭怒喝道:「混賬!!這江南武學望族蘇家豈是你這無名之輩能放肆的地方!不知天高地厚!!」
蘇望亭上下打量一番此人。
不認得。
那身管家服,倒是認得。
只是如今穿這套管家服的人,卻不是原先他認得的那個。
「你是…管家?」
男子滿面傲氣,冷笑道:「正是!你是哪裡來的,為何出手傷蘇家的家丁?今日此事你若沒個說法,仔細你的皮!!」
蘇望亭呲牙一笑:「你這話說錯了。」
「哪裡錯了?」
蘇望亭指著地下:「我不但是傷了他們幾個,好像,還打死了一個。」
「什麼!?」
管家倒吸了口氣,撲過去一一給四人探了探鼻息。
可當探到那名隨緣小廝時,管家猛地抬起了頭:「你…竟真打死了一個!!」
蘇望亭笑道:「然也。」
「來人!!」管家嘶聲怒吼。
只見十來名手持長刀長棍的武師呼啦啦的自側門一涌而出,於管家身後站定。
「此人不但來蘇家生事,還打死了一個下人!!給我捉住,著實打死!!」
「慢!!」
一名年約四十餘歲的武師突然大喝一聲,制止了正欲撲向蘇望亭的同伴。
管家一愣:「你…是要造反?」
武師卻冷笑連連,道:「只怕要造反的,是你。」
管家聞言一怔:「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嘍!」
武師甩頭道:「你們是隨夫人自娘家過來的,蘇家的有些人,只怕你還未認全。可你聽也該聽說過吧,這蘇家,可不只一個老爺。」
「放你娘的屁!老子身為蘇家的總管,誰給你膽子同老子這麼說話的!?信不信老子即刻讓你捲鋪蓋回老家?」
武師輕哼一聲,道:「要是主子讓我滾,那我一聲都不敢言語。我十八歲便在蘇家效力,到如今二十年有四,蘇家兩個老爺都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又算老幾??」
說著武師將手中的齊眉棍重重的往地上一杵,指著蘇望亭喝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此人,便是蘇家的二老爺,江湖人稱玉面妖刀的蘇望亭!!」
那管家聞言腦中嗡的一聲,扭頭呆望著蘇望亭。
「這…這蘇家還有個二老爺?」
那武師未理會管家,快步走至蘇望亭身前躬身抱拳道:「二老爺,你回來了!」
蘇望亭微微頷首,笑道:「離家時,我還是少爺,此番回來,卻變成了老爺。呵呵,宋鏢頭,光陰似箭那!」
那武師苦笑道:「誰說不是呢。」
「我哥呢?」
武師回道:「這兩日外出辦事去了。」
蘇望亭哦了一聲,又問道:「原先的管家老王頭呢?」
武師回頭望了眼那管家,搖頭道:「被趕了。連著家中原先一眾服侍過多年的下人,全被趕了,都換上了夫人自娘家帶來的人。」
蘇望亭冷笑道:「王老先生十餘歲便到了蘇家,服侍過我蘇家三代人,是勞苦功高之人。如今花甲之年正是該蘇家報答他的時候,卻被趕了?」
武師輕嘆一聲,甩了甩頭。
「去。」蘇望亭對武師揮了揮手,「即刻駕車去將王老先生請回,並將原先被趕出的下人也一併請回,就說是我說的。」
「啊呀,這萬萬不可。」此時那名管家慌張擺手道,「換人可都是夫人的主意,不可亂來、不可亂來呀。」
蘇望亭盯著管家,冷冷道:「你,即刻從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若再有半句廢話,取你狗命。」
「這……」
武師推了把管家,譏笑道:「蘇家有幾個主子都沒弄明白,就你也配當管家??二老爺在江湖上的名號你聽說過沒?我勸你趕緊走,免得枉送了性命。」
管家倒吸了口氣,擰著眉頭喃喃道:「別說是我了,就連老爺也從未告知過夫人,說還有個親弟弟。這玉面妖刀的名號,倒好像是聽說過。只是不知此人竟是姓蘇……」
說著管家訕笑著對蘇望亭拱手道:「若你果真能證明自己是蘇家的二老爺,那小人自該磕頭認錯,可如今老爺不在家,如何證明的了?」
蘇望亭冷冷道:「跟一條狗去證明自己的身份,掉價。」
說著蘇望亭望向武師:「我的話,你可還聽?」
武師忙抱拳道:「我等是為蘇家看家護院的武師,您是主子,您的話自然要聽!!」
「很好。」蘇望亭抬手指向管家,「打死。」
「是!!」
武師二話不說,一把揪著管家便摔翻在地。
正欲操起棍棒,卻只聽有人大喝了聲「住手」。
扭頭望去,只見一名長相艷俗的女子快步自門內走出。
「是誰那麼大膽,連我的人都敢打?」
管家趴在地上大哭喪著臉嚎道:「啊喲夫人那,你可算來了,你可得為小的作主哇!!此人無端打死打傷了家丁,還自稱是蘇家的二老爺,還要將小的給打死哇!!」
「混賬!!哪裡來的什麼二老爺!!」那女子怒視著武師,「反了你了,還不快快將人放開!」
武師摁著管家,望向了蘇望亭。
蘇望亭點頭,重複道:「打死。」
武師滿面為難:「可她,的確是大老爺的正房太太,也是主子。」
「她叫什麼?」
武師細聲道:「何…何翠萍。」
蘇望亭點頭:「不為難你,你鬆手。」
說著蘇望亭對錢多多招了招手:「多多,介不介意再打死一個?」
「多多早就看不下去啦!!」錢多多二話不說,手中長鞭呼嘯著抽出。
乾脆的出手!
「啪!!」
「啊!!!」
這一鞭,正中管家的臉。
只見其鼻樑應聲而斷,塌陷了下去,兩顆門牙也是被齊根抽斷,自口中飛出,鮮血自口鼻汩汩湧出。
何翠萍對著那幫年輕武師連連跺腳,怒喝道:「還不去救人!?這都被人欺負上門了,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可一眾武師卻面面相覷,無人上前。
因為那名姓宋的武師,正在以眼神制止著他們。
何翠萍見狀氣急敗壞的尖叫道:「養你們這幫飯桶還有何用!!老娘全給你們換了!!」
「繼續。」蘇望亭對錢多多點了點頭。
「好嘞!」錢多多再次揚起了長鞭。
「啪!!」
每一鞭下去,都是皮開肉綻。
「啪!!」
每一鞭下去,都是慘叫連連。
何翠萍是看的心驚肉跳,隨著鞭子抽下去的頻率,捂著嘴也一聲聲的尖叫著。
「啪!啪!啪!啪!啪!」
鞭子,如雨點般落於管家的周身。
那管家在這疾風驟雨般的攻擊中,如脫水的魚兒那般,在地上來回抽搐扭動。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
片刻后,管家沒了動靜,蜷縮著一動不動。
錢多多上前探了探鼻息,拍了拍手:「報告蘇大哥,死了。」
蘇望亭點頭:「多多,你果然是變壞了。」
「……」
望著身亡的管家,何翠萍已是驚的合不攏嘴。
半天未回過神來。
蘇望亭卻是徑直走至何翠萍的身前,冷冷道:「讓開。」
何翠萍驚恐的望著此人,渾身打著擺子:「你…你等我夫君回來的,有…有你好看……」
「讓開。」蘇望亭重複道。
「我…我不管你是何人,蘇家…蘇家不是你能招惹的起的!!」
「閃一邊去!」
蘇望亭沒好氣的一把將何翠蓮推開,帶著錢多多跨過了門檻,進入了院中。
「你們這些武師欺負我這遠嫁而來的女人家是么!!待回過老爺,通通給老娘滾!!」何翠萍那尖銳的怒吼聲自門外傳來,「楚玉郎!!還不快現身!!」
此時宋武師匆匆跑進了院內,攔住了蘇望亭。
宋武師低聲道:「二老爺你小心了,此時大老爺不在家,也無人證實你的身份,我們這些下人的話她是一概不理會的。那何翠萍自其老家那邊帶了一名使劍的高手過來,說是為蘇家看家護院而請來的,只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頓了頓,宋武師又小心的說道:「據我們平日里冷眼觀察,那名叫楚玉郎的劍客,似是與何翠萍的關係……」
「怎麼?」
「不乾不淨!」宋武師慌張回頭瞥了眼門外。
「哦?有這事?」蘇望亭聞言,嘴角揚起了一抹壞笑。
宋武師連連點頭:「家中的下人都撞著他倆行苟且之事好幾回了,何翠萍似乎有所察覺,所以才將原先的下人一個不留的全趕走了,換成了自己的人。我們也不敢跟老爺說,生怕老爺怪罪我們無事生非,這是看見您回來,我才敢吱聲。」
「呵呵,蘇起雲,你可真是會找老婆。」蘇望亭冷笑連連,拍了拍宋武師的肩頭,「知道了,你且先去。」
可未等宋武師走出院子,一道人影急落於院內,與蘇望亭身前背向而立。
蘇望亭摳了摳鼻子,上下打量著此人的背影。
只見此人身形也算高挑,倒是與自己差不離,一襲考究的滿繡花卉纏枝紋長衫加身。腰間,一柄長劍。
是名男子。
可卻有一絲不該屬於男子的胭脂香味自其周身散發出來。
蘇望亭輕嗅了嗅鼻子,有些詫異。
可更令其詫異的是,這名男子的髮髻上,竟還插了一支白色的梔子花。
「玉郎,便是此人來蘇家生事,你可得替我出了這口惡氣!!」何翠萍沖入了院內。
「呵呵呵。」那名叫楚玉郎的男子發出幾聲冷笑,仍是背對著蘇望亭,「翠萍…啊不是,夫人稍安勿躁,可千萬莫動了胎氣。此人,我來料理。」
蘇望亭仍在摳著鼻子:「我說…將自己的後背亮給敵人,除了裝腔,我實是想不出有什麼作用。」
只聽楚玉郎輕哼一聲,緩緩轉過了身來。
只見一縷長發有意的自其額頭垂下而未扎住,遮住了他的半邊臉,只露出了一隻眼來,斜望著蘇望亭。
可這一望,楚玉郎卻不禁倒吸了口氣,遂冷笑道:「想不到,這天下竟還有如我這般俊俏的男子。」
「不。」錢多多立即表示反對,連連搖頭,「你比蘇大哥,差的太多了。」
楚玉郎聞言一怔,遂慌張甩了甩額前的那縷長發,對錢多多翻了個嫵媚的白眼:「小丫頭片子懂個什麼。」
錢多多打了個寒顫,滿臉認真的說道:「你的相貌至多算得上端正,可要與蘇大哥比的話,嗯…怎麼說呢,雲泥之別!壓根不在一個層面!」
「好了,廢話少說!」蘇望亭大手一揮,制止了錢多多,「楚玉郎是么?確定要料理我?」
楚玉郎再次對錢多多翻了個白眼,雙手負於身後,於蘇望亭身前來回緩步踱著:「我勸你快些自行離去的好,莫討我出手。」
蘇望亭搖頭:「不離去。」
楚玉郎輕嗤一聲,緩緩道:「在下自認為一手劍法,還行。得了個『飛花劍客』的名號,你可曾聽聞過?」
蘇望亭茫然擺頭:「沒有。」
「哼,井底之蛙!」楚玉龍自認為很有魅力的再次甩了甩額前的長發,「舊日於尋烏城外,彼時還未出閣的翠萍…啊呸,夫人的轎子曾被十餘名身手不凡的山賊給劫了。哼,幸得被我撞見,那十餘人,盡數被我手中長劍挑落馬下!」
說完,楚玉龍十分得意的昂起了臉,迎接著何翠萍投來的崇拜目光。
「哇…好厲害!」蘇望亭鼓掌。
錢多多愣了愣,也跟著鼓起了掌。
「若你不想同那些山賊落得一個下場,即刻滾出蘇家大院。」
蘇望亭停下了鼓掌,嘻笑道:「我說話有些直,你和蘇家的夫人,是不是姦夫淫婦啊?」
楚玉郎聞言腳下一軟,險些跌倒。
何翠萍滿面通紅,尖叫道:「哪裡來的潑皮,狗嘴吐不出象牙!!玉郎,速速了結此人,將他的嘴給我划爛!!」
楚玉郎扶住了腰間的劍柄,冷冷道:「除了嘴,這張臉我也必定划爛!」
「是因為比你好看么?」錢多多問道。
楚玉郎腳下再次一軟,怒喝道:「你這小丫頭片子若是再多嘴多舌,連你一併殺了!!」
蘇望亭收起了臉上的笑,沉聲道:「我給你一句忠告。」
楚玉郎嗤笑道:「什麼?」
「若是想取我的性命,那麼你,也得做好喪命的覺悟。」
「是么。」楚玉郎緩緩抽出長劍,舞了個劍花,「可這句話在我飛花劍客的耳中,與廢話無異!」
說著,楚玉郎自頭上抽出那朵梔子花,捏於手中。
雙目,殺意漸起。
「你知道我為何被稱為飛花劍客么?」
蘇望亭聳了聳肩:「說說看呢,我也很奇怪你村裡人是怎麼想的,竟給你封了個這麼奇怪的名號。」
「村你大爺!!我飛花劍客在尋烏城方圓百里內可是赫赫有名!!」楚玉郎左手緊捏著那支梔子花,額頭青筋直跳。
話畢,只見楚玉郎將手中的梔子花高高的拋向上空。
「花落,人亡!!」
楚玉郎的喝聲未落,一道刺耳的破空聲突然響起!
那柄泛著寒光的長劍,直取蘇望亭的咽喉而去!
「噫!」錢多多驚呼了一聲。
她實未料到,這名自以為是的男子,出劍竟是出乎意料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