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等多少年都行
是了，這裡平日來都是守衛森嚴，除了那日，星宮中大小神仙都去祭拜星辰大殿那尊靈位了，才容我有闖進去的機會，那裡的力量太強大了，只有帝曄，才能有如此大的能力。
搖光星君見我有興趣，手一揮，殿門便自行打開，刺眼的光芒滲入我體中，我趕忙抬袖子遮了遮，卻因這是一件白衣，縱然拿袖子擋，也擋不住這道刺目的光。我深深一嘆，還是覺得墨衣好。
星君笑吟吟道：「鬼君不用害怕，鬼君早便修鍊有成，普通的星光是傷不到鬼君的，上次鬼君誤闖了此地后，尊上便在此陣法外設了一道仙障，只要鬼君不伸手觸摸這星陣中的星石，就不會被困。」
縱然說是如此，可我曾在星淵里吃了不少苦頭，更不敢隨意亂靠近，想當年在星淵外，若不是我好心的接住隕落的天狼星，自己的手就不會差些廢了，害的搖光這廂嚇唬了我好幾年。
斗轉星移陣內一片繁華之景，星石漂浮在雲端，銀光透過雲縫灑下，柔柔的落在我肩上。我不覺伸出手，一盞細弱的星石緩緩落進我的掌心，「這星石？」
「回鬼君大人，這一顆，就是新孕育出的天狼星，前幾日才生出來，天狼星隕落之後，它便代替新的星宿，重返星河。」
這就是天狼星，那日守枯捏碎星石，我心慌不已，當年阿曄是為何而隕落我知道的不清楚，只記得司命星君和我說過，星盤大亂，諸天星辰接連隕落，能匡扶星辰，扭轉乾坤的就只有阿曄……和我。正如婧怡曾經說過的那般，我生於亂世，是上天給阿曄的機會，可是阿曄不要，他心甘情願的放棄了。
拂袖任星石飛去，我看著滿室璀璨，忽覺這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了。
雪離這個北斗星君當的也算是愜意，雲兒回到天界后長大了不少，如今已經能蹣跚學步，到處亂跑了。
「雲兒是凡人與神仙的血脈，一些地方難免不如仙胎落地的孩子，不過，能這樣每日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歡心，我便知足了。」
我矮身在她面前坐下，緩緩道：「你尚且還是個姑娘，難道為了雲兒，你要一生一世，都枯守在這個北斗星宮么？」
「我喜歡過一個人，曾將一身的情義都付諸於他，我現在沒有情了。雲兒在我身邊，就如同他在，我想陪著他，陪這雲兒。」素白的玉指翻開一隻茶杯，她倒了盞茶，送到我手邊，「小白，你不會明白我心中所想，我也不希望你明白。神活一世，只有兩個結果，要麼，與摯愛之人長長久久，要麼，孤獨終老。老天就是這麼殘忍，不會給任何人第三條路。」
我捧著茶，輕抿了一口。她掂起茶壺自己也斟了杯，淺淺道：「婧怡的那件事，是神尊吩咐我如此做的，其實打從我第一眼見到神尊，就認出了他，後來他悄悄給我運功療傷，我便更加確定了他的身份，我告訴神尊當年的實情，但神尊似乎是早已料想到了，他命我暫時不要將此事說出，繼續稱病。故而上一次在凌霄殿，我只說了被囚禁的事情，讓婧怡誤以為，我已經失憶了。」
「神尊，他也挺不容易的，還有一事你或許不知道，九萬年前我去劫獄之前，便是無意聽到了婧怡用你的事情去威脅神尊娶了她，神尊他答應了，我聽聞這個消息后不小心撞在了屏風上，被婧怡發現，我匆匆離開了九曜宮，卻在半路上遇見了神尊，神尊說，你若是知道了這件事，必然會為他做出點什麼，你只是個星靈，連他都無法左右的事情，更何況是你。我不想害了你，但又不忍心讓你一直在大牢受苦，只有劫獄。可劫獄終歸是犯了天界大忌，神尊便借著你身受重傷之際，將你送去了司命府。你大抵以為他是在懲罰你，殊不知，他是在懲罰自己。你身受重傷又中了毒的那夜，他去天牢陪了你整整一夜，與你說話，喚你的名字。」
「你離開后的第二年，星陣大亂，神尊要以身殉劫，殉劫前，我去見過神尊，神尊彼時就站在星辰大殿內，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對著你曾經喜歡的畫捲髮呆，我將你的東西奉給了他，他捏著星石，看了許久。再後來，神尊就殉劫去了，那時候我哥哥推算了無數次，皆是杳無音訊，直到帝星隕落，哥哥才上奏了帝曄尊神隕落的事情，按著尊神之前的遺言，只在星辰大殿內供奉了他的靈位。」
我聽的失神，垂眸看著水霧氤氳的茶麵，「雪離，我恨錯了一個人。」
雪離伸手搭在我的手背上，「小白，你還有機會，好好的和他在一起吧。」
我眸中朦朧，沉沉點了點頭。
九曜宮諸位星君依次從星辰大殿散去，我小心翼翼的提著衣裙，抬手示意身後的宮女不要跟上來，腳步輕飄飄的行到他身後，抬手遮住了他的眼，他楞了楞，唇線上揚，「回來了？」
手從他的眼前拿下，我從他身後抱住了他，聲音放柔，膩死人不償命的喚道：「師父，徒兒來給你老人家端茶倒水了。」
他被我這一聲師父給喚起了滿身雞皮疙瘩，拍了拍我的手，啟唇道：「端茶倒水？這些自有人做，為師還是喜歡沉迷徒兒的美色。」
我長嘆一聲，道：「哎，師父你變了，你以前從來不和我如此親近，除了端茶送水之外，什麼也不允我做。以前的師父是座冰山，現在的師父卻是塊暖玉。」
他拿開我的手，回身挑眉道：「那你喜歡以前的，還是喜歡現在的？」
我不假思索：「當然是現在的，以前那個師父，太冷了。徒兒天生畏寒，凍久了是會生病的。」
他抬手擰了擰我的鼻子，寵溺道：「那為師以後，就盡量對你熱情些。」
我低頭一笑，抓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握，「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我師父？你以為我是那種嬌滴滴的女子么？你若早些和我說，我也就不會辛苦配合著那個人演戲了。」
「你早就看出來了是么？」
我嗯了一聲，「你啊，雖然我在凡間和你相處的時日不多，可你的一舉一動，我都記在腦海里。他模仿的並不像，況且我手裡還有紫玉啊，她一眼便看破了那人的身份。紫玉笛是師父當年賜給我的神器，神器有靈，自然能感應到真假。以前的時候我還在想，紫玉脾氣那麼壞的神器為何會同你撒嬌，看來還是我太笨了，它都能辨出來你的身份，唯獨我不能。」
「是我有心要隱瞞你，怪不得你。」他攜著我的手，帶我去玉座前坐下，「本尊方才命司命星君挑選了幾個吉日，你來看一看，喜歡哪一日，便挑哪一日。」
奏摺展開，上用硃筆畫出了三個日期，分別是十三年後，四百年後，與一千九百年後。
我動了動唇，為難道：「我，不太懂，你做主便好。」
他垂眸，溺愛的看了我一眼，唇角彎起，提筆在白紙上做了個標記，「那就擇在十三年後吧。」
素來聽聞天界成親繁文縟節太多，十三年，是否太緊促了些。
他的大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許是看懂了我的心思，緩緩道：「你本就是九曜星宮的人，嫁妝，理應由九曜星宮與冥界一起出，你的婚事，該有的，本尊不會少。至於時日問題，不短，染染，你可知兩百年前本尊便開始準備了。」
「兩百年……」我哽住，調侃道：「原來你兩百年前就覬覦我了？」還早早準備好了成親事宜，他這是認定我會鐵了心要嫁給他了。
他道：「準確來說，九萬年前本尊便想娶了你回宮做夫人，只可惜那時候你年幼，本尊一大把年紀，娶個三百歲的夫人，著實委屈你了，所以本尊就只好等你長大些。」
我黑著臉問道：「你就不怕，你不在的時候我同別人跑了么？」
「怕，自然怕，但我原本以為，自己是活不成了，若有一個人願意待你好，保護你一世，本尊也會開心的。」
世上的緣分便是如此奇妙，幸得相遇時，你未婚，我未嫁。
「傻瓜，你信不信，無論等多久，我都會等下去，等著你回來，等著你娶我。」
他摟住我的腰：「信，本尊信。」
我頓時心頭暖洋洋的，「你想不想知道，我送你的那隻香囊裡面裝的是什麼？」
他提起興趣，睜開了眼，「嗯，想，本尊近日在盤算何時悄悄將它給打開看看。」
「你其實不用看……我可以告訴你啊。」我側過身與他四目相對，「不過在此之前，你要告訴我一件事，我第一次去人間，在茶樓看見的那個身影，和與木夏交手的時候，暗中相助的人是不是你？」
他沉思，淡淡道：「嗯，是。」
原來那些都不是幻覺，我見他老實答覆，伸手往他胸前的傷疤處輕輕撫摸著：「有時候我就會想，你給了我這麼多，我卻什麼都給不了你，這種愛，是不是太自私了些。我想給你最好的，不遺餘力的去愛你，可我所做的那些，終歸都是微不足道，譬如我去蒼梧山歷劫，明明是不想讓你知道，不想讓你為我耗費心血，但事與願違，你還是出現了，我不但咬傷了你，還害的你失去了心頭血。」
「夫人無須給本尊些什麼，左右你都是我的，沒有什麼，比你更加貴重。」
我欣然模糊了雙眼，抱住他的脖子躲進他懷中，他不覺已將手搭在我的小腹上，溫柔道：「若非要送些什麼，那就送給本尊一個孩子吧，本尊年歲大了，也想體會兒女繞膝的樂趣了。」
「生孩子……這件事，又不是我說的算，再說我方受過天劫，怕是……」
早在他第一次同我提孩子的時候，我便在私下裡問過司葯仙子，司葯仙子那時說我的身子看似已經大好，但實際上甚是虛弱，想要個孩子，有些難。況且，我才受過天劫，身子還未恢復過來，他說的事，我許是要讓他失望了。
「無礙，本尊可以等，等多少年都行。」他將我往懷裡攏了攏，沉著聲道：「你方才說過，要告訴本尊香囊里裝了什麼。」
我咬住下唇，挑起自己胸前一束青絲。
他會意，收臂垂首在我唇上用力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