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伯明翰的歸來
那匹燃燒的戰馬在城市中造成了一起災難，而翼根本無法阻擋它。
不僅如此，那匹戰馬依舊散發著磅礴的神淵力，甚至將不完整的史詩繼續發動了下去，那匹戰馬嘶鳴著貫穿耳膜的凄厲叫聲，神淵投下的陰影映射出另一匹戰馬的身形，隨後一批戰馬的殘骸從那片陰影中跌落而出，隨後它的骨肉隨著神淵的燃燒而重新被塑造完整，成為另一匹畸形可怖的亡靈戰馬。
另一匹戰馬的出現，讓翼完全陷入了對眼前狀況無法掌控的局面，他眼睜睜看著這幅自己無法理解的情況。正當他不知所措的時候，兩匹戰馬的周身突然再度發生異變，一架漆黑的古代戰車出現在戰馬的身後，並且已經裝配到他們身上。
翼見此情景當場冷汗直冒，他初步判斷這種情況很可能是史詩的主宰者，或者說是那位使用者已經出現了。而自己不要提去與其作戰，光是站在離戰馬十米遠的地方，高濃度的神淵力差點已經讓翼暈了過去。
就在這時，那輛戰車在雙馬的拖動之下開始活動起來，它們拖著的那隻鋼鐵制的龐大車輿，其上儘是鋼棱倒刺，厚重而巨大的車輪飛速地旋轉著，將路過的一切瞬間碾為齏粉。
翼在慌亂之中拿起了自己的手槍，就在他看向自己槍口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在無法控制地抖動著，以至於無法瞄準任何東西。
而街上的居民，在聽到異響之後，紛紛走到街上，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他們只聽到了一聲：
「快逃！」
接著數塊巨大的碎石從一處街角朝著四面八方飛出，雖然沒有砸到人，但是僅僅在一瞬之間就有數棟房屋被損壞。
煙塵之中，人們看到一位男性青年後跳而出，他的神色慌張，像是在躲避什麼十分恐怖的東西。
隨後，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怪物。
那隻燃燒著黑色火焰的亡靈戰車。
下一秒，那兩匹戰馬急速掉頭，將整架馬車如同重鎚一般橫掃一圈，在將周圍的房屋全部撞塌之後，那兩匹戰馬同時看向了上方。
而另一邊，翼剛從廢墟間將一位傷者刨出來，他在眼角的餘光之間看到了那匹戰馬前進的方向。然而就在自己起身追趕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
它們徑直從山脊向山頂的學院發起了衝鋒。
轉瞬之間，戰場衝上山頂，躍進了圖書館，將外牆撞了個粉碎，圖書館正門的牆壁坍塌半數，瓦礫灰屑飛揚了十數米之高。
翼後腳趕來，看到現場一片慘狀，他急忙尋找梅爾和艾略特的下落。
令他稍稍鬆了口氣的是，梅爾和艾略特正巧從裡面逃了出來。梅爾咳嗽著，她拂去衣服上的灰塵和冰碴。而艾略特則一邊扶著她，又一邊四處張望，尋找莫諾爾的下落。
「多虧了艾略特，我們並無大礙，不過這是怎麼回事？」
翼簡要地回答了那名叫努可的人身上發生的異況。
「我根本就是無從下手，他竟然史詩吃了下去，然後還將其發動了。」
「難道是沖著莫諾爾來的么，這可糟了。」梅爾皺了皺眉。「快去看看，務必小心，不要輕舉妄動。」
翼與艾略特小心翼翼地走回損壞的圖書館內部，莫諾爾癱倒於一堆書籍與瓦礫間，早已昏迷，那兩匹拖拽戰車的馬正繞著他來回徘徊著，它們雖然形似燃燒著的亡靈，但又同時擁有心智。
「你是說，那就是莫諾爾的手下？」
艾略特認為這匹馬是專門來營救與保護莫諾爾的。
翼搖了搖頭。
「我覺得不像，你看，這匹馬走得有些漫無目的。」
其中一匹戰馬像是找到了目標，它揚起了蹄子，一腳向莫諾爾踏去，將莫諾爾凍結的右手踏了個粉碎。
莫諾爾在劇痛中驚醒，他痛苦地喊叫著，抱著自己斷掉的右臂在來回翻滾著。
亡靈般的戰馬毫不在意，它用鼻子在含血的碎冰碴中翻尋著，它摸索出了那半張紙條，然後打了個泛火的響鼻，吹走了其上的雜物。
戰馬看到紙條后，向後退了一步，緊接著兩匹馬都凌空長嘶，在亢長悲慟的馬鳴中，剩下的半張紙開始燃燒。磷火燃燒起來，正如翼之前所見，那是劇烈的、想要燃盡一切的藍色火焰，緊接著是一陣強烈的衝擊，並伴著藍色的燎火，塵土瓦礫都被高高揚起。翼和艾略特只得向後退去。
緊接著下一幕，一個令他們震驚的景象出現了。那團藍火黑霧間，站起了一位身著鎧甲的騎士，他的臉龐被頭盔所掩蓋，周身纏繞著黑霧，他向外走時，每走一步，從晃動的盔甲縫隙中，都向外瀉漏著磷火顏色的火焰。
他顫顫巍巍地走出火焰的中心，隨後他將頭盔扭向了一個角落，接著他俯身用手指觸碰了那角落裡的一攤血液。
「萊特一族的血嗎？我知道了。」
那位騎士直立起身，翼和艾略特這才發現他高逾兩米而甚之。加以那副巨大而厚重的盔甲，所給人的威壓不亞於神話中的惡魔。
「奧克托里斯。」那位騎士說了句古語，但梅爾聽懂了，她知道了那是誰，但她一時說不出話來。多年來她第一次感到了恐懼，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脅迫感。
那位騎士卻無視了他們，他徑直向西走去。
梅爾這才反應過來。
「史詩已經被發動了，那就是伯明翰！」
梅卡完話，才發覺自己的身體還在發抖。
二人這才回過神來，他們先回到梅爾的身旁。
這時那位騎士停了下來，他背對著眾人，抬起頭顱，凝望黃昏。
「他的目的，絕對是帝都，必須要阻止他，你們……」
梅爾話音未落，一旁就傳來幾陣呼喊聲。
幾名學院的學生聞聲而來，正當他們看著這個騎士，呼喊著發生何事時，渾不知那騎士已將手緩緩抬起。
「快逃！」梅爾沖著那幾個快嚇呆了的學生們喊道。
艾略特和翼沖了出去。
伯明翰揚手一揮，一把長劍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手中。
隨即艾略特所造的冰牆連同地面一同斬為碎片。
艾略特拖走兩個學生，而翼則帶走了另外兩個。
騎士向地面看去，他的腿被艾略特不知什麼時候用冰塊封住，接著一團灰塵飛到他的面前，翼騰身凌空朝伯明翰的頭開了一槍。
被正中一槍的伯明翰只是微微朝後仰一下，隨即他立即站直，揮劍斬碎了腳下的封冰，然後一個橫劈。
以那劍為高度，四周的建築如竹席一般被切開。那些房屋劇烈地崩塌，化為了廢墟。
翼和艾略特連忙離開伯明翰，他們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但伯明翰卻也只是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便將手一招，那駕戰車飛奔而來。他一躍坐上了戰車，如箭離弦般地飛馳而去。
史詩的發動所造成的巨大騷亂，引起了赫里守軍的注意，但當聞訊趕來的警衛團看到眼前的景象時，他們無一人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那時的伯明翰矗立在茵圖葉麗廣場上，他仰望著辛那赫裡布大瀑布，注視著先王的雕像。
夕陽揮灑在他的身上，他的影子在黃昏中被無限地延長，顯得如同深淵一樣黑暗。
如同雕像般的伯明翰與這一切組成了一幅血與黑暗的繪卷。
伯明翰與他的劍令人望而生畏，那個號稱雲集精英的薄暮騎兵團竟無一人敢上前去。
伯明翰站在戰車的車輿上，微風拂起，他身際的火與黑霧微微起舞。他向遠處的辛那赫裡布像伸出了他的右臂。
如同要從那雕像伸出的，象徵垂憐眾生的手中接過某種東西。
一切彷彿靜止，只有拂動的花草與伯明翰身上的流溢的霧焰還證明時間的流動。
伯明翰的手中，漸漸出現了一柄軍旗的旗杆。他將旗杆高舉，並對其垂頭默禱良久。
亡靈歸來的伯明翰無疑擁有著原先的心智與意念，以及他那永無忘懷，甚至於阿波斯克堡殞命時都不忘囈語。
「天佑，瑪麗瑞塔！」
無旗的旗杆與輿底碰撞的沉鬱之聲如同一陣雷霆，黑霧四溢，廣場的地面被一種如同潮水一樣的黑色物質掩蓋，先如黑窪，再如黑潭，繼而如黑泊。
從其中，出現了數位頌曲者，他們正是史詩的真正吟誦者。
不知其數的頌曲者從黑泊中仰身而起，祂們皆形色秀麗，身著白袍。祂們的長發凌空飛揚著，從這些黑淤中站起的頌曲者，渾身上下尺素不染。
這些如同神使的頌曲者開口啟唇，引吭高歌。
「天佑瑪麗瑞塔！
為了她的子民；
恫瘝待抱，憂煞路叟」
黑泊漸漸泛起微瀾，繼而開始翻湧沸騰，從中浮出一片戰爭的遺迹，漸成規模后，其中儘是斷劍、殘戟、馬骸、人骨。那便是黃昏騎士團。
「他們需要別的土地，
因為天空讓禾苗乾枯；
他們需要別的河流，
因為大地讓洪水肆虐；
他們需要別的王冠，
因為蠻夷讓他們受辱；
他們皆已死去，如今盡要歸來。
鑄造劍戟，旌旗如林；
拼湊鎧甲，秣馬厲兵；
揚蹄絕塵，沖堅毀銳；
吾等不得不染指，
世上這諸般骯髒！」
那一切的破敗頹殘，所有的遺迹都在燃燒的磷火中重生，黃昏騎士們的骨肉重塑，斷兵再鑄，死去的戰馬重新站立而起，就連伯明翰手中的戰旗，也在升騰的火焰中重織。
「聖王辛那赫裡布，
保佑他的騎士，
垂憐他的子民，
黃昏時出征，
無數個黃昏后歸來！」
騎士們彌散著黑霧，重新拾起武器，乘上戰馬，他們痛苦地嘶吼，傷惋地悲鳴，火般地燃燒。他們奔騰著，揚塵而去，盡高呼著。
「在一個黎明，
讓你的子民受益，
令我等蒙冤受枷，
為的是，
天佑這瑪麗瑞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