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顧尋離隊
蘇沐虞如願找到了她,顧尋此時正在整理房間,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原來因為無是道觀事務繁忙,她突然被傳喚需要馬上回去,所以不再參加此次歷練,隊長也變成了她的義弟,戚明梓。
除了蘇子葉,蘇沐虞並不認識無是道觀里的其他人,所以想要知曉稍微客觀一點的情況,她只能來問顧尋,還好她趕在了顧尋離開之前。
蘇沐虞慶幸之餘走到門口觀察了一會,並未發現任何人的氣息,然後才放心和顧尋坐下來說話。
還是同樣的話題,關於藍淵的事情,此時的蘇沐虞就像是護犢子的家長,懷疑孩子被霸凌后,誓要和學校理出一個對錯和解決方法。
顧尋一頭霧水,猜想她指的可能是藍淵剛來無是道觀時,因為無法修鍊被人恥笑了大半年,那個時候的確可能有人藉機欺負他,不過後來藍淵突飛猛進,把那些人都狠狠地收拾了一遍,再後來整個門派里都沒有人敢招惹他。
但是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而且他們也得到了該有的報應,為何現在她還要來打聽,計較此事呢?
顧尋不解道:「事情已經過去了,藍淵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看著顧尋不以為意的臉色,百種疑惑和不滿在她的腦子裡炸開。她知道無是道觀向來注重弟子的社會地位,像藍淵這樣既沒有背景又不能正常地修鍊,在這兩年多里一定會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可顧尋竟風輕雲淡地和她說一切都過去了?
蘇沐虞站起身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麼大的火氣,她看著顧尋正色道:「過不去!藍淵心思單純,本性純善,他受的苦已經夠多了,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顧尋怔怔地看著她,說實話,在聽到第二句時她就沒再聽明白了。
心思單純,本性純善......這幾個字和睚眥必報,冷酷無情的藍淵有半點關係嗎?
顧尋想要解釋清楚,但傳音珠正在胸口處發著灼熱的光亮,這是父親正在催促她,看來事情一定非常緊急,顧尋心裡焦急,也懶得再咬文嚼字。
「如果你說的是因為修鍊不得法的事情,那當時他的確是受盡了白眼,但我告訴你,這很正常,甚至是應該的,能有資格進入無是道觀的無不是天之驕子,在這裡,平庸就是罪過,如果你仍然想要計較此事,那我幫不了你!」
顧尋自顧自打開房門,在蘇沐虞不忿的眼神里,她道:「如果你真的視他為重要之人,那為何當初像一個燙手山芋把他扔過來,又為何從來不打聽他的生活呢?」
面對這些質疑,蘇沐虞如鯁在喉,一個反駁的字眼也說不出來,顧尋說的沒錯,當初是她迫不及待要離開他,現在她又來質問為什麼別人不善待他,這一切似乎並沒有道理。
但是她又能怎麼辦呢,她以為藍淵討厭自己,她以為藍淵和蘇子葉在無是道觀雙宿雙飛,她以為......
顧尋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她的視野里,蘇沐虞嘆了口氣,心中的萬般無奈和疑惑無人訴說,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孤獨。
天邊的黃昏已漸漸變了顏色,顧尋心裡十分忐忑,一向波瀾不驚的父親從未如此焦急過,她馬不停蹄回到無是道觀,額頭已微微生汗,背後的髮絲飛揚紛亂。
她衝到顧無言的寢殿之外,忍住敲門的手,簡單整理了一下外貌,然後行禮請安。
門忽地自己打開了,顧無言慢慢從內室里走出,臉上帶著顧尋從未見過的和藹面容。
顧無言帶著清淺的笑容,欲昏的天色打在他的臉上,照出一張清秀俊逸的臉。
顧尋微微呆愣,看著眼前的場景,她似乎一下回到了小時候,那時的父親開朗愛笑,儘管天天忙於修鍊,也會抽空和她們做遊戲,是天底下最好最棒的父親。
但自從那事之後,一切都變了。
顧尋很樂於見到父親的改變,也揚起了笑容。
「父親,叫孩兒回來所為何事?」
顧無言拿出手裡的一枚鈴鐺,顧尋驟然色變。
那是她留下的。
「父親......」顧尋看著那枚鈴鐺,臉上的笑意頃刻間消失殆盡,只剩下不可置信的神色。
「鈴動了!月兒還在!」顧尋沒有看到,或者說根本不在意她的臉色,激動地對顧尋說道。
聞言,顧尋有些疑惑地看著那個鈴鐺,此時正死氣沉沉地躺在顧無言的手裡,看不出任何氣息。
原來十萬火急地喚自己回來,不惜讓她穿行千里,不惜讓歷練隊伍落後別人,就是因為她的鈴鐺動了一下。
顧尋落下睫毛,遮住了眼下的一片陰影,往日的畫面接踵而來,萬種思緒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
「夠了!夠了!」顧尋歇斯底里吼道,上前抓起那鈴鐺,狠狠朝地上一摔!舊舊的鈴鐺頓時化成碎片,落在塵埃里。
「您已經瘋了!她不會再回來了!她已經死了,死透了!」
「啪」!
巨大的力氣使顧尋一個不穩,摔在了地上,臉上的紅印很快就腫了起來,但她並不在乎,也不驚訝,她早就習慣了。
而此時暴怒的顧無言也並未收起脾氣,猛地一揮袖起了風,將顧尋裹挾起來,重重地吹回了她的寢殿。
顧尋跌落在寢殿門口,並未急著站起身敷藥,而是看著熟悉的天空,任由麻木的雙眸流出淚水。
太陽落幕,夜色緩緩爬上了天空,點點星光綴在一旁,給萬物都添了一絲朦朧之感。
蘇沐虞的雙眼也很朦朧,不禁打了個酒嗝,頓了一會,她又端起酒碗飲下滿滿一碗。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受到過生命威脅,受到過各種難堪的目光,但是她都沒有放棄,整整兩年了,她好好地活了下來,從沒有崩潰過一次。
但今天,腦中的弦忽然就斷了,太過複雜的人際關係,還有心中莫名其妙的青春躁動,若是都對她壞也就罷了,還可以把這些轉化為動力,可是竟有人無條件地對她好,還因為她受到了傷害,她該怎麼辦?
以身相許嗎?可是她不過是個路人甲,她並不是真正的蘇沐虞,等一切結束了她就可以回去了,可是回去了又怎樣呢?
好煩,真的好煩!
蘇沐虞雙眸霧蒙蒙的,拿起酒壺就往碗里傾倒,卻只流出幾滴水來,但她還未盡興,只好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向樓下走去,想再要一壺來。
濃重的夜色里燈光微弱,可能是太晚了,下面並沒有人,蘇沐虞不禁覺得悶悶的,便想要透透氣。
她動作遲緩,輕撩起帘子,一股奇怪的味道忽然鑽進她的鼻腔中,蘇沐虞撐起沉重的眼皮,看到慘白的月光下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好像正在忙活著什麼。
蘇沐虞剛想出聲,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來不及反應也順勢落入了那人的懷抱。
這動作很突然,但卻不強勁,儘管跌倒了她也沒有什麼不適感,接著她嗅到那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氣息,便也懶得反抗了,任由溫暖的感覺包裹著自己。
透過縫隙,她看見前方的模糊人影猛然回頭,在那張望許久,接著加快了手中的動作,隨即鬼鬼祟祟地溜走了。
蘇沐虞暈乎乎的,腰被那人扣著,便輕咬了幾下捂住自己的那隻手,那人後知后覺般抽回雙手。
蘇沐虞晃晃頭仔細看向背後,黑暗中的眸子微微透著好看的藍色光澤。
「藍淵?是你嗎?」
「嗯。」
得到肯定回答后,蘇沐虞眼眶一熱,反抱著他,帶著近欲哭泣的聲音。
「我,我不知道怎麼辦......」
藍淵不知所以,只當是她喝醉了說的胡話,一動不動任由她抱著。
蘇沐虞慢慢習慣了黑暗,面前的臉也更加確切了,清晰地瞥見藍瞳旁一片的青紫。
蘇沐虞忽地停止了泣聲,輕輕摸了上去,再仔細看看,這張臉上到處是傷口,衣服也是髒兮兮的,幾處都被劃破了,還沾染著發黑的血跡。
藍淵不可以修鍊人族術法,雖不知曉原因,但他最終還是找到了方法,成功強壓制住了體內那股奇異的排異力量,但代價就是不定時會失控導致喪失心智,有時一年一次,有時一月一次,毫無規律。
而藍淵的解決方法是通過自殘保持清醒,今天的消失也是為了處理失控的問題,只是當他回來時,體力不支倒在了這裡,然後就看見那一幕,然後把忽然過來的蘇沐虞藏了起來。
但這一切,在蘇沐虞眼中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些傷是無是道觀那些人打的嗎?!
蘇沐虞心裡火氣頓生,但眼眶卻泛起一圈圈的水波,疼惜地看著藍淵。
她不會再丟下他一個人了。
「疼嗎?」蘇沐虞輕輕道,除了手上的力度,就連聲音她也怕太重。
她的眼淚緩緩掉落,灼熱了他的手背。
藍淵本以為少不了一頓逼問,但沒想到她只是問他疼不疼。
興許是喝醉了吧。
藍淵搖搖頭,怕她看出什麼,將蘇沐虞扶了起來,帶回房間里,做了一些醒酒湯。
喂下醒酒湯后,蘇沐虞這才徹底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