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警訊(中)
一風雨阻途宿客棧飛貼傳書獲警訊(中)
睡至中夜,天雄聽得窗戶上嗶剝一聲,驚醒過來,喝道:「誰?」勁風煞然,一物正朝面門飛來,右手伸出,接在手裡,似是個貼兒。左手在床上一按,飛身而起,來到窗前,拔出窗拴,穿窗而出,來到院里。他身法奇快,接物,飛身而起,拔拴,掠至院中,一氣呵成。
屋裡傳來孫芸香和星兒的聲音,孫芸香道:「天哥。」星兒道:「爹爹。」天雄道:「香妹,星兒,別怕,我在這兒。」屋裡母子倆,聽得他的聲音,大為放心,未再說話。
對面屋頂上,有個黑影,身材瘦削,正向天雄招手,天雄展開身法,向黑影掠去。天雄掠到近前,方才看清,是個蒙面人,儒生打扮,道:「閣下何方高人?」
蒙面人不說話,不見他作勢,飛身而起,向東而去,落下地來,已是在十丈外。天雄心道:「好高明的輕身功夫。」忙展開身法,跟了上去。二人身法均快,不多一會,奔出了十多里地,來到一片樹林里,蒙面人停了下來,天雄也停下來。
天雄道:「閣下何人?何故藏頭縮尾?」蒙面人怒道:「他媽的,老夫怕過誰來?」語聲極是蒼老。天雄道:「你不怕,何必蒙著面,不敢見人。」蒙面人罵道:「他媽的,你光著屁股,見得人?」
天雄不及穿衣服就追了出來,身上只有褻衣,心中發窘,臉上不免發燒,好在黑燈瞎火的,也不怕被人看見,道:「飛貼可是前輩所發?」
蒙面人聽天雄語氣已是軟了,甚是得意,道:「然也,然也。」天雄道:「前輩為何飛貼於在下?」蒙面人罵道:「他媽的,你瞎了狗眼?不會看看再說。把好心當狼肝腑,真他媽的,不識好歹。早知如此,你就是死了,也不關老夫屁事。」
天雄接貼后,立即追出,並未看貼兒上寫些什麼,經蒙面人提醒,向右手裡的東西一瞧,原來是個紙貼,展了開來,借著星月微光,上面寫著:「三月十八,天星庄,有難」九字。字跡蒼勁有力,似欲破紙而出。
天雄心道:「三月十八,不正是雄侄周歲誕辰?難道有人尋事?是誰有這麼大膽,竟敢找江南雙俠的碴?哼,就算有人生事,我就不信,合江南雙俠之力,還對付不了?」心中念轉,一時未說話。
蒙面人似是知道他心思,罵道:「他媽的,臭小子,妄想合江南雙鳥之力,和來人對抗,真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稱稱有多少斤兩。」大是鄙夷。
天雄自是明白,江南雙鳥,就是他兄弟二人,聽他辱及義兄,心中不憤,喝道:「前輩何故一再辱及在下兄弟?」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你不服氣,是不是?也好,老夫多年未動手了,就拿你臭小子活動活動筋骨。」右手一長,一個耳光,打向天雄右臉頰。他和天雄面對面站著,右手打耳光,應該是左臉頰,不知何故,竟打向右臉頰。
江南雙俠在武林中的名頭極響,蒙面人居然罵天雄臭小子,天雄不禁怒氣上騰,道:「既是如此,晚輩就得罪了。」蒙面人出手甚是古怪,不敢大意,右手食中二指併攏,成劍指,對準蒙面人右手勞宮穴點去。
勞營穴,是手掌大穴,要是被點中,蒙面人馬上就動彈不得,蒙面人竟似不知,直打下去。天雄不知他打的是什麼主意,心中犯嘀咕,不再點他勞宮穴,五指拂出,徑拂蒙面人右腕腕脈。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沒出息,連穴道都不敢點。」右手一翻,手背向著天雄右臉頰打去。腕脈在前面,蒙面人這一翻,天雄再也拂不中了,改拂為抓,徑抓蒙面人右手腕脈。
蒙面人右手去勢不變,不見他作勢,右袖陡然飛了起來,天雄抓個正著。衣袖入手,天雄只覺其堅似鐵,其柔如棉,無從著力,心念一動,驚呼道:「流雲袖。」放開衣袖,向旁飄退。蒙面人的右手,擦著右臉頰掠過,沒有打中。武林中有一門上乘武功,叫流雲袖,在內力貫注之下,其硬逾鐵。
蒙面人停手不攻,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沒見識,連老夫的……都不認識。」
二人在電光石火間,數變招式,都沒達到目的,似是勢均力敵。天雄心道:「你也不過如此,就是輕功高明些。」
蒙面人似是明白他的心思,怒道:「他媽的,臭小子,老夫怕你骨頭軟,經不起折磨,手下留情,卻以為老夫不濟。看打。」右手一長,打向天雄右臉頰,和剛才一模一樣。
天雄心道:「還不是一樣。」劍指斜出,徑點蒙面人右手勞宮穴。這次竟是不靈,點了個空,蒙面人的耳光,結結實實打在天雄右臉頰上,清脆響亮。
江南雙俠隱為江南武林首腦,名頭極響,天雄幾時吃過虧來的,不禁大怒,雙掌平推,一招雷霆萬鈞,雷聲隱隱,直向蒙面人當胸擊去。雷霆萬鈞是天雄門中三絕招之一,天雄先前還顧念蒙面人年紀大,惱怒之下,也顧不得許多,才以絕招出手。雷霆萬鈞是極為剛猛的招式,純走陽剛之路,此招若是練到爐火純青,收發之際有雷霆萬鈞,閃電划長空的威勢,天雄只有六成火候,才只雷聲隱隱。
蒙面人竟似未覺,站著不動,天雄終是心有不忍,掌到蒙面人胸前一尺,手腕一抖,把掌勢帶向一旁,打在一棵碗口粗細的樹上。這一掌,天雄惱怒之下出手,勁道十足,樹禁受不起,從中折斷,倒在地上。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沒用,老夫站著讓你打,也不敢打。」天雄心頭火起,喝道:「前輩,天雄敬你是前輩高人,是以不冒犯,前輩何故一再出言撩撥?」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你嘴上說尊敬我老人家,心裡卻在罵老夫,就和老夫一樣,以為老夫不知道。找打。」右手一長,向天雄左臉打去。
天雄心道:「誰跟你一樣,心是口非?」念頭還未轉過,左臉吃疼,又被打了個耳光。天雄兩個耳光挨了下來,怒火大盛,喝道:「打你這心是口非的老匹夫。」一招風雨雷霆,吞吐閃動,雙掌顫動,一連二九一十掌,徑拍蒙面人胸前腹部一十八處穴道。雷霆轟鳴,風雨驟至,萬物均被籠罩,此招取此意,若是練到高深處,可連拍三九二十七處穴道,天雄功力不足,只能拍一十八掌。
蒙面人道:「臭小子不壞,不壞,居然知道老夫心是口非。」言來大為讚許。他連道「不壞,不壞」,天雄以為他在稱讚自己功夫,心下有了三分自許,心道:「你知道就好。」哪知蒙面人是稱讚他猜中了「心是口非」,心道:「心是口非,武林中沒這號人物,那是誰?」
蒙面人道:「哎,臭牛鼻子,不知死到哪裡去了?臭牛鼻子不來看老夫,天下間,又有幾個死人知道老夫心是口非?」言來大是落寞。
天雄聽他語氣,大是蒼涼寂寞,念他年事已高,心中不忍,掌到中途,硬生生剎住。天雄於這招有相當火候,能收發自如,才敢中途停招,要不然掌力回擊,無異自己打自己一掌。
蒙面人心下感激,心道:「老夫心是口非,當然要貶損你一通,要不然枉了這名頭。」怒道:「他媽的,臭小子,連打個人都不敢,還敢稱江南雙鳥,真他媽的不知羞恥。臭小子不敢打老夫,老夫就打臭小子。」左右開弓,噼哩啪啦,也不知打了天雄多少個耳光。蒙面人這一出手,奇快無比,天雄連念頭都未來得及轉,耳光已到臉上。
天雄方始明白,蒙面人真的是手下留情,他的武功,不知高出自己多少倍。天雄生具豪膽,明白這點,不僅不懼,反而豪氣大增,左腳右跨,右腳左邁,踉蹌難以成步,正是三十六醉霹靂的起式唯酒是務。唯酒是務是醉霹的起式。世間事,所好者,必以之為務,既好酒,則須以酒為務,若不能以之為務,則不能知其樂,不知其樂,則不能嗜,不嗜則不能日醉,不日醉則不能練醉霹靂。天雄醉態鞠然,務之極也,盡也,蔑以加也。
唯酒是務只有步法,沒有招式,意思是說道路對了,當然是唯酒是務。蒙面人一瞧便知,貶損道:「不務正道。他媽的,三十六路醉貓爬,有什麼了不起?」向前跨一步,右腳微起,飛踢天雄足踝。他這招亦是極不平常的一踢,意思是說,你沒招式,我也沒招式,無招對無招,算是公平。踢腳是說要你不能唯酒是務,與人作對之意。
天雄向右斜出一步,讓過蒙面人一踢,雙臂外屈,成抱狀,左後右前,雙手前指,欲擊未擊,這招叫坐擁千杯。酒罈在懷,自是坐擁千杯,千杯在手,飲者可仰飲,側飲,吸飲,豪飲,細斟慢酌,姿態萬千,是故欲擊未擊,藏諸八八六十四個變化於後,欲待敵而動。整套醉霹靂以這招最是變化多端。
蒙面人損道:「貪多務得。」右手手掌向外,手背向里,自左至右一劃,封盡六十四個化。這一劃極是平常,卻把坐擁千杯的所有變化全部封死,實是罕見罕聞的身手。
天雄心中一驚,知道這招使不全了,招變啟壇開封,左手成抓,似抓壇口,右手成掌,輕飄飄地拍出,似拍封泥。這一抓一拍中藏有十個后著,左抓七個,右掌三個。左多右少,是因為真正殺著在左手,右手只不過是個幌子。
蒙面人罵道:「狗屎千碗,臭不可聞。」左手一顫,連拍十下,所拍方位正是十個后著出手方位。酒罈封泥拍開,自是酒香撲鼻,他說成狗屎千碗,臭不可聞,是罵喝酒的是在吃狗屎。
醉霹靂是天雄門中不傳密技,外人知者不多,蒙面人一掌封住十個后著,天雄心中之驚訝難以形容,心想他對本門武功極是熟悉,定是和本門有莫大淵源,不可失了禮數,抱拳一禮,道:「請問前輩高姓大名。」
蒙面人道:「要打就打,偏那麼多屁話。」身形一晃,左右開弓,給了天雄兩個耳光,道:「敢再多屁話,有你臭小子好受的。」出手甚重,靜夜聽來,格外響亮,天雄雙頰腫得老高。
天雄恚怒,捧罌承槽應手而出。蒙面人損道:「乞兒托缽。」天雄不去理他,不等招式用完,變做一瀉萬里。蒙面人道:「牛尿遍地。」天雄招走千杯莫停。蒙面人道:「亂倒馬尿。」天雄出招醺樂陶陶。蒙面人道:「樂極生悲。」天雄不停出招,醉舞清影,醉里乾坤,酒仙仆地,連連遞出,一招緊似一招,出到最後一招醉夢江山,河漢螟蛉,一套醉霹靂已是打完。
醉霹靂以飲酒為序,每一序皆有名目,唯酒是務,坐擁千杯,啟壇開封,捧罌承槽,一瀉千里,千杯莫停,醺樂陶陶,皆是名目。蒙面人熟知名目,總是要貶損一番,取個相反的名目。天雄一套醉霹靂使完,蒙面人把名目說得一個不差,天雄心中之震駭難以言語形容。
醉夢江山,河漢螟蛉是醉霹靂的最後一招,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招。醉里夢江山,江海崑崙,小如蟻蛭,宛若螟蛉,不在醉眼,既有醉態神韻,又不乏萬物宇宙為小之豪氣。天雄未飲酒,無絲毫醉態,使來沒甚威力,蒙面人罵道:「醉貓爬要是沒有黃湯,就成了無腳爬,要是成了無腳爬,臭小子定會叫屈。走,弄黃湯去。」
天雄早就酒癮發作,一聽此言,甚是高興,正要說話,蒙面人手一長,捏住天雄脖子,提起就走。天雄連閃避的念頭都未來得及轉,就落入了蒙面人掌握中。
天雄身材極是長大,但在蒙面人手裡,竟如無物。蒙面人足不點地,凌虛御風般,瞬息十餘里,回到煙雨樓。天雄只覺眼睛花了幾下,就回到煙雨樓。
蒙面人對煙雨樓極是熟悉,提著天雄徑去酒窖。煙雨樓遠近聞名,酒窖甚大,藏了不下千壇美酒。蒙面人把天雄往地上一放,道:「他媽的,臭小子,搬黃湯。」
天雄酒癮早發,見了這麼多酒,哪裡還顧得其他,抓起一壇酒,拍開封泥,以嘴就著壇口,喝了起來。酒一入口,只覺甘香無比,一口氣喝了大半。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真不是東西,見了黃湯,命都不要了。早知如此,老夫何必趟這渾水,讓你臭小子乘陰風而去,死了乾淨。」一掌打碎酒罈,左右開弓,打了天雄幾個耳光。天雄似覺這話有些耳熟,酒癮大發,也未在意。
天雄知道武功相去太遠,不聽他的話,徒添侮辱而已,只好強抑酒蟲搬酒。蒙面人取過兩副挑子,煙雨樓經常搬酒,酒挑子自是有的,兩人把酒搬到挑子上,每挑二十壇。
蒙面人道:「臭小子,在這兒等老夫。要是敢耍花樣,看老夫如何收拾你。」身形一晃,頓shi身影。過了片刻,蒙面人回來了,手裡多了一個包袱。天雄不知他包袱里是什麼東西,有些好奇,看了一眼。
蒙面人白眼一翻,罵道:「他媽的,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有酒無餚,滋味好受?」他是去弄下酒菜,天雄大喜,心道:「看不出,你也是飲中佳客。」蒙面人道:「臭小子,你想吃,做夢。狗屎還沒得你的份。」
蒙面人把挑子往肩上一放,道:「臭小子,走。」天雄遲疑著不動,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敢不聽老夫的話。」天雄道:「前輩,不付銀子,太也對不起李掌柜。」天雄本想付銀子,追蒙面人太急,未帶銀子。蒙面人罵道:「臭小子,一副狼肝肺。」從懷裡掏出一個銀元寶,拋了拋,甚是得意,手一伸,就要放在酒罈上,心念一動,罵道:「他媽的,李三喜那軟骨頭,怕他的醋罈子黃臉婆,把東西都給了黃臉婆,自己窮得一無所有,不能便宜了黃臉婆。哎,要是不給的話……」看了天雄一眼,道:「臭小子定會說老夫吃白食。」食中二指一夾,夾下指甲大小一塊銀皮,其薄如紙,放在酒罈上,道:「賞銀子嘍。」氣派十足,十足十的大財主。
指上功夫,練到上乘境界,夾塊銀子,不是難事,但要學他這般,夾下如此薄的一塊,當今之世,也不過屈指可數。天雄大是駭異,道:「李三喜怕老婆,你怎麼知道?」蒙面人瞪了他一眼,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你不信,是不是?也不打聽打聽,天下間有什麼事瞞得過老夫?就是臭牛鼻子,也佩服得五體投地。」言來大為得意。不過,天雄卻不知他所云為何。
二人挑了酒,出了酒窖。來到圍牆邊,煙雨樓的圍牆,足有一丈多高,天雄要是不挑酒,要躍出圍牆,不是難事,肩頭有數百斤酒,跳不過去,就要放下挑子。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真他媽沒用,連豬欄都跳不過。」右腳在天雄屁股上一踢,天雄身不由己,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落下地來,已是在牆外,穩穩噹噹,一點聲息也無。天雄心中之駭異,難以形容,怔在當地。
蒙面人道:「他媽的,臭小子,還不走,發什麼呆?」就天雄旁邊,竟不知他如何出的圍牆。天雄驚醒過來,展開身法,向樹林掠去。
來到樹林,二人放下酒擔,蒙面人抓起一壇酒,拍開封泥,喝了起來,連道:「好酒,好酒。」說溜了嘴,道:「煙雨樓的馬尿就是不錯。」煙雨樓享譽數十載,酒菜功夫著實了得,這酒是數十載佳釀,自然是好酒。喝了幾口酒,打開包袱,有雞腿,牛肉,豬肘,色彩艷麗,香氣撲鼻,抓起一隻雞腿,往嘴裡塞,咬了一口,道:「好,好。臧胖子的手藝就是不凡。」自顧自地吃了起來。煙雨樓的大廚是個胖子,人叫臧胖子,烹調技藝名聞江南。
天雄心道:「他連臧胖子都知道,他會是誰?」酒蟲大動,無暇細想,抓起一壇酒,拍開封泥就喝。一連喝了兩壇,酒意稍卻,向蒙面人望去,見他喝一口酒,吃一口菜,大是愜意。有酒無餚,美中不足,天雄連呼可惜,蒙面人得意洋洋,看了天雄一眼,道:「嘴饞了,是不是?給你。」手一抖,一物向天雄飛來。
天雄手一伸,接個正著,定睛一瞧,是塊雞骨頭,只不過,連一絲肉也沒有,齒痕宛然,明顯是他吃剩的雞骨頭。如此相辱,人生奇恥大辱,天雄勃然大怒,喝道:「老匹夫,你辱人太甚。」手一抖,就要把雞骨頭向蒙面人擲去。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不要,是吧?」手一招,雞骨頭從天雄手中飛起,回到他手中。二人之間,有三丈距離,這手隔空攝物功夫,足以睥睨當世。蒙面人手向後一甩,雞骨頭無聲無息飛出,去勢奇快,沒入身後一株合抱大樹,只餘一個洞孔在外面。
天雄知他是顯功夫來著,天生豪膽,也是不懼,罵道:「老匹夫,天雄和你拼了。」雙掌一錯,就要上前。
蒙面人罵道:「臭小子沉不住氣,死了活該。要是有本事,就用馬尿把老夫醉死。」這是要和天雄賭酒之意。
天雄酒量極豪,有千杯不醉之海量,心道:「老匹夫,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子。」道:「老匹夫,敢不敢賭上一賭?」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一身上下,臭不可聞,只有灌黃湯,還有點香氣。是不是要灌馬尿?老夫就和你賭灌馬尿。」左一個馬尿,右一個馬尿,連自己也罵上了。
天雄道:「老匹夫明白就好。」蒙面人道:「每人二十壇,誰先醉倒,誰就是烏龜王八蛋。」天雄道:「就依老匹夫的辦。」
天雄心想,他是前輩,不可失了禮數,道:「前輩,請。」就著壇口,喝了起來。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要喝就喝,還那麼多屁話。」嘮叨一句:「灌馬尿還那麼多屁話,真不是東西。」一邊喝酒,一邊吃菜,悠閑自得,不多時,一包佳肴給他吃掉了大半。
天雄一口氣喝了十壇,再看蒙面人,只剩八壇。天雄剛才喝了兩壇,一共是十二壇,只餘八壇,二人旗鼓相當,心道:「老匹夫的酒量不小,嘿嘿,我酒量無敵,總算是遇到對手了。」豪氣陡增,一口氣把餘下的八壇喝完,酒罈一摔,罵道:「老匹夫,過來領死。」酒意上來,微醺之下,說話也不客氣了。
蒙面人恰於此時把酒喝完,酒罈一扔,罵道:「他媽的,臭小子還沒喝夠,醉貓爬定成無腳爬。臭小子,有沒有種,再喝二十壇?」
天雄二十壇酒下肚,意興正濃,難以舍卻,罵道:「這是你老匹夫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子。」話未說完,蒙面人手一長,捏住天雄脖子,提起就走。二人三丈遠的距離,不見蒙面人作勢,天雄已落入掌握,只憑這手輕功,已足以傲視宇內。
回到煙雨樓酒窖,蒙面人把天雄往地上一扔,道:「搬酒。」天雄給他這一扔,屁股快成八片,疼痛上來,不免呲牙裂嘴,強忍痛楚,蹣跚著搬酒。天雄功力深厚,一般痛苦形若於無,這一扔,力道奇大,疼得厲害,不由得不形之於色。
蒙面人得意洋洋,道:「臭小子知道厲害就好。」
這次不是每人挑二十壇,而是三十壇。蒙面人還是賞了一點銀皮。
回到樹林,二人也不多說,拍開封泥,喝了起來。天雄又喝了二十壇酒,已有八分醉意,向蒙面人望去,蒙面人悠閑自得,毫無醉態,心道:「我歐陽天雄,自命酒量如海,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比我酒量更大。」欽佩之心,油然而生,道:「前輩海量,天雄不及,甘拜下風。」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瞎了狗眼,不睜大狗眼瞧瞧。真他媽沒出息。」
天雄聽他話裡有話,醉眼半睜,向蒙面人停身處望去,蒙面人腳下濕漉漉的,心道:「老匹夫,真他媽的厲害,尿真多,比牛尿還多。」旋即明白,是蒙面人用深厚內力把酒從毛細管逼出來。天雄無這份內力,再比下去,有輸無贏,酒罈一摔,罵道:「老匹夫卑鄙。」一招風雨飄搖,向蒙面人攻去。
風雨飄搖是醉霹靂第十八招,使將開來,如風中殘荷,欲折而不折,搖搖擺擺,令人不知攻向何處。這招,天雄已使過,酒醉之後再使,醉態醺醺,十足一醉漢,威力大了許多。
蒙面人罵道:「醉貓爬有什麼了不起?他媽的,醉牛鼻子不成器,教出來的徒弟也沒出息。這招風雨飄搖,要腳步貌似不穩,實則穩健,方能如風中殘荷,任他狂風肆虐,欲折而不折。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一代江湖奇人醉道人,是天雄的授業恩師,以一身醉功馳譽江湖。天雄聽他辱及恩師,怒不可遏,罵道:「老匹夫,安敢辱及恩師?」
蒙面人雙眼一翻,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你不服,是不是?醉牛鼻子有什麼了不起,見了老夫,還要磕頭呢。罵他幾句,就不得了了。他媽的,要不是臭牛鼻子……你就是死了,也不關老夫屁事。」奇言怪語,令人不知所云。
天雄盛怒之下,不免心燥氣浮,出手稍亂方寸,左手肘部略高,不利於下招醉戰八方使出。
蒙面人右掌一晃,快若閃電,一個耳光,打在天雄臉上,罵道:「臭小子沒出息,罵你幾句,就亂了章法。」
天雄臉上吃疼,心中一凜,靜下心來,凝神應戰,左腳向左跨出一小步,右腳向左跨出,落在左腳前面,雙腳交叉,左手一掌拍向蒙面人,右手跟進一掌,左腳向左跨出。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沒出息,是他媽個呆瓜,不跨左腳,右肘撞出,左腳后旋踢出,不就面對老夫了?不用跨步,多出兩招,老夫必然自守,乘機起腳直踢,再用一招醉戰八方,由下自上,非打中老夫下巴不可。醉牛鼻子真是他媽的笨豬。」
天雄心念一動,就要使醉戰八方,聽他辱及恩師,傲氣陡生,使一招醉酒狂歌,疾襲蒙面人面門。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不信,是不是?老夫偏要你使醉戰八方。」左手圈轉,內力雄渾,把天雄右邊身子逼住,不能向右移動,右手由上而下,徑擊天雄胸口。
天雄要使醉酒狂歌,必須向右移動,不能向右移動,處此情勢,除了使醉戰八方,別無他法。天雄為人硬氣,心道:「老子為什麼讓你老匹夫得逞?」心念一動,停招不攻,手舉在空中不動。
蒙面人未想到天雄會來這一手,大怒,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你以為老夫就沒辦法了?老夫偏要你使醉戰八方,要不然,老夫就不叫……嘿嘿。」雙手徑襲不停,直向天雄身上招呼。
蒙面人雙手貼在天雄身上,天雄只覺蒙面人手掌,其熱似烙鐵,就如處身在洪爐中一般,渾身上下,其熱如沸,難忍難捱。天雄為人硬氣,咬緊牙關硬挺,一聲不吭。
過得片刻,天雄終是不動,蒙面人嘿嘿一聲冷笑,突然之間,蒙面人的手掌又如萬載玄冰,其冷難言,如處冰窖,凍得瑟瑟發抖,牙關相擊,仍是不吭一聲。
蒙面人性子執拗,冷笑道:「他媽的,臭小子,你竟敢和老夫拗。老夫就和你臭小子拗拗,看是你臭小子厲害,還是老夫厲害。要是老夫輸給你,老夫叫你爺爺,叫你祖宗。」催動內力,掌上突然變得暴熱起來,過得一會兒,逆運內力,手掌又成萬載玄冰,其冷難耐。
蒙面人手掌熱起來,天雄渾身汗下如雨,蒙面人手掌變冷,天雄身上的汗珠,凝結成冰。驟暴乍寒,數次下來,饒是天雄硬氣,也是禁受不住,不住悶哼,有心使夜戰八方,苦於不能動彈。心中念轉,嘴一張,一口濃痰,向蒙面人面門吐去。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連這點苦都吃不得,還敢稱江南雙鳥,笑掉老夫大牙。」嘴裡噴出一口罡氣,濃痰碰到罡氣,倒飛回去,打在天雄眉心印堂穴上。
印堂穴於習武之人極是重要,被譽為上丹田,要是被擊,輕者重傷,重者殞命。濃痰打在天雄印堂穴上,天雄只覺上丹田巨震,一股熱力直透過來,經人中下行,過鵲橋,入任脈,歸入丹田。熱力一入丹田,天雄只覺渾身上下,甚是舒暢,已沒有剛才難受。蒙面人的勁力,恰於此時消失,天雄不假思索,使出醉戰八方,向蒙面人攻去。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是你厲害,還是老夫厲害?」言來大為得意。又罵道:「他媽的,臭小子,左邊狗腿邁小點,不要太大,太大,變招不靈活,會被老夫打中你狗鼻子。」
天雄道:「老匹夫,胡言亂語。」蒙面人怒道:「他媽的,臭小子,你不信,是不是?」右手一伸,電光石火間,結結實實打在天雄鼻子上,天雄立時鼻血長流。好在蒙面人未使內力,要不然,天雄定會鼻樑碎裂。
天雄一生從未受過如此侮辱,勃然大怒,右手一抹鼻子,罵道:「好你個老匹夫。」一招酒仙托杯,雙手成握杯狀,左前右後,由下而上,直擊蒙面人面門。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酒鬼托杯,要貌似搖晃不定,實則神穩異常,醉牛鼻子,卻弄成形神俱穩,真他媽的狗屁不通。」他不說酒仙,而言酒鬼,是罵天雄為酒鬼。
天雄聽他辱及恩師,更是火大,一招醉酒狂歌,雙手一左一右,直擊蒙面人太陽穴。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快使酒鬼托杯。」天雄心道:「老子為什麼聽你老匹夫的?」偏不使酒仙托杯,右手一抬,就要使酒仙換盞。蒙面人怒道:「他媽的,臭小子,竟敢不聽老夫的話,找打。」不見他作勢,天雄臉上吃疼,已被他結結實實打了個耳光。緊接著,身周為蒙面人掌力籠罩,除了使酒仙托杯,別無他法。天雄本想不使酒仙托杯,念及適才冷熱滋味難受,有些膽寒,不敢不使出來。也不知為何,這次使來,和上次大不相同,表面上看,其醉欲倒,實則穩健異常,威力大了許多,蒙面人不得不向後飄退半步相避。
蒙面人喝道:「酒鬼換盞。」天雄應聲出,正是酒仙換盞。天雄兩招盡如己意,蒙面人得意之情不可言喻,罵道:「臭小子,老夫要你怎麼就怎麼,諒你臭小子不敢不聽。」
蒙面人喝道:「賴驢打滾。」按醉霹靂的路數,天雄接下來,該是使醉仙仆地,攻蒙面人下盤。蒙面人損人不停,把醉仙仆地說成賴驢打滾。
天雄莫名其妙地跟著蒙面人使了兩招,大是不憤,心道:「老子憑什麼聽你老匹夫的?」使一招醉仙半道,腳步踉蹌,食中二指微曲,直取蒙面人雙目。
蒙面人罵道:「臭小子,竟敢不聽老夫的。」右腳飛踢,結實實踢在天雄肚子上,天雄飛出數丈,臉朝下,跌了個狗吃屎,啃了一嘴的泥巴。
天雄手在地上一撐,站起身來,吐出泥巴,正要喝罵,蒙面人道:「臭小子,你敢罵老夫?」身形一晃,搶近身來,左右開弓,打了天雄幾個耳光,罵道:「他媽的,臭小子生得賤,要吃點苦頭,才肯聽老夫的話。」右手食指點在天雄印堂穴上,再點百會,風府,命門,膻中,關元,氣海諸穴,所點無一不是大穴,每一指點出,似是指上蓄有無窮勁力,就是天雄的筋絡也被震動了。勁力不是奇寒,就是暴熱,如萬蟻嚙噬,難忍難捱。
蒙面人最後一指點在天雄章門穴上,一股熱力直透過來,天雄只覺如利劍剜心一般,疼痛難以自抑,忍不住哇哇叫疼,再也不敢強項,道:「前輩,晚輩盡聽吩咐就是。」
蒙面人大是得意,道:「嘿嘿。臭小子,現在求饒,晚了。」出指如風,把天雄奇經八脈,渾身上下三百六十五個穴道,點了個遍,無一漏過,方才住手。天雄穴道被點,痛苦不可堪言,慘呼連連,靜夜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蒙面人點完,天雄委頓不堪,唯有大口大口喘氣的份。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真他媽沒用。醉貓爬,從頭來過,要是敢耍花樣,哼哼。」
天雄道:「晚輩不敢。」蒙面人道:「不務正道。」天雄唯酒是務應聲而出。蒙面人道:「貪多務得。」天雄出招坐擁千杯。蒙面人道:「狗屎千碗,臭不聞。乞兒托缽,牛尿遍地,亂倒馬尿,樂極生悲……」不停地叫出招式名目,天雄招招應聲而出,不敢有絲毫違拗。
蒙面人大是得意,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敢和老夫作對,活膩了。臭小子,還敢不敢和老夫作對?」天雄道:「晚輩不敢。」蒙面人道:「諒你也不敢。」
一遍練完,蒙面人道:「再來。不務正道。」天雄應聲出招。第二遍練到酒仙仆地,酒已醒了大半,威力大減。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醉貓爬,似是而非,一點力氣都沒有,定是他媽的馬尿沒灌夠。」右手一招,一壇酒飛入他手中,拍開封泥,捏住天雄腮幫,天雄有心要躲,哪裡躲得開。天雄腮幫被捏,不得不張開嘴。蒙面人運起內力,酒水似箭一般,從壇里飛出,飛入天雄嘴巴。一壇酒灌完,一滴也未灑在地上,當真內力渾厚。
蒙面人把酒罈一摔,罵道:「他媽的,臭小子,剛才沒吃上菜,定是要罵老夫小氣,老夫就讓你吃個痛快。」手一招,一隻雞腿,飛到他手裡,向天雄嘴巴一塞,再一拔。也不知他變的是什麼戲法,拔出來的只是一根雞骨頭,連一絲肉也沒有。天雄欲待不吃,嘴巴被捏,不能不吃。
天雄嘴巴被捏,無法咀嚼,蒙面人道:「老夫幫你。」手中雞骨頭狠命往裡一捅,天雄只覺雞肉向里一躥,就下了咽喉。
蒙面人只覺這主意甚妙,極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道:「哈哈,有趣,有趣。比看李三喜的醋罈子黃臉婆,罰李三喜那軟骨下跪有趣。臭小子,我們天天玩,怎麼樣?」
天雄道:「一次喘不過氣來,天天玩,還有命么?」天雄腮幫被捏,嘴裡有肉,哪裡說得清楚,只不過唔唔數聲而已。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這麼不濟事。那就今晚上玩。」手一招,飛來一壇酒,依樣葫蘆,灌將下去。招來一塊肉,塞在天雄嘴裡,再用雞骨頭一捅,又下了咽喉。
蒙面人灌一壇酒,捅一塊肉,直到把剩下的二十壇酒灌完,才住手。兩人第二次共弄了六十壇酒,每人喝了二十壇,只餘二十壇。蒙面人似是興味正濃,還想再玩,已沒酒了,大是惋惜,道:「可惜,可惜,真他媽可惜。都是你這臭小子可惡,不提醒老夫多弄幾壇酒。」天雄心道:「這種倒霉事,我才不說呢。」
蒙面人喝道:「不務正業。」天雄應聲出招。蒙面人道:「貪多務得。」天雄招出坐擁千杯。天雄酒醉,這招使來,威力奇大,蒙面人不得不向右閃避。前幾次,蒙面人都是隨手化解,這次卻要閃避,一是得力於天雄醉酒,二是得力於蒙面人把華而不實的部分去除之故。能夠逼得蒙面人閃避,大出天雄意料,隱隱覺得蒙面人話出有因,凝神接戰,一招一式,都按蒙面人指點出手,不時把蒙面人逼得倒退,或是閃避。
天雄使完醉夢江山,河漢螟蛉,收招停身。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醉牛鼻子,真他媽的不是東西,明明三十招的東西,要弄成三十六招。這招醉舞清影,有屁用,左手一托一拍,加入醉戰八方,其餘的不要了,威力不是更大?這招……」
天雄聽他辱及業師,大為不憤,心道:「老匹夫大膽……」念頭還未轉過來,蒙面人手一長,重重一個耳光打在天雄臉上,罵道:「臭小子,老夫說話,居然敢不聽?打你這臭小子。」雙手齊出,徑往天雄身上招呼,頭上,臉上,胸腹,背部,屁股,雙腿,雙臂,無一不被打。蒙面人惱怒之下出手甚重,打得天雄渾身上下,無一不浮腫,立時胖了許多。蒙面人每一掌打出,都有一股熱力,直透筋絡,天雄吃疼,也未在意。
蒙面人罵道:「臭小子,你服不服?」天雄被打,疼痛難忍,早已怕了,念及蒙面人辱及業師,又不好承認,閉口不言。蒙面人道:「他媽的,臭小子,你也跟老夫一樣,心是口非了,心裡服了,嘴上不服,不壞,不壞。」一提到心是口非,精神大振,心情舒暢,不再難為天雄,道:「從頭來過。」
天雄不敢不聽,只得把醉霹靂從頭使起。這次使的不是三十六招,而是三十招,威力竟是大了許多。那招坐擁千杯,竟是把蒙面人逼退了一步。蒙面人硬逼得天雄練了七次,方才滿意。
天雄心道:「要是老子的霹靂刀在手,定會劈你老匹夫一刀。」蒙面人怒道:「他媽的,臭小子,你在想你的霹靂破刀,是不是?」天雄被蒙面人猜中,大是驚訝,想承認亦覺不妥,不想承認,也覺不是,不知說什麼好。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老夫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走,拿霹靂破刀去。」也不容天雄說話,手一長,抓住天雄脖子,提起就走,向煙雨樓而去。
來到煙雨樓,天雄住在二樓,他們停身在一樓,蒙面人把天雄往樓上一扔,天雄穩穩噹噹地站在門口,一點聲息也無。
屋裡有燈光,天雄敲敲門,道:「香妹。」孫芸香道:「天哥。」星兒叫道:「爹爹。」門開了,正是孫芸香拉著星兒來開門。
天雄進屋,孫芸香見他遍體鱗傷,驚道:「天哥。」天雄道:「香妹,沒事。你們還好?」孫芸香道:「天哥,我們還好。你疼不疼?」
天雄正要回答,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還不死出來。拿把破刀,要這麼長時間,真他媽的沒出息。」
孫芸香道:「天哥,你們還要比武?」她和天雄久做夫妻,一見天雄臉色,就知天雄要幹什麼。
天雄拿起霹靂刀,道:「香妹,我去去就回來。」轉身欲走。孫芸香道:「天哥,小妹求你,不要去,好不好?」滿臉的關切。
天雄夫妻情篤,見妻子一臉焦急,柔情大盛,就要答應孫芸香,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沒出息。破女人說幾句,骨頭都軟了,跟李三喜那軟骨頭一樣,真他媽的軟骨頭。」
天雄聽他辱及愛妻,心火大起,喝道:「老匹夫,住嘴。」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還不死出來。再不出來,老夫就上來。嘿嘿,偷窺你閨中那個,老夫倒也有興趣。」
天雄盛怒之下,哪管他胡言亂語,道:「香妹,我去了。」身形一晃,出了房門,躍到院中。剛到院中,脖子一緊,又被蒙面人抓住了。天雄就要拔霹靂刀,身上一麻,勁力全失,拔不出來了。
蒙面人把天雄抓到酒窖,往地上一扔,罵道:「破刀十八破,要是沒了馬尿,太也沒趣。臭小子,搬二十壇酒。」這一摔甚重,天雄屁股都快成了兩半。
天雄忍著疼,爬了起來,搬了二十壇酒在挑子上。蒙面人道:「臭小子,給老夫走。」天雄見蒙面人並沒挑酒,道:「你怎麼不挑?」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嫌苦頭不夠?臭小子要是喜歡吃苦頭,老夫倒樂意給。他媽的,老夫做事,臭牛鼻子都猜不中,你臭小子還猜得中?老夫偏不讓你臭小子猜中,不給。」天雄道:「又疼又難受,誰稀罕?」挑起擔子就走。
一到樹林,蒙面人抓住天雄,又是灌酒,又是塞肉,玩得大是開心。二十壇酒一灌完,喝令天雄展開十八路亂披風醉刀刀法,鬥了起來。蒙面人依然是邊斗邊罵,不是說這不對,就是那兒有問題,硬逼得天雄依他的法子施為。說也奇怪,天雄照醉道人所授使來,威力不大,照蒙面人所說使來,威力奇大。天雄心中之訝異,難以形容,又不知其因。
天雄使完最後一招,蒙面人罵道:「他媽的,十八路破刀,有屁用。」夾手奪過霹靂刀,向後擲出,霹靂刀插入一棵合抱大樹,只余刀柄在外面。霹靂刀刀身四尺來長,他隨手一擲就擲入樹里,內力之深厚,足以傲視群雄。
天雄手中無刀,不假思索,前三后二,左七右八,一連拍出二十掌,掌掌勁力若山,一掌快似一掌,從二十個匪夷所思方位,向蒙面人攻去。
蒙面人右掌輕飄飄地拍出二十掌,一一化解。蒙面人掌勢輕靈飄逸,靈幻無方,的是難得一見的絕頂身手,天雄忍不住喝采道:「好。」
蒙面人大是得意,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早該使這招烏龜三爬了。他媽的,司馬遷小烏龜,只知道寫他的破史記,弄招武功都不象樣。臭牛鼻子沒出息,龜子龜孫也沒用,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天雄昔年曾和司馬遷有一面之緣,二人相談甚歡,頓成莫逆,臨別時,司馬遷傳了天雄一招自創武功,雲龍三現。
天雄和司馬遷相交之事甚秘,知者不多,蒙面人居然知道,天雄心念一動,不敢不敬蒙面人,抱拳一禮,道:「前輩識得子長?」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小烏龜一張馬臉,一對招風耳,一對朝天鼻,比水桶還粗,丑也醜死了,有什麼好見的。」自是沒見過。司馬遷相貌清奇,儒雅文靜,有儒者之風,他竟譏嗤為馬臉,招風耳,朝天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天雄聽他辱及摯友,心中發惱,道:「前輩何故辱及子長?」蒙面人怒道:「他媽的,臭小子,小烏龜見了老夫,還要叫爺爺呢,罵他幾句,就不得了?老夫的事,要你臭小子管。」身形一晃,打了天雄幾個耳光。
天雄雲龍三現應手而出,向蒙面人攻去。蒙面人罵道:「他媽的,小烏龜不成器,前三后二,左七右八,不如左五右六,前一的好。先攻前面,對手早有預備,哪裡攻得著。先左五右六,出人意外,必然疑怪,心神微分,再中宮直進,徑取胸腹,必然得手。」
天雄心中正有火氣,嘴角一撇,大是鄙夷。蒙面人怒道:「臭小子不信,是不是?」身形一晃,左五右六,前一,直擊天雄胸口。天雄已聽蒙面人說過,還是忍不住心神微分,出掌迎向左右兩側,空門大開,被蒙面人一掌印在胸口上,身不由主,飛將起來,撞在一棵碗口粗的樹上。一撞之力,好不威猛,樹從中折斷。天雄心中吃驚,忙運內息,暢行無阻,並未受傷,大是放心,心念一動,驚道:「隔物傳功。」武林中有一門極上乘的功夫,叫隔物傳功,可以隔物傷人,而物不傷。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沒見識,連隔牛打物,都不知道。」這話是在罵天雄是牛。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不信老夫的話,該打。」身形晃動,搶到天雄身前,掌指拳腳齊施,徑往天雄身上招呼,一通暴打,天雄一身上下,痛楚難言。蒙面人每打一下,均有熱氣,直透筋脈,天雄痛楚之下,也未在意。
蒙面人把天雄狠揍一通,才住手,喝道:「臭小子,快使烏龜三爬。」天雄被他一陣狠揍,心中發狠,想打蒙面人一掌出氣,應聲出招,正是雲龍三現。他被蒙面人嚇怕了,這一出手,正是左五右六,前一,蒙面人道:「臭小子還挺聽話,不壞,不壞。」
蒙面人罵道:「司馬遷小烏龜沒用,把意與神會,弄成以意領氣,人又不是死的,等你運完氣才動手,要意至力發,才有用。」天雄心念微動,意與神會,左五右六,前一,勁風呼呼,威力大了許多。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司馬遷小烏龜真他媽的豬。把出手少陰經,以陰勁傷人,弄成出手少陽經,陽勁傷人,狗屁不通。」天雄意出手少陰經,勁風無聲無息,如濤似浪,似是強了許多,急涌而出,向蒙面人攻去。
蒙面人罵道:「臭小子無禮,竟敢對老夫動手動腳。」運起太極勁一撥,內力轉向,擊在一棵海碗粗細的樹上,把樹打得從中折斷。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不是東西,樹又沒惹你,你打樹榦嘛?力氣沒處使了,是不是?三月十八,在地獄庄慢慢使。」天雄一掌打斷海碗粗的樹,從所未有之事,大出意外,吃了一驚,怔在當地。
蒙面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有屁用,不敢打老夫,打樹出氣,有屁的好玩。老夫可不陪你臭小子玩兒。」身形一晃,就要離去,突然道:「咦。」身形一晃,搶到一株樹前,向樹榦瞧了一眼,破口大罵,道:「是哪個天殺的殺才,敢如此戲弄老夫。有種的,給老夫死出來。」
天雄大是奇怪,心道:「明明只有我們兩個人,是你戲弄得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還能有別人么?」看情形又不似作偽,心下好奇,展開輕功掠了過去,往樹上一瞧,差點笑出聲,忙以手捂嘴,才沒有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