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其心尤追悔

清晨，暖洋洋的金輝消去暮色的陰沉，金色的光芒再度喚醒沉睡的大地。樹葉上的點點嫩芽在陽光中綻放，迎接著新一輪太陽的升起。

側窟內，蕭楚凡扶著額頭緩緩站起身，頭暈目眩地乏力感讓他險些無法直立。

伴隨著蕭楚凡緩緩站起，一撮撮東西掉落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蕭楚凡這才注意到自己腳下不知道何時散落了一地的干稻草，自己的頭髮中也夾雜了些許。

待蕭楚凡理清身上的稻草，向四周望去，見梁叔和張玉起此時仍在酣睡，厚厚地干稻草覆蓋著二人全身。

張玉起臉上的傷痕已經逐漸消去，原本臃腫的臉龐此刻竟是白皙乾淨，細長卻頗具英氣的眉毛，挺拔且小巧的鼻樑，飽滿又不失稜角的嘴唇。若不是修長眼睛與橫卧的卧蠶，張玉起活脫脫就一貌美女子模樣。

而那梁叔，這就看起來樸素的多，方方的國字臉，皮膚黝黑黝黑的，嘴角滿是拉碴的鬍子，頭上的頭髮蓬起著，亂糟糟的中年男人模樣。

蕭楚凡步行到洞穴的主窟，石桌上昨晚梁叔吃剩的吃食早已經清理乾淨，換成了剛剛洗凈的各種野果，殘留的水珠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蕭楚凡拿起一顆野果放入口中，只覺得甘甜可口，清爽無比，渾身的倦意在此刻一掃而空，說不出的舒暢。

忽然間，蕭楚凡眉頭一皺，似乎發現了什麼。只見蕭楚凡從各色野果中挑出一個野果，這個野果色澤紅潤，表面光潔。但是蕭楚凡卻是毫不猶豫地扔到地上，緊接著又挑了幾個類似的野果。

「你幹嘛把我辛苦摘來的果子都扔掉？」

應晨雪不悅地聲音傳來，只見應晨雪手中抱著一個他們三人昨晚喝完地小小地酒罈，裡面滿是清澈見底的水，緩緩走入主窟。

蕭楚凡扔掉野果的這一幕恰巧被外出歸來的應晨雪看到，於是應晨雪便有些心疼和不滿地盯著蕭楚凡。

蕭楚凡一聽是應晨雪的聲音，身子一僵，左手上還沒吃完的野果掉落地上。蕭楚凡看著滿臉寫著不悅二字，嘟著小嘴的應晨雪，只好小聲地解釋道：

「這些果子不能吃。」

「你怎麼知道不能吃？」應晨雪仍有些不滿，原本白皙的臉龐漸漸透露出慍色的紅暈。

「之前，我們被困森林裡的時候，我把整片森林裡的所有野果都嘗了一遍。所有不能吃的野果，我都記得。」

蕭楚凡本以為應晨雪不會相信自己的解釋，哪想到應晨雪聽后神色一楞，眼神逐漸變得迷離複雜，皓齒輕咬著嘴唇，過了一會兒，轉頭有些孩子氣地說道：

「這次就信你了，下次你就算知道不能吃要扔掉，也要先告訴我。」

說罷，應晨雪便放下手中裝滿清水的酒罈，轉身走進側窟內，收拾著裡面散落一地的稻草。

蕭楚凡沉默地看著應晨雪離開，昨夜還神采飛揚的雙眸此刻早已空洞無比，麻木地繼續仔細檢查著桌上的野果……

不一會兒，梁叔從睡夢裡蘇醒。梁叔疑惑地看著自己身上的干稻草，一抬頭，又看到了桌上晶瑩透亮的各色野果以及滿滿一壇清澈見底的水。

梁叔一臉苦澀，懊悔之意控制不住地浮現在臉上。

卻聽見應晨雪甜甜地聲音響起：

「梁叔，你醒啦。我在收拾這些稻草，桌上有些吃的和水，你快吃吧。」

梁叔有些遲疑地看著應晨雪忙碌的身影，神情之間滿是懊惱，內心千言萬語，終究只化為一句。只見梁叔顫抖著問道：

「丫頭，你不怪我嗎？」

應晨雪沒有出聲，只是搖搖頭。

梁叔見此，神情有些失落，緩緩地走向石桌坐下，頭也不回地從桌上隨意拿起一個野果，放入口中。隨後，梁叔又將壇中的清水倒入身前的碗里，舉起碗，咕咚咕咚地將碗里的水一飲而盡。

又過了一會兒，張玉起也從睡意中醒來，輕撫著額頭，似乎有些頭暈。

只見張玉起砰砰砰敲著自己的後腦勺，遲疑地看著散落一地的稻草，愣了好一會兒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恍惚間，張玉起似乎看到梁叔在吃什麼東西，精神頓時大振，嚷嚷著喊道：

「靠，梁叔，大清早起來吃獨食！給我也留一點！」

旋即便一躍跳向石桌，搶過梁叔身前的果子，胡吃海塞般吃入自己的口中。梁叔不悅，有些生氣的說道：

「這些都是應小丫頭摘來的，要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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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問過人家！你還有沒有禮節！」

梁叔的訓斥，讓張玉起愣在原地，此前梁叔跟他一直都是亦父亦友，一直以來梁叔從未像這般嚴肅地訓斥過他。

雖是內心極度鬱悶，但張玉起仍然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應晨雪身前，說道：

「謝謝晨雪。」

應晨雪捂著嘴巴，雙眼化作兩輪彎彎月牙，兩道柳葉眉微微上拱，輕聲笑道：

「沒關係的，你隨便吃。」

張玉起長舒一口氣，隨後便說道：

「剩下的工作，你交給我吧，你好好休息。」

說完，張玉起便一把搶過應晨雪手中的東西，將所有物品放在石桌上，然後轉身向洞窟外跑去，邊跑邊說道：

「我去摘點果子來！你們等我一下。」

眼見著張玉起離開的背影，又看到一旁正默默收拾著果子殘渣的應晨雪，梁叔見此，臉上的愧疚，卻愈發明顯，雙目漸漸空洞。只見梁叔忽然站起身，緩緩說道：

「我出去一下，你們在這裡等我就好。可能會晚點回來，你們不必擔心。」

說完，梁叔便一言不發地離開洞窟，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過了一段時間，張玉起和蕭楚凡兩人各抱著滿滿地各種各樣的野果跑進洞窟內，張玉起興奮地喊道：

「來來來！這次足夠讓我們吃到飽！大家快一起來吃！」

卻見梁叔此時並不在洞窟里，只有應晨雪一人安安靜靜地坐在石床上，於是便嚮應晨雪問道：

「晨雪，梁叔去哪裡了。」

應晨雪想到梁叔臨走前交代的話，便如實轉告，道：

「梁叔說他有事出去一下，讓我們在這裡等他。還說他會晚點回來，叫我們不要替他擔心。」

啪！

張玉起手中的果子散落一地。

此刻的張玉起滿臉青筋暴起，原本修長俊美的雙目已經漲的通紅，竟是泛出汩汩血淚一般，緊接著便是野獸一般咆哮聲響起：

「你這個臭糟老頭子！就這麼想去找死嗎！」

話還沒說完，張玉起便發瘋似地轉身向後奔去。洞窟內一角的火麟劍不斷地顫抖，發出陣陣劍鳴，隨後便化作一道流光，緊緊地貼在張玉起的後背，隨著張玉起一道離開。

蕭楚凡剛想離開，應晨雪便一把拉住她，朱唇微啟，輕聲說道：

「帶上我吧。」

……

長陽郡南部十方坡前，梁叔孤身一人緩緩走向一片空地，空地的對面是一小片密林。

梁叔從容不迫的走向密林前，輕輕順了順雜亂的頭髮，隨即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是否有雜物，整理了一下衣冠。

待確定自己的形象沒有任何受損，梁叔平靜地向密林喊道：

「帶我女兒出來吧。」

就在梁叔剛說完這句話，密林中傳來一陣沙沙聲。只見密林中緩緩走出一個蒙面人，蒙面人高昂著頭顱，對梁叔喊道：

「人帶來了嗎？」

梁叔聽罷，竟是嘿嘿一笑，張口道：

「人沒有，要命呢，就我這一條。」

黑衣人一聽到梁叔這話，當即怒不可遏地拔出手中的刀刃，右手一揮，刀刃直指梁叔，怒喝道：

「竟然敢耍我！」

眼見刀刃離自己越來越近，梁叔卻是緩緩閉上雙眼，昂首挺胸，神情好似解脫一般，心中喃喃道：

「我梁守義雖是雞鳴狗盜之輩，但也絕非泯滅良心之人。詩禾，爹爹無法救你，只能到下面繼續陪你了，你莫要怪爹爹。」

梁叔雙目緊閉，腦海中慢慢浮現起詩禾的種種模樣，心中莫名悲涼，眼角緩緩淌出淚花。卻見梁叔放聲大笑，洒脫不羈的笑容卻在梁叔臉上綻放，顯得格外矛盾與凄然。梁叔張開雙臂，恍惚之中，看到梁詩禾像從前那樣，奔向自己的懷抱……

「哈哈哈哈！」

梁叔的笑聲響徹十方坡。

叮！

一柄火紅色的劍出現在蒙面人眼前，與蒙面人手中的刀交織碰撞，迸發出巨大的聲響，掀起陣陣風浪。

梁叔原本順好的頭髮，在風浪之中四處紛飛。突入起來的聲響，也吹地得梁叔有些睜不開眼睛。恍惚間，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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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正拚命地護著他……

就在張玉起即將與蒙面人打起來的時候，二人身後突然傳來應晨雪的聲音：

「你們快停下！」

二人聽到這聲音后，當即各自後退一步，朝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望去。唯有梁叔聽到后，心中大駭，心中十分著急，道：

「應小丫頭，你來這裡幹什麼！快走！」

只見蕭楚凡背著應晨雪緩緩來到三人身邊，應晨雪飛快地從蕭楚凡背上跳下來，對蒙面人說道：

「你們要找的人不就是我嗎？我現在就在這裡，詩禾她在哪兒？」

蒙面人定睛一看，還真是他要找的人，旋即便哈哈大笑道：

「既然已經找到你了，那其他人的命也就無關緊要了。上！把他們，殺了！」

蒙面人一聲令下，身後的草叢中不斷作響。

咻！

只見草叢中竟然還潛伏著數名蒙面人！這些潛伏的蒙面人此刻正迅速沖向張玉起、梁叔以及蕭楚凡三人。

危急時刻，應晨雪的聲音再度響起，只見應晨雪不知何時拔出了頭上的發簪，右手手持發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失去了發簪固定，烏黑濃墨的青絲如瀑而下，在風中肆意舞動，不一會兒便散落在應晨雪臉頰各處。

應晨雪對著蒙面人冷冷說道：

「你們如果想帶回我的屍體，大可以這樣做。」

蒙面人見此，便趕緊下令道：

「停！快停下！」

在場所有人大驚失色，他們都沒料到應晨雪竟然會以死相逼，大氣都不敢喘。蕭楚凡更是面如死灰，這和他與應晨雪在路上約定的內容完全不一樣。

蕭楚凡三人剛想說什麼，應晨雪便伸出左手，示意三人不要出聲。三人便也不再多說什麼，滿懷關切與擔憂地看著應晨雪。

「我要見詩禾。」應晨雪對著蒙面人說道。

蒙面人首領有些猶豫，但還是轉過頭去，下巴微撇。其他黑蒙面人心領神會，從樹叢後面牽出一名年紀約摸十來歲的少女。

萬幸的是，少女身上並無傷痕，只是雙手被繩索捆住，手腕處已經浮腫，有些地方的皮已經被繩索擦破。

眼見梁詩禾無事，梁叔心中懸著許久的石頭終於落地。

只聽見應晨雪再次開口道：

「放了她。」

黑衣人首領有些猶豫，但一下秒，應晨雪雪白的脖頸便淌出一絲血花。在場所有人再次被應晨雪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震驚地語無倫次：

「晨雪，你不要做傻事！」

「晨雪，千萬要注意，絕對不要做傻事啊！」

……

三人關切地聲音響徹在應晨雪耳旁，蒙面人首領見此也是滿臉驚慌，趕緊說道：

「你可以走了！」

旋即，梁詩禾身旁的蒙面人便解開了捆住她雙手的繩索，頭朝著蕭楚凡三人所在方向偏了偏，示意她可以走了。

梁詩禾驚魂未定地看著四周的人，神色未定的眼眸里滿是恐懼。眼見自己父親老梁還有張玉起在場，梁詩禾少女的內心的恐慌便逐漸褪去，低著頭，緩緩地走向二人。

應晨雪與梁詩禾相向而行，梁詩禾不敢看應晨雪，也不明白對方為什麼竟然願意拿自己的性命救她。

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感謝一下她才好，梁詩禾心中如是想到。

慢慢地，兩人越靠越近，眾人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梁詩禾眼見應晨雪已經走到了自己面前，剛想開口，卻見應晨雪一把抱住她！

旋即，應晨雪身上爆發一陣漆黑的靈氣！黑色靈氣瞬間吞沒應晨雪與梁詩禾，梁詩禾被這突入起來的景象嚇得呆住！

嘶。

黑色靈氣又再度瞬間散去，二人的身影竟是憑空消失不見！這一切發生的太過於突然，待蒙面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應晨雪與梁詩禾竟然出現在蕭楚凡身後！

蒙面人首領這才知曉自己著了應晨雪道，咬著牙，氣急敗壞地下令道：

「殺光他們！」

蒙面人傾巢而出，一個個手持長刀，好似餓狼般，紛紛奔向蕭楚凡一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