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註定是一個不平常的夜晚
「哪來的小娘們?」其中一個比較魁梧的男人罵道。
「不,不知道呀,」另一個瘦弱些的男人聲線顫抖著,瞧見左卿月竟生髮出幾分畏懼,道,「她,她不會,不會有靈力吧?」
魁梧男人語氣中帶有幾分猖狂,笑道:「有就有,咱還怕她嗎?仙師不是給了我們法寶嗎?」
只見二人各自掏出了一塊黑石,魁梧男人說道,「遇上我們,算你倒霉。」
左卿月本想用靈力將黑石奪走,卻未曾想到靈力好似被黑石給吞噬了一般。
「確實倒霉。」
左卿月說罷,一手凝著靈力,手中便出現了一把彎刀;另一手從腰間掏出彎刀。
「喲呵,小娘們這架勢挺嚇唬人的嘛。」
話音剛落,左卿月便同二人打了起來。
左卿月只覺得,這兩人體術一般,但手中的那塊黑石能力奇幻,只要在左卿月半丈之內,就能將她身上的靈力抽離。左卿月的面紗早就在搏鬥中掉落了。
左卿月緊皺眉頭:若是這樣打下去,東西還沒傳完,我身上的靈力估摸著都被那塊黑石給吸光了。
她一個閃身,退了好幾丈遠,將其中一把彎刀收入刀鞘,手中幻化,另一把彎刀變成了裹挾著火光的鞭子。
「你們手中的黑石是什麼東西?竟如此厲害。」左卿月心想,便是打不過,在口舌上跟他們浪費點時間也是好的。
「我們也……」魁梧男人正要說話,瘦弱男人直接打斷了他,道,「道哥,仙師說過,不要多言,以免這丫頭誆我們。」
「誆我們?」瘦弱男人細細回想,突然想到了屋內的雪上一枝梅,靠近了魁梧男人,附耳道,「道哥,咱屋裡面還有那些東西呢!」
左卿月借著火光瞧見了他二人的目光,心想:不好!被他們發覺了。
她靈光一現。
「你們還沒回答我問題,你們究竟是何人!為何占著我表哥的宅子?」左卿月立刻扯了個謊,一幅勃然大怒的模樣,道,「莫不成,我於家表哥是不是被你們害死的?!」
「於家?」魁梧男人一怔,瘦弱男人即刻解釋道,「這宅子原先的主人是姓於。」
「哦?」
左卿月見他們頗有幾分動搖,緊接著扯謊,試圖讓這二人相信,道,「這些年未曾與表哥走動,前些日子母親病故前,挂念親人,特叫我來京都關照表哥。卻不曾想,聽聞表哥已然……嗚嗚……」
那二人見左卿月這副情真意切的模樣,開始動搖了起來。
「我曾打探過,這個宅子的主人於仁確實有個姑姑,只不過遠嫁了。」
「那這女人真是他表妹?」
「我,我也不太清楚。」
左卿月隱約能聽清他們的低語,便順勢而為。
「前些日子本想來祭拜一番,發現你二人在屋內鳩佔鵲巢,原以為不過是流民無處可居,這宅子多年未住人,這才溜了進來。仔細想來,也是給表哥積德了。今夜本是來瞧最後一眼的,卻見你二人竟在燒毀房屋,這是我表格留下的唯一祖業,斷不能讓你們毀掉!」
瘦弱男人鞠了一躬,彬彬有禮地說道:「姑娘,對不住。我們同於兄本是好兄弟,他見我二人無處可歸,便讓我們在這兒住下,他臨走前,特意吩咐我們要好好看顧好家中祖業。並非是姑娘說的,鳩佔鵲巢。」
看這人氣質還算文雅,想必那狀子上的字是這人的。
「姑娘想必與於兄往來不多,不曉得這於宅的布局。這著火的是柴房,想必是天氣炎熱,也是我們沒仔細,這柴房沒看好,一不小心就著了,望姑娘體諒。」瘦弱男人解釋道。
左卿月佯裝作「懂了」的模樣,言語中帶有些許愧疚,「原是我錯怪二位哥哥了。」
「無妨。於家妹妹遠道而來,要不同我們一起進屋喝杯茶?」瘦弱男人眼底的狡黠被左卿月盡收眼底。
「這,不妥吧……畢竟夜已深了,我一個小女子也多有不便,」左卿月搖頭,假裝想起了什麼,道,「呀!既然二位是表哥的好友,那便是我們於家的客人,我們家又離京都遠,不便看照這宅。所以,二位哥哥且安心住著,一則二位哥哥住了多年想必也習慣了,二則滿足表哥的遺願,以慰表哥在天之靈,三則能請二位時常幫著家裡,替哥哥上幾炷香,也就寬心了。」
「妹子不必客氣,分內之事罷了。」
「對了!二位哥哥,這宅子畢竟也大,清掃起來想必也勞心費神,不若然,明日我選幾個盥掃的家僕來,任二位差使?」
那魁梧男子眼神一亮,正要說話,卻被瘦弱男子搶了個先。
「我二人不過是粗人罷了,不習慣被人伺候。妹子的好意,我二人都收到了,至於這家僕,實在是不必廢這個錢。妹子回去路上,定也費錢,聽我的,將這錢好好收著,用在該用的地方,也算是我們替於兄照顧了自家妹子。」
左卿月佯裝感動地抹了眼淚,從腰間掏出一個錢袋,與瘦弱男人推搡起來,道:「二位二位哥哥如此真心待我家哥哥,令小女子感動得很,想必表哥泉下有知,定然會保佑二位哥哥的。你們一定要收下這錢,若是不夠,我再去錢莊取。」
瘦弱男人本還想推拒,卻被魁梧男人一把拿下,打開錢囊,雙眼也不自覺放光,咽了咽口水,幾分諂媚地笑道:「自家妹子客氣什麼。」
「不不不,這是應當的禮數,家母遠嫁,不能照拂表哥,多虧二位照拂,表哥才能走得,安心些兒。」左卿月滿臉都寫著真誠二字,讓瘦弱男人也動搖了幾分。
左卿月在這裡同他們周旋了半天,也才堪堪一盞茶的功夫,離這半個時辰尚久得很。不過至少已經將那魁梧的愣頭青給解決了。
火勢雖然逐漸變小,左卿月卻能清晰瞧見那魁梧的愣頭青將錢袋遞給瘦弱男人,兩人都摸了摸裡頭的銀子,特別是那愣頭青,還背過身去咬了咬銀子。左卿月見況不覺一笑。
下一秒,兩人便覺得渾身像是被火灼燒一樣,連忙將錢袋扔到旁邊。
「錢袋有毒!」瘦弱男人痛苦的喊道。
左卿月見二人分身,即刻掏出腰間的彎刀,飛身上前,刺傷他們的手腕,將二人手中的黑石奪了過來,隨即將黑石扔到了於宅外頭,以免靈力施展不了。
她緩緩地說道:「二位,你們身上所中乃是比雪上一枝梅還厲害的奇毒,眼下不過是像被火一般灼燒,待會兒可就是百蟲撓心了,天下唯有我手頭上這一瓶解藥。」左卿月幻化出一個瓷瓶。
二人見況,正要撲上前來,卻被左卿月用靈力畫出了一道屏障所阻擋。
「都想要解藥呀?」左卿月笑著搖頭,道,「可惜,這裡頭只有一顆藥丸,你們兩個人里只有一個能活,那就是說得多的人。」
「你什麼意思?」瘦弱男人眼神陰鷙地盯著左卿月。
「我問,你們答。誰答得好,我就把葯給誰。」
「第一個問題,你們叫什麼?」
「俺叫黃崇道,他叫紀求仙。」魁梧男人剛說罷,那瘦弱男人即刻衝上前去,罵道,「你就不怕她騙我們?」
「管你呢!老子才不想死!」黃崇道推開了瘦弱男人。
「很好,第二個問題,你們買那麼多雪上一枝梅,有何意圖?」左卿月悠悠地問道。
黃崇道生怕被紀求仙搶了話,即刻解釋道:「是一個鬼面人讓我們這麼乾的,他要在英雄大會最後一次比武后毒害所有……」
話未說完,只見紀求仙的眼球上布滿了血絲,用一把匕首捅進了黃崇道的腹部,瘋魔一般地說道:「毋寧死,也絕不能背叛仙師!」
黃崇道不可置信地瞧著瘦弱的紀求仙,不敢相信之前畏畏縮縮的人眼下竟為了那個仙師而殺了自己。
「原來,你也是那些自詡名門正派的小人!仙師是絕不會讓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活著離開京都的。」紀求仙視死如歸地凝視著左卿月,一刀捅進了自己的心臟,炸出了一道衝天的光芒,像是在刻意提醒那位仙師一般。
左卿月聽到了院外傳來的聲音,是京城的將士們,想來是因為之前柴房的火引來他們的注意,眼下這一炸,更是讓京都的巡防營心中一緊。左卿月趕忙掐了一道水訣,將火給滅了。
左卿月擔心他們闖入正廳,影響到陣法,即刻沖向於家大宅的門口。
好在,她剛趕到大門,那些將士們才破開了大門。幾個人拿著火把湧進了於宅,左卿月瞧著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服制不同,應當是帶頭的。
左卿月借著火光仔細打量,身材當真魁梧,比蔡奎還高了許多,長得倒是英俊,到底是將士,風吹日晒的,瞧上去雖糙了些,但那目光卻是炯炯有神。
「頭兒,這裡有個奇怪的姑娘。」
那帶隊男子轉過頭去,低頭仔細一瞧,才瞧見了比自己矮了快兩個頭的左卿月,口氣平淡地問道:「姑娘,深更半夜不在閨房裡待著,跑到這破宅子里做什麼?」
「會情郎,不行嗎?」
左卿月剛說完話。那帶隊男子一皺眉頭,從身旁的將士手上拿來了火把,彎腰湊近了左卿月,用火把照亮左卿月的面容。左卿月見況,眉頭緊鎖,別過頭去,道,「幹嘛?想調戲良家婦女呀?」
「穿著夜行衣,在這破宅子里夜會情郎,這可夠與眾不同的。話說,你這樣算得上是良家婦女嗎?」那帶隊男子的語氣此刻竟生動了起來,頗有戲謔的意味。
「要你管,」左卿月環抱雙手,見有人要進去,連忙攔住,道,「欸欸,不許你們進去。」
見左卿月攔著,那個叫「頭兒」的士兵無奈地問道:「姑娘,這裡頭可都著火了,萬一燒起來可就不好了。」
「火,我已經滅掉了,」左卿月指向柴房的方向,道,「喏,你看,都沒火光了。」
「統領,這……」這可讓那士兵犯了難,這姑娘用身子擋在前面,他也不好對人家動手。
「聽她的。」
「啊?」
「聽她的,」那帶隊男子笑著說道,「咱們打遍顧家村無敵手的左大女俠可不好惹。你說是吧?」
「呃……啊?」左卿月一怔,眯了眯眼,湊上前去想仔細瞧瞧那人的模樣,可他比自己搞了快兩個頭,左卿月踮起腳也看不清,直到那人俯下身子來,她差點摔了個屁墩,詫異無比,「小霸王?!」
「咳咳,」帶隊男子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我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巡防營虎字軍的統領,可不許這麼喊我。」
來人正是當年與左卿月、顧蘋末交好的小霸王,顧鴻。左卿月記得他是因為家中發跡,來了京都,沒想到他如今還能混上個統領。
「說說吧,你在這裡做什麼?」顧鴻問道。
左卿月不便解釋,打著馬虎,道:「有要緊事,你讓你的人不要進正廳就好,其他的地方就無所謂了。」
「你不好好說的話,我眼下可是在職期間,那麼多雙眼睛盯著我,可不能給你開後門呀。」顧鴻苦笑地說道。
左卿月笑道:「咳咳,那我就把他們的眼睛都給戳瞎?」
隊伍里有幾個士兵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還有笑道:「這姑娘瘦胳膊瘦腿的,也就打得過你了吧。」
「行了,你們聽她的,先別去大廳,去周圍看看有什麼異常。」顧鴻嚴肅地指揮著,那幾個笑了的士兵這才繞開正廳,跑向了後院。
「不許胡鬧。」顧鴻拍了拍她的肩膀。
左卿月一歪頭,擺了擺手,道:「我只能跟你說,我夜探於宅是發覺有人慾意對京都百姓行不利之事,一直在暗中調查。」
「卿月,別鬧了,」顧鴻揉著她的腦袋,
「你看,我說了你又不信。」左卿月撅著嘴。
唰地,一聲慘叫從後院傳來,左卿月和顧鴻等人即刻向後院奔去。
她原以為是這士兵膽小,見了黃崇道、紀求仙那副死狀害怕,卻瞧見一個鬼面人,他身旁已然躺著好幾個奄奄一息的士兵,而手中正掐著另一個士兵的脖子。
左卿月見況,若是不將情況分說清楚,定然是沒有法子了。於是,她即刻對顧鴻低聲說道:「正廳里有一石的雪上一枝梅有天機閣的明過長老在傳送出去,現下應當傳送了一半了,讓你的人去那裡看好!決不許這些惡徒拿去戕害百姓。」
顧鴻見左卿月言語懇切,神色凝重,立即對身後的那個活潑士兵道:「你帶一隊人馬去正廳守著,不許人進去,包括你們!」
「是。」那個活潑士兵帶著一隊人馬火速前往正廳。
左卿月又想起了那兩塊黑石,她拋出了院子,也不知這個鬼面人有沒有拿走,是故,她此刻繃緊了狀態。她手中凝出弓弩,拉滿弓,想著試探一番,道:「我勸你把人放下,眼下你若是想逃還有機會。」
顧鴻雖然驚於左卿月竟能徒手凝出武器,卻也拿出了他的長刀,周身靈力波動。
鬼面人不語,左卿月自是不忍那士兵真被掐死,一箭出弦,速度恍若流星一般,那鬼面人隨即放開了手,那士兵見狀慌張地爬向隊伍。幾個士兵正想去扶他,那鬼面人又宛如鬼魅一般上前攻擊,顧鴻雖然體型大,但速度也快,擋在士兵前面,長刀一揮,鬼面人以力量相擋,竟也退了幾步。
「照看好傷員!」顧鴻對著身後的士兵們喊道。
左卿月見顧鴻又衝上前去,連發幾箭,直向那鬼面人。而顧鴻自幼認識左卿月,知曉她的箭術尚且不錯,由此,兩人配合起來雖不夠默契,卻也足矣。
左卿月的弓箭又快又狠,之前幾箭使得鬼面人身後的柴房已近乎坍塌。而隨著士兵們受到顧鴻的調遣后,火把少了,她的視野又模糊起來,她將弓弩一收,雙手結印,心想:這柴房今夜還真是受苦受難,一夜間被我燒了兩回。
剎那間,火光衝天。
也正是在這一刻,左卿月瞧見了顧鴻被鬼面人壓制著,那鬼面人正要一掌直擊顧鴻的面門,左卿月反應迅速,一手拔出腰間的彎刀,一手幻化,使著兩把彎刀擊上前去,將鬼面人打得連連後退。
可左卿月也在攻擊的那一瞬知道,自己打不過這個鬼面人。
「你想做甚?」
鬼面人緩緩說道:「你們選,是要雪上一枝梅還是在場所有人的命。」
「如果我都要呢?」左卿月狠戾的眼神直面著鬼面人。
「那就都去死吧。」鬼面人剛說罷,便衝上前來,而此刻,他的手裡已然多了武器——雙鉤。
左卿月彎刀短小,不利於與其對戰,幾番敗退下來。好在顧鴻及時上前替她攔下了幾次攻擊。
「讓你的人速速離去!」左卿月對顧鴻喊道。
顧鴻搖頭,目光堅毅望向左卿月,義正言辭地說道:「我們是巡防營的人,誓死保衛京都!絕不後退!」
話畢,身後的士兵們也雄赳赳地喊道:「誓死保衛京都!絕不後退!」
「迂腐!這般無用的倔強只會讓他們白白送死!」左卿月一邊應對著鬼面人,一邊大喊道,「去找天機閣的人!讓他們來幫忙!」
「想走!不可能!」鬼面人即刻設下了結界,將院內的人團團圍住。
左卿月氣得胸悶,對鬼面人的攻擊已然應接不暇,身上已經被劃出幾道傷口,只是身著黑衣,僅能從滴落在地上的血跡看出她受傷。顧鴻這邊也不容樂觀,亦是被傷了好幾處。
左卿月的額上直冒汗,她眼下掐著時間,估摸著再有個半盞茶的功夫,那些雪上一枝梅就被傳送走了,那鬼面人一時半刻也找不到,可身後這些士兵怎麼辦。
她握緊了手中的彎刀,與顧鴻同時迎擊了鬼面人,幾個回合下來,二人先後被鬼面人一腳踹飛,狠狠地摔到地上,左卿月因為嬌小,她的背在地上磨了半丈遠。她咬牙,可血還是從嘴角滴落,她的手上、腳上被那黑衣人的雙鉤給傷了,肉都卷了出來。
幾個士兵上前去扶她,見她這般也覺得心疼得緊,適才被他們嘲笑的小姑娘,眼下滿身是傷,還得保護他們。又覺得無能為力,自己終究是普通人罷了,只能被左卿月和顧鴻保護在身後。
左卿月堅持地站起來,握緊彎刀,擋在了這幾個士兵的前面。
顧鴻更是如此,他手一揮,示意士兵們往後退。他又衝上前去,正在他靠近了鬼面人之後,突然將手中的長刀拋出,雙手死死抓住了鬼面人的雙鉤,大喊道:「卿月!」
左卿月見況,明白了顧鴻此舉,果斷地衝上前去,彎刀飛至,銀光已然到了鬼面人的脖間。只見鬼面人放開了持著雙鉤的雙手,退了一步,緊接著猛地抓住了左卿月的脖子。
左卿月嘴中的血瞬間涌了出來,卻仍是倔強地用手上的彎刀狠狠地刺入鬼面人的手,她本想直接將這鬼面人的手臂割掉,可被抓住后,她力氣不夠,不能做到。
鬼面人雖然也在打鬥中受傷,眼下這彎刀像是被嵌入了他的身體里,他憤恨無比地掐緊了左卿月的脖子。
「放手!」顧鴻見況,顧不得拿上自己的武器,用著那鬼面人的雙鉤刺向他。鬼面人此刻正怒火衝天,一掌掀翻了顧鴻。
士兵們見況,手持著長槍紛紛衝上前去。
「上!」
「放開左女俠!」
……
士兵們懷著必死的決心衝上前去,左卿月掙扎著搖了搖頭。
下一秒,士兵們皆被掀翻在地。
「去死吧。」鬼面人手中力道更重,卻聽見左卿月斷斷續續地說道:「殺……殺了……我,你就,別想知道,雪上一枝梅,在哪裡了……」
「你敢威脅我?!」
「儘管……試試……」左卿月嘲諷地凝視著鬼面人,鬼面人那雙混濁的眼逐漸失去了自信,流露出驚慌的神色。
他掐緊左卿月的脖子,「你把雪上一枝梅送到哪裡去了?!說!」
他未曾注意,左卿月已然在他只顧著詢問雪上一枝梅的下落時,悄悄地將腰間的粉色碧璽墜子扯下,然後以靈力催動,頓時,粉紅碧璽墜子里迸發的光芒將鬼面人炸開幾丈遠,而結界也在那一刻被炸開了。
左卿月暫時得以喘息,迅速掏出春山露珠服下,然後將瓶子扔給了顧鴻,喊道:「我阿爺做的藥丸!保命用的!」
也好在顧鴻與左卿月知根知底,清楚左神醫的底細,沒多問就服下了藥丸,連忙餵給了那些被掀翻在地的士兵們。
左卿月服下后,也顧不得調息,將墜子收回,催動墜子以設下自己的結界。
鬼面人雖被炸傷,卻也兇悍得很,他將雙鉤召回手中,對著結界瘋砍,眼瞧著結界竟出現了一絲裂縫。
還真是不依不饒了。
左卿月懊悔自己一時手軟,沒有將紀求仙、黃崇道先行解決,反而招惹了這麼大的一個麻煩。
「待會兒結界必然會被他打破,顧鴻,你一定聽我的,帶著你這些手下離開,然後去天元客棧找天機閣的或者找掌柜的,把我的名字報給他們,一定會有人來幫忙的。」左卿月一面強行催動靈力加強結界,一面對顧鴻說道。
顧鴻皺眉,道:「卿月!」
「你再多廢話,你、我、你的這些將士們都得死!……咱們都要活下去!」左卿月此話一出,顧鴻也知曉,再多猶豫未免矯情做作了,便咬著牙應下。
顧鴻命令眾人幫扶著,只要結界一被打開,立刻逃走。
「可左大女俠怎麼辦?」一個年輕的士兵弱弱地帶著哭腔問道。
「哭什麼哭?!信她!這丫頭從小就命硬著呢!」顧鴻畢竟身懷靈力,一肩擔了一個受傷嚴重的士兵,準備隨時離開,回過頭去望著左卿月正堅定地目視前方,他恍若想起了當年在顧家村行俠仗義的「左大女俠」。
果不其然,這鬼面人厲害得很,真將結界打破了。
顧鴻等人即刻逃跑,鬼面人見況正要飛身上前抓住他們,卻被左卿月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鞭子纏住了腳,左卿月用力將他拉扯回來。
「有趣!你一個小丫頭竟能帶著像武靈蘭錡這樣的絕世法寶。」鬼面人的目光在暗夜中散發出詭異的光芒,順勢將雙鉤召回。
左卿月握緊了鞭子,嘲諷地卻又虛弱地說道:「是你見識太淺薄罷了。這東西,我們家裡一抓一大把。」
「哦?看來你來頭不小,」鬼面人仰天大笑,道,「抓了你,說不定還能在仙師面前討得幾分寬恕。」
鬼面人逼近左卿月,她一面退,一面揮舞著鞭子攻擊他。
好奇怪,他身上流動的是靈力嗎?
左卿月皺著眉頭,在打鬥之時她就覺得很不對勁:不對!這個鬼面人身上壓根沒有靈力的波動,可若不是靈力的話,還能是什麼?
她仔細回想在遠山莊里,那些老頭逼著她背的書,卻愣是想不出究竟有何可據的。
她猛地想起被自己拋出院內的黑石:既然黑石能吸收我的靈力?那他的力量,是不是也可以被吸收?
左卿月將鞭子收回,跳上了院牆,揮舞鞭子直逼向鬼面人的脖子,假意要以高來博得優勢。她見那黑衣人一個閃躲,也飛身上牆,她連忙將鞭子一收,蹦出了院外。
那鬼面人的力量果然被吸收了,他身上力量的波動頓失,可手中仍持著雙鉤。左卿月從腰間一抽,臉上驀地一驚。
她忘記自己那把實在的彎刀,早就在砍鬼面人後,被鬼面人從手臂中拔出,仍在了地上,眼下腰間就剩下刀鞘了。
顧不得太多,左卿月用刀鞘攔住其中一鉤的攻擊,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可鬼面人的另一鉤眼瞧著要落了下來,左卿月只能以徒手防禦。
我的手不會要沒了吧。
左卿月這麼想著,卻發現身前衣袖飄揚,那衣衫柔和地拂過她的臉頰,熟悉的氣息剎那間湧向了自己,她的心驀地像是漏了一拍,仰頭一看,少年的身影被柔和的月光照映,可稜角分明的側臉面色凝重。
傅九曜一劍抵擋著鬼面人的雙鉤,隨即與鬼面人打鬥起來,因著黑石在附近,二人的打鬥只能是單純的武力拚斗。傅九曜替左卿月擋住攻擊的那一瞬間也察覺到了異樣。
左卿月畢竟嬌小,而眼前的鬼面人不是黃崇道、紀求仙那般的普通人,定然是經歷過生死的,論體術肯定比不過。
可傅九曜不一樣,他自小在天機閣被磨練,體術比左卿月強上太多。是故,在與鬼面人的輪番交戰中,也未落了下風。
「卿月,你沒事吧?」瀲灧生怕碰著左卿月的傷口,瞧著她手臂上幾處肉都被卷了出來,只覺得又心疼、又氣憤。
左卿月搖了搖頭,心想:這顧鴻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話說怎麼是瀲灧和傅九曜來了?
「對了,這附近有東西,能吸走靈力,」左卿月被瀲灧扶起來后,立刻把隱患告訴了她,「你們一定要小心,這鬼面人身上的力量深厚,不可在離黑石太遠的地方與他交手。黑石大概能吸收半丈內的靈力……」
左卿月猛地一咳嗽,竟吐出一地的鮮血,瀲灧也無法使出靈力幫她,手足無措地問道:「卿月,你可帶了藥丸?」
左卿月搖頭,適才把藥瓶都扔給了顧鴻,今夜出門也只帶了迷糊散、和那包被下了火蛇散的錢袋。
畢竟她的腰帶也承受了很多。
「瀲灧,你先去幫傅九曜,把那人抓住才是最要緊的,」左卿月推了推瀲灧,怕她擔心,補充道,「我不打緊的。」
「我先扶你在此處坐著,」瀲灧扶著左卿月靠在院外的一扇小門,見左卿月揮手示意他快去幫傅九曜,便飛速衝上前去幫助傅九曜,道,「傅師兄,卿月說這附近有器物能吸收靈力,範圍只有半丈。且一定要小心此人。」
「嗯。」
果不其然,因著黑石,傅九曜和瀲灧兩個大派長老首徒一下子就將他制住了。
那鬼面人應當是意識到了黑石正在附近,便退了好幾丈,離開了黑石所攝範圍。
「不好!」傅九曜和瀲灧見那人凝出灰色光芒,一掌迎面而來,掌風凜冽,好在二人反應及時,靈巧地躲開了。
鬼面人不願多做糾纏,一個猛衝向左卿月而去。
傅九曜此刻再衝上去已然來不及了,但他仍是奮力一抓。鬼面人將要抓住左卿月的那一瞬間,一道強悍的靈力湧向了鬼面人,將鬼面人直接打翻在地。
左卿月抬頭望向周圍,太過漆黑,她看不清:許是莊裡安插在京都的人吧。
瀲灧倒是靈敏地察覺到,遠處的屋檐上,一個帶著面具的身影一閃而過。
「阿月,你沒事吧?」傅九曜顧不得其他,上前護住左卿月,很是焦急地打量她全身,適才未來得及看她的傷勢,眼下借著月光一瞧,只覺得心被人緊緊地握住了,空中瀰漫著左卿月葯香與花香氣息,卻也多了血腥的味道。
「先把他鉗住。」左卿月此刻顧不得其他,此刻趁那鬼面人被打翻在地,必須乘勝追擊。
瀲灧即刻上前抓住了那鬼面人,將那人反手鉗制住,左卿月想起了兩塊黑石,她讓傅九曜拿出火摺子,然後附在地上,瞧見了那兩塊黑石在躺在不遠處,顧不得自己虛弱,也連忙爬了起來,拾起了一塊黑石,將另一塊悄悄地踢遠了些。
「將這黑石,放在他身上,這樣他便不能作妖了。」左卿月遞給了身旁攙扶著她的傅九曜,傅九曜扔給了瀲灧,眼見那人被俘,左卿月這才安心。
「我累了,傅九曜。」左卿月頓時覺得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了,身子也些許癱軟,雙眼迷濛地看向傅九曜。
「我帶你回家。」
傅九曜不敢用力觸碰眼前的少女,因為身著黑衣,他不清楚她的身上到底有多少傷,他輕輕地抱著眼前的少女,若不是還能感受到她的脈搏,否則只是瞧她的雙眼逐漸閉上,就能即刻發瘋。
瀲灧將黑石放在那鬼面人的腰帶上,然後尋了根繩子,把他捆得像是個粽子,而且是包的很醜的粽子。
傅九曜抱著左卿月走在後頭。
夜很深了,大街上,很是寧靜。
沒人知道,這份靜謐背後,隱藏了多少如適才一般的殺戮。
而此刻,為首的是顧鴻、紀九暄,帶了幾個天機閣弟子前來。
「卿月的傷勢如何?」紀九暄焦急地問道。
傅九曜卻一抬眼,儘是冷漠,道:「師兄,你可知今夜之事?」
「九曜……」
紀九暄一怔,他確實知道今夜左卿月所作之事。左卿月走後,明過長老召他今夜要注意著動向,並且將左卿月的計劃告知給他,否則也不會來得如此之快。
他解釋道:「我確實知道,這是阿月的計劃,她不想你擔心,所以……」
「若不是我先前給她使了尋蹤咒,她眼下已經躺在那於家破宅中了。」傅九曜知道,自己說這話並不妥當,太沒有大局觀念,可自己一遇到她的事,總會失了分寸,沒得冷靜。待他低頭凝視著左卿月顰蹙的眉頭,卻又想起了她憂心忡忡的模樣。
「師兄,對不住了,我一時沒控制住自己。阿月尚且為了大局能捨棄自己,我眼下更不當如此。」傅九曜低下頭,凝視著左卿月的臉,將眼眶中的淚逼了回去。
紀九暄並不在意傅九曜適才的唐突,瞧見傅九曜胸膛處的衣裳被洇了大片血,更是擔憂,道,「我自是不會怪罪你的,咱們先送小卿月回去吧。」
「是。」傅九曜腳步快速,可手上的力道還是輕柔,上半身都不敢怎麼動作,怕扯到左卿月的傷口。
天元客棧。
已是深夜,是故客棧內也沒有多少人,只有幾個打著哈欠的店小二和夏青囊。
夏青囊因著想找左卿月問藥理方面的問題,一直在等著左卿月回來,正巧遇見了顧鴻,聽顧鴻說左卿月受了很重的傷,便立刻去準備各種葯。
而鬼面人卻被顧鴻押走了,理由是:天機閣並非朝廷機構,既無官職,便無抓捕的權利,此番幫忙有功,會向朝廷報備。
傅九曜將左卿月放在床上,夏青囊跟上前來,搭上脈搏,臉色沉悶了起來,道:「師姐身上的傷倒是還好,可五臟六腑和筋脈受了損傷,需要以靈力來修補。」
「怎麼治?」傅九曜剛問罷。
「自然是老夫來治。」
聲音很是熟悉,傅九曜一轉過頭去,門外正是將緩緩面具揭下來的左神醫。
「老夫的孫女,老夫會治,除了那個丫頭,其他人都滾出去。」左神醫深夜出現在此,雖讓傅九曜驚訝,但更多的是覺得安心。
「是。」傅九曜要出去,可夏青囊卻眼神一亮,道,「這,這難道就是鼎鼎大名的醫怪?」
傅九曜見他如此,強行將他扯走。
而房內僅剩瀲灧和左神醫。
左神醫幾步走上前去,心疼地打量著左卿月,搭完脈后,讓瀲灧將左卿月扶起來,喂她吃了顆藥丸,頓時間,左卿月身旁圍繞著一圈綠色治癒的光芒。左神醫從腰間掏出一柄通體碧玉的小巧的武器,通過那柄武器將靈力傳送給左卿月。
半炷香后。
左神醫將武器收回腰間,搭脈診治,嘆了口氣,道:「剩下的,就拜託姑娘了。這是藥膏,幫她抹在傷口處。」
「晚輩明白。」瀲灧應下,雙手接過那藥膏。
左神醫跨步走了出去,就被夏青囊一把抓住手臂,激動地問道:「您就是鼎鼎大名的醫怪吧?我叫夏青囊,我醫術眼下雖不算高超,但您放心,我悟性極高、天賦異稟,絕對是當您徒弟的首選,雖然您已經有左師姐了,但畢竟她是您的孫女嘛,我不會……」
「多年不見,您身體可還好?」
明過長老聞聲出來,畢竟他也為了傳送那些東西耗費了許多靈力,可門外看守的弟子前來彙報,眼見左神醫出了房門,即刻上前,對著左神醫作揖。
左神醫一皺眉,撓了撓頭,道:「老夫見過你嗎?」
「神醫怕是忘了,當年在石州便是您救了我。」
左神醫閉目抬頭:石州呀,這地方不是幾十年前就沒了嗎?不過我年輕的時候好像是去過那裡。
「神醫懸壺濟世,救的人太多,記不得也是正常。可我們被救的,這一輩子都會記得您的恩情。」明過長老想起當年左神醫不過而立之年,還是一幅意氣風發的模樣,他拿著那柄通體綠色的武器,救下整個村子的模樣。
左神醫仔細打量著明過長老,拍了拍腦袋,道:「是你呀。對不住呀,老夫後來忘記了,就沒再去找你。」
原來是這小子。
左神醫想起當年自己的模樣,深深地嘆了口氣:老了呀。
「您當年說家中有事,便把我留在了思葉山附近,可是一直未等到您。後來幸被掌門瞧上,眼下我已是天機閣的長老了,算是未曾辜負您的救命之恩。若非神醫,我哪有這番機緣。」明過長老笑道。
夏青囊眼見插不上話,被傅九曜拉扯到一邊。
「往事已矣,無須再提,」左神醫一轉過頭來,盯著傅九曜,狠狠地拍了他的腦袋,罵道,「你小子,就是這樣照顧阿月的?!老夫瞧著,你和阿月就是八字犯沖,你是專門來克她的吧。」
「左神醫,此番是我沒照看好阿月,您若是想打,便狠狠的打吧。」
傅九曜低下腦袋,可左神醫的手停在了半空,氣急敗壞地把手收了回去,道:「可不敢打你。阿月醒了要是知道,怕不會把老夫的鬍子都給揪了。」
左神醫搖了搖頭,慢慢地走下了樓梯,被明過長老邀請去房間內商討要事。
而傅九曜房內。
瀲灧在房內將左卿月的便衣脫下,見她背後竟還有一大片的擦傷,替左卿月處理傷口的時候,她輕柔得很,生怕左卿月疼著。
瀲灧擦拭了左卿月的身子,幫她換了身乾淨衣裳,輕柔地將被子替她蓋上,便輕手輕腳地出了門,一出門就瞧見了焦急的傅九曜。
「阿月怎麼樣了?」
「卿月現已睡下了。傅師兄,你們究竟在探查何事?為何卿月會被人傷成這般模樣?」
「瀲灧師妹,今夜多謝你同我去救阿月。此事還煩請你遮掩一下,其中牽扯甚多,事關京都的安危,且阿月推測出此次英雄大會內有細作,所以不便聲張,一直在私下調查,」傅九曜目光灼灼地凝視著瀲灧,道,「眼下同你說,是因著相信你與阿月的情誼,希望你不要將今夜之事外傳。」
瀲灧思慮了片刻,道:「傅師兄,我知曉了,你放心,我定不會將此事傳出去的。不過,我適才瞧著卿月身上的傷,很重。」
「多謝……阿月身上有些傷,我不便幫她處理,這些日子還得麻煩你。」
「師兄不必客氣。」
明過長老的屋內。
左神醫正喝著自己葫蘆里的酒,猛地喝了一口,道:「那些雪上一枝梅你們打算如何處理?」
「眼下我等暫無方法,難道您有法子可以銷毀?」
「自然是有的,只不過怕爾等不肯。」左神醫泰然自若地說道。
「您但說無妨。」
「將繳獲的盡數雪上一枝梅交予老夫,三個月後,老夫定將解藥交到你手上。」
左神醫語氣堅定,可明過長老卻有些遲疑,畢竟是一石的雪上一枝梅。
左神醫打量了他一言,道:「若是有所顧忌,便作罷。待阿月身子好了,老夫就帶她回去,這些腌臢事你們自行解決。」
說罷,左神醫揚起衣袖就要離開,明過長老連忙上前解釋道:「您願意幫忙研製解藥,自然是天下人的福澤,可尚不知今夜的動靜是否已經驚動了各派及朝廷,若是事態演變,可就不是我一人能承擔的了。況且,聽弟子說,這京都巡防營的人已經摻和進來了。」
「老夫沒那麼多閑心聽你們解釋,也沒心情了解事態如何,」左神醫扔了一個瓷瓶給明過,道,「這瓶子足以容納數十石的東西,若是想通了,便將那些東西放到裡頭交給我,老夫只待到阿月的傷好了便走,不過你既然跟過我,也知曉老夫醫術也不算差,治好阿月的傷不過倆三日的事罷了。」
左神醫揮袖離開,明過長老接著瓷瓶,悵然得很,卻又咬咬牙,「若神醫真能研製出解藥,這乃是天下一大幸事,便是有所抗力,老夫也得為天下百姓謀得這福澤!」
自顧自地說罷,明過長老拿著瓷瓶奔赴城外的城隍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