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公子穿金戴玉,錦衣華袍的,想來也不缺錢,又何必行那匪寇的行當呢?」陸知杭盯著冷光刺眼的劍刃,壓低了聲音,透著几絲懼意,似乎真把對方當成了打劫的。
聞言,雲祈只是漠然的緩緩靠近,那劍身只差一絲就要與血肉相觸,他嘲弄道:「倒挺能呈口舌之快,可惜我這劍卻是聽不懂,只懂飲血。」
陸知杭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絲不解,誠懇道:「你這看著比我有還有錢,搶劫也得搶個有錢的不是?我身上就這身衣服最值錢,你實在想要……也不是不行,只求你放我一條生路。」
說罷,就開始寬衣解帶來。
「寬衣就不必了,不如把你的面具摘下來。」雲祈把劍刃下移,阻止了對方解開腰間束帶的舉動。
陸知杭訕訕收手,連忙搖頭拒絕道:「在下從小生得醜陋,只怕你見了,就想替天行道了,不妥……」
「你在拖延時間,等人來救你嗎?」雲祈歪了歪頭,想不明白死到臨頭了,對方還在負隅頑抗什麼。
先不說這怪人手無寸鐵,自己這邊可不單單隻有兩人,聽到打鬥聲的死士很快就會趕來。
不,也許都用不著打鬥。
「我就一鄉野之人,孤苦無依何人來救?兄台何必為難我?在下身上真沒錢。」陸知杭致力於雞同鴨講,任憑雲祈如何說,那劍刃如何逼近,他也裝作不知。
「既如此,就只能把你抓來,嚴刑拷問,吃些苦頭才能讓你這嘴說點什麼了。」雲祈冷笑一聲。
話音未落就猛地將劍刃往前一刺,目標赫然就是對方的手肘,打算先把這人四肢的經脈割斷,寸步都不能行再好好講道理。
男主還真是半分道理也不肯講,認定的事,寧肯錯殺也不能放過。
陸知杭心底頗為無語,直呼原著誤人。
誰讓小說里,女主救完人後,雲祈的人馬匆匆趕到,算是撿了點甜頭,有所懷疑的男主大人立馬就折返回了長淮縣。
這也是為什麼此間事了,陸知杭還敢在這多留的理由,除了必須為張氏採回茵陳蒿,就是篤定了不會有人再來這座山了。
眼見寒光乍現,不帶一絲猶豫,決絕的往自己刺來,陸知杭眼疾手快地側過身子,堪堪躲過一擊。
心裡清楚雲祈是真下了殺心,若不儘快脫身,等對方不耐煩,把候在後方,防止他逃離的侍衛一起叫來擒拿,就真沒機會了。
雲祈一擊不中,並不氣惱,反而發現面前的怪人身手如此敏捷,愈發肯定對方不簡單,絕不是其人口中的鄉野村夫。
他嘴角不由一勾,帶著絲戲弄,劍刃去而復返,在陸知杭周身刺來刺去,大多是往四肢而去,並不想取對方性命。
畢竟,一個死人就沒什麼價值了。
陸知杭接二連三的躲過,身體已然有些吃不消,心知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男主並不信他的託詞。
他再胡言亂語,對方也不會因此放過他,與其如此,不如自己找出一條生路來,可陸知杭如今四面楚歌,除了上天遁地,這一方小天地就是一處死地!誰讓他身後就是懸崖呢?
嗯……等等,懸崖?
趁雲祈動作微頓之際,陸知杭餘光匆匆瞥過二十幾米高的半山腰,以及下方深不可測的洮靖河,心口不著痕迹的一顫,突然就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不過,一頭栽進洮靖河的危險極大,即便是專業的跳水運動員,在這樣的高度下,也不輕鬆,更何況陸知杭的跳水經驗就只有大學體育課的體驗,而學校的跳水台也不過十米。
他幸運沒磕碰到崖壁,還得思考水面因高速下落形成的衝擊力對身體造成的傷害,二十幾米……
受過專業訓練人來跳,也不是不行。
此時的陸知杭突然開始懷念起了遠在天上的父母來,他們這般喜歡給他報課外班,怎麼就忘了報一下跳水項目呢?
頭腦思緒發散,動作自然就跟著慢了起來,陸知杭一個不注意,手臂頓時刺痛了起來,卻是不知何時揮來的劍刃輕輕擦破了他欺霜賽雪的白衣,以及那淺淺的一層表皮。
「我若對你起了殺心,你早已身首異處。」雲祈接過居流遞過來的月白色錦帕,輕輕地擦拭起了劍刃上沾染的點點血色。
「可我確實不知你所言到底何意,你又因何要對我出手。」陸知杭笑了笑,說道。
「你如今不知,蓋因是苦頭還未吃夠。」雲祈語罷,似乎是沒了繼續和對方逞口舌的興緻,正想要叫居流將此人拿下,就聽到對方喊了一聲。
「等等!」陸知杭伸手擋在了身前,腳步不著痕迹的往後撤。
「……」雲祈不言,只是定定地盯著他,似乎是想看陸知杭又要玩出什麼花樣來。
陸知杭嘆了口氣,餘光望著懸崖下水波微漾的洮靖河,與其留在這裡,被男主抓住遭受非人折磨,更有可能牽連家人,不如賭一把!
不過,這次的賭注是自己的命,一旦輸了,所有一切的都如煙消雲散,徹底與他無緣,可惜他的茵陳蒿還未帶回去給張氏,少了這味葯,病症不知能不能好。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卻被逼上絕境,要說陸知杭對雲祈毫無怨氣是不可能的。
望著面前戴著斗笠,仍遮不住非凡氣度的矜貴少年。
陸知杭笑了,沒來由的來了一句,語氣輕佻道:「晏都才子都道三公主國色天香,沒成想半分柔情也無,索性我就做一迴風流客,拿我這條命來一親芳澤,看看你的嘴到底是不是如你的話這般冷,俗話說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聽著那人調戲的話語,雲祈一怔,隨後平靜的眼底驟然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怒意。
他最恨這苟且的身份,想也不想,拿起手中的長劍正想給對方一點教訓,卻見那人朝他揮了揮手,隨後不帶一絲猶豫的縱身往懸崖下躍去,而那劍刃在這一番錯位下,勾住了陸知杭背後的竹簍……
雲祈身形不穩,一個踉蹌竟是被陸知杭帶著一起摔下了懸崖!
「殿下!」居流睜大了眼睛,錯愕的驚叫了一聲,可那一身紅衣的少年哪怕及時鬆開了劍柄,也控制不住的一起跌下。
居流驚詫過後,見雲祈與那怪人齊齊落下水面,心下微松,還好……殿下水性還算不錯。
居流確定了兩人落下的位置,不敢多耽擱時間,急忙拉開懷中的信號,召集分散在整座大山的死士,一起到懸崖邊匯合。
那幾人見到天空上綻放的煙花,也是面色微變,立刻就明白了殿下有難,腳不點地地趕到居流所在的地方。
「主上呢?」最先趕回來的是距離懸崖最近的死士,他環顧四周也沒見到雲祈的身影,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主上被賊人一起拖下了懸崖,好在下面是一條長河,我告知完你,你在此通知稍後過來的兄弟,我先行到河畔尋找殿下的蹤跡了。」居流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給同伴,片刻也不敢多留,頭也不回的擇一條離洮靖河近的險峻山道而去。
那得了消息的人面色也隱隱有幾分焦急,但他現在還不能離開,只等著所有人都到齊后,趕緊與居流匯合,務必保證殿下的安危。
彼時的雲祈只聽得到耳畔獵獵作響的風聲,吹得面上的黑紗猶如刀割一般,剮蹭著他白皙的面頰。
因著下落的速度過快,斗笠經不住狂風席捲,徑直被吹走,飄蕩在半空中,幾經跌宕掛在了懸崖上的樹枝,空餘他單薄的冰肌承受山風的呼哨。
雲祈與自己一同跌下來的結果是陸知杭未曾設想過的,他錯愕的看著長劍與自己的髮絲並肩,身穿暗紅色織金寬袍大袖衫的少年斗笠自半空中飛走,陡然露出那張蹙著眉頭的絕世容顏來。
與陸知杭的清俊文雅不同,雲祈的長相恣意明艷,氣質卻是蘊藏著幾分陰鬱,分明是矛盾的結合體,可細看又詭異的帶著幾分惑人的神秘感。
匆匆一瞥,恍若天人。
陸知杭從來不是個顏控,在短暫的驚艷過後,來不及細思,兩人就一同跌入水面。
哪怕他事先做好卸力的準備,四面八方的壓迫感仍瞬息而至,毫無防備的內臟被這股無形的力道壓得隱隱作痛,陸知杭千辛萬苦屏住的呼吸差點就此功虧一簣。
陸知杭四肢短暫的麻木了幾分,左手臂的傷口浸染出點點血腥味,身體無力的往下沉了幾米才緩緩恢復知覺。
有了力氣,他慶幸大難不死的同時開始奮力往透著微光的水面游去。
初時還有些使不上勁,在活動一番后才艱難的遊了上來,剛一露出水面就貪婪的呼吸著空氣中新鮮的空氣,半響才回過魂來。
陸知杭擦乾臉上濕潤的水珠,摸了摸懷裡鼓起來的地方,確定茵陳蒿還在,舒了口氣,正要往岸上游去,忽然覺得洮靖河靜謐得可怕,四周除了柳條兒拂動水面,就只剩下鳥鳴。
話說……男主呢?
陸知杭明明記得他們兩人是一起落進水裡的,沒道理自己出來了了,卻看不見對方的人影。
陸知杭記得原著清楚的寫過雲祈水性並不差,身上也沒傷,為何自己環視了方圓幾十米也沒在水面看到他。
沉吟了會,陸知杭猛吸一口氣,屏息沉入水中,視線在透亮清澈的洮靖河水中掃視,不消片刻就發現了雲祈的身影。
對方穿著的衣物厚重,在水中就更難行動了,偏生他又是從二十幾米高的地落下來,身體被震得麻痹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漸漸往下沉,被那猶如深淵般摸不著底的水渦往下吸,待恢復了力氣已經離水面十幾米的距離,費勁力氣也游不動,只能棄了外袍試試。
可這會他原先憋著的氣早就不足了,臉色多少有幾分難看,艱澀的控制著呼吸,卻仍舊抵擋不住身體的本能,口鼻紛紛湧入了河水。
有了第一口的鬆懈,後面河水就愈發洶湧了起來。
雲祈被嗆得無力,窒息感撲面而來,恍若深陷泥濘,掙扎不能,反而使自己越陷越深,瀕死的恐懼感令他心中的不甘漸濃。
難不成就要命喪於此了嗎?
可他娘的仇還沒報,處心積慮的那座龍椅也未登上,他實在是不甘就此放棄……
「承修,為娘不求你成王成帝,只盼你無憂無慮,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