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錢
於晨有點好笑地看了眼人群,然後抬頭看向那個長袍男。
「蟻鼠族?」
他邊說邊走,在離長袍男一米的地方停下。
長袍男應該有一米九,異域長相,於晨只感覺他睫毛很長,眼眶下的淤黑配著他深邃的五官,看上去有點陰鬱,和他的蟻鼠有幾分相像。
長袍男不確定面前的人是什麼人,沒有出聲。
於晨又問道,「不會主動攻擊人?你確定?」
沒搞清楚情況,男人依舊沒有回答。
於晨也不說話,淡淡地看著長袍男。
「這些蟻鼠是我們族人精心訓練過的,除非有我們的指令,或是有人攻擊它們,它們才會攻擊人。」男人想了想后又補充了一句,「今天蟻鼠確實有異常,但應該不至於主動攻擊人,它們性格很溫順的。」
「溫順?哈哈哈哈哈哈哈……」於晨像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笑了很久。
笑完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掀起自己的衣服,密密麻麻的咬痕,各別幾處嚴重的地方,已經被於晨裹上紗布,但露出來的地方依然布滿傷痕。
於晨身上的皮膚很白,之前被黑鼠群吸了血,這會更是慘白得厲害,還有點泛青,配上傷口,讓人不忍直視。
旁邊的人看見於晨身上的傷,倒吸一口冷氣,剛剛情況混亂,他們都被咬了,最多也就幾個傷口,沒人注意於晨的受傷情況。
現在看來,於晨這身上,簡直沒有一塊能看的地方,說是血肉模糊都不過分。
「你在開玩笑?你管一群會吸人血的玩意叫溫順?」
於晨不知道這個長袍男為什麼那樣問,但是任何人被咬成這樣,都不會開心。
尤其是這男人語氣里還帶著質問和推卸責任。
「蟻鼠確實是很溫順的動物,我們族人現在通常使用他們來做一些建築工作,我飼養過的蟻鼠從沒有攻擊過人。」
長袍男看見於晨身上的傷口也很震驚。
他們祖上三輩,都會飼養蟻鼠,最早時候,蟻鼠是他們的戰鬥工具,但那是戰爭時期,他祖上的人才會控制蟻鼠去戰鬥。
近幾輩,幾乎沒有戰爭,他們只是為了保留祖上的傳承,才飼養蟻鼠。
到他這,連蟻鼠都快養不起了。
不久前,他們發現蟻鼠可以在洞穴中,發揮很大的作用,打洞、建穴、尋物、藏寶,它們都能做到,他們嘗試著用蟻鼠的能力賺錢,這才勉強維持住蟻鼠的飼養。
他十歲起就與這些蟻鼠待在一起,從來沒有發生過蟻鼠攻擊人的情況。
他帶著蟻鼠坐過很多次火車,一直都是放在集裝箱里運輸的。
至於蟻鼠為什麼能上火車,他花大價錢運輸蟻鼠,幫人做事,自然有人幫他處理這個問題。
這次他是一個人帶蟻鼠出來的,先前他感覺身體不舒服,在自己的車廂睡覺,列車員搖醒他的時候,他才知道蟻鼠跑了。
他不知道蟻鼠是怎麼從集裝箱跑走的,也不知道蟻鼠為什麼會主動攻擊人,而且只攻擊最後一節車廂的人,他想了解一下情況。
但他沒想眼前這個人,受到這麼嚴重的傷,蟻鼠是有毒的。
這些蟻鼠都有處理過,毒量很小,就算傷人,也只有致幻效果。
他已經看過車廂其他人,都傷得不重,毒也沒有太大問題,兩三天就能被代謝掉。
但眼前這個男人身上的毒量,會致死的,他這是被多少只鼠咬過啊。
他沒有解藥,準確來說,沒有人有。
他們蟻鼠族對蟻鼠的控制極為自信,前幾代人可能研究過,後來發現基本用不到,連解藥藥方都沒傳下來。
他看向於晨的眼神里,帶著一點同情,足量的蟻鼠毒,三天毒發,眼前這人活不了多久。
他又解釋道,「我只是需要調查一下,蟻鼠群發狂的原因。」
「會不會是因為那個男的,砸死那兩隻蟻鼠啊?」
「對啊,他可殘忍了。」
「難怪那些丑老鼠們,咬他咬的那麼狠。」
「是啊是啊,人還是要善良一點……」
有人低聲的討論起來,雖然於晨傷得最重,但他們現在都覺得自己被咬,是因為於晨。
於晨面無表情砸死那兩隻蟻鼠的場景,給他們留下很大衝擊。
長袍男聽見有人這麼說,心裡鬆了一口氣,「是他先砸死了兩隻蟻鼠嗎?」
「對呀,有兩隻跑我們這個車廂里,被他砸死了,用的行李箱,可殘忍了!」說話的是最開始尖叫的女生。
於晨砸死蟻鼠的畫面,讓她耿耿於懷,她現在想起來還很噁心,說完話還乾嘔了一下。
「這麼說就很合理,蟻鼠是群居生物,你砸死兩隻,所以它們會集體攻擊你,順帶著在屍體附近的人,都被攻擊了。」
長袍男看向於晨,他故意把於晨的責任說得比較嚴重。
他心裡很複雜,這人快死了,他也不想為難他,但養蟻鼠真的很費錢,訛一點算一點吧。
於是他又對於晨說,「如果這是你的責任,我們平攤賠償的錢。」
於晨看著眼前的男人,覺得好笑,他的破老鼠不跑出來,自己會先動手?
讓受傷最嚴重的人賠錢,聽起來真是搞笑啊。
而且也不是他先動手的,明明是他的破老鼠先咬人的。
「是你們的那個大老鼠先咬人的!」
於晨反駁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旁邊有人喊道。
沒想到還會有人替他說話,而且是剛剛非要讓自己賠錢的襯衣男。
襯衣男接著說道,「我們一車人在找到處亂竄的大老鼠,你們那什麼蟻鼠,衝出來就咬他胳膊上了,大家都看見了的。」
「對!我看見了!」
「我也看見了!」
「他,他就在旁邊看著的。」襯衣男指著文子鴆說道。
文子鴆正在思索著什麼事,這會被旁邊的人推了一下,也附和道,「對,是你的蟻鼠先發狂咬人的,那兩隻我們碰都沒碰,就攻擊於晨,於晨怕他們再咬人,才動手的。」
長袍男心裡暗罵一句,本來還能拉個墊背的,這事就還能有轉圜的餘地。
如果是被於晨打死,才引起這場事故,哪怕於晨不賠錢,這責任不在他,軌道公司那邊他也好交待。
沒想到說來說去,又變成蟻鼠先動手。
而且如果這是事實,蟻鼠有問題,他必須得趕快去調查清楚,軌道公司還在等他的解釋。
這幾個列車員是上面的人,人群的話他們都聽得見,他也糊弄不過去。
「既然大家都說是蟻鼠的問題,那就都由我負責吧,你的醫藥費我也會賠償的。一會我助理會過來給大家結算。」
長袍男猶豫了一下,沒有說於晨中毒的事,看了看幾個列車員,轉身匆匆忙忙準備離開。
「等一下!」
於晨終於找到機會說話了,這男人真是把別人都當傻子啊。
長袍男急著去看自己的蟻鼠,有點不耐煩的回過身。
「還有事?」
「道歉呢?連句對不起都沒有嗎?」
於晨可沒有被人欺負了就忍著的習慣,反正他快死了。
人群聽見這話,也開始躁動,他們也覺得不對勁,這人一來就一頓說,說來說去就說了會賠償,一點悔意都沒有。
「就是!你們那破老鼠傷了我們這麼多人!怎麼都不道歉?」
「是啊,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說給賠償,我們被嚇到了,精神損失費也賠一下吧!」
「對啊!疼得是我們又不是你!」
「對啊!道歉!」
「道歉道歉!」
長袍男看情況不對,正打算開口。
於晨可沒打算放過他。
他緩緩道,「你這個老鼠是有毒的,解藥呢?」
於晨說得肯定,長袍男愣了一下,除了他們族人,沒有人知道蟻鼠有毒啊。
人群也安靜了,見長袍男不說話,十幾秒后,爆發了更大的爭吵。
「什麼?有毒?」
「那變異老鼠有毒啊,我就說,看著就噁心,那現在怎麼辦?」
「解藥!快給我們解藥!」
「對,解藥呢?為什麼不給我們解藥?」
人群突然躁動起來,長袍男質疑於晨的時候,他們也就是聽聽而已,和他們沒關係。
但現在不一樣,他們都被咬了,他們都中毒了,他們的生命受到威脅了,他們不能放過長袍男。
長袍男被人群團團圍住,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解釋。
他沒有解藥,毒也不致死,但是確實會讓這些人難受幾天,而且還有個於晨在那。
於晨一定會死,現在他是真的慌了,如果大家都不知道這個事,等下車後於晨再毒發身亡,這事就可以與他無關。
現在大家都知道了,等於晨中毒身亡,絕對跟他脫不了干係。
他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著,他想不到該怎麼給這些人一個交待。
人群的聲音越來越大,幾個列車員在附近維護著秩序,其中一個看上去年齡比較大的走到人群中間。
斜睨了眼長袍男,問道,「他說的是真的?解藥呢?」
長袍男支支吾吾道,「這毒不致死的,那個……沒有解藥……」
「沒有解藥?」
「到底是什麼毒?」
「怎麼會沒有解藥?他肯定在撒謊!」
「對!沒有解藥今天別想離開這!」
人群徹底被長袍男的話激怒了,他們連中的什麼毒都不知道,不管是不是致死的毒,萬一對身體有害呢。
他們現在恨死那些臭老鼠和長袍男了。
「少量蟻鼠的毒,只會致幻,可能這幾天中毒的人會比較痛苦,睡著後會一直夢遊,不睡的話會全身疼痛,不至於威脅生命,基本上兩三天毒素就會被排出來。」長袍男哆哆嗦嗦道。
「這還不嚴重?」列車員也是第一次聽說蟻鼠的毒。
「只要好好照顧,不要讓夢遊的人出事,就不會很嚴重。」長袍男知道自己瞞不住,還是照實說。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他們馬上要到邊境了,要是毒不解,在邊境那種環境下也太危險了!
「那他呢?」說話的是文子鴆,他看著長袍男問道。
長袍男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問剛剛那個男人。
長袍男沒有開口,文子鴆有點等不及,走到他身邊,抓著他的領子問道,「你剛說少量的毒致幻,他這應該不是少量,他會怎麼樣?」
「他……」長袍男說不出口,別人他都能糊弄過去,畢竟少量毒確實不會致死。
可是於晨那個毒量,絕對不可能活下來的。
「他怎麼樣?你說話啊!」文子鴆心裡已經有了猜想。
「他會死的,他被咬的太多了,毒量太大了,最多三天。」長袍男低下頭,又低聲道,「又不是我的錯,是他自己先動手的……」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安靜下來,大家互相看看,看看於晨,又看看長袍男,彷彿在理解長袍男話里的意思。
於晨上前拽了拽文子鴆,對他搖了搖頭。
文子鴆愣愣地看著他,「你知道?」
「嗯。」於晨不知道怎麼跟文子鴆解釋,這個毒量他也解不了,但是他一時半會也死不掉,至少三天內死不掉。
這會所有人都同情地看著他,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本來只是想讓車廂里的人,知道蟻鼠有毒這件事,為難一下長袍男,沒想到文子鴆能發現自己身上的毒,跑去質問長袍男。
現在這種所有人都知道他會死的情況,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你會死的!」人群中,襯衣男帶著哭腔說了一句。
於晨愣住,轉身有點疑惑地看著他,「人都會死的。你哭啥?我真沒錢賠你行李箱,你哭也沒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