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無崖子

第六百五十九章 無崖子

段譽看清來人,臉上頓時顯出歡喜之色。

「爹!」

這時候,一道身影飛奔而出,來到柴信近前,眉清目秀的臉龐上,掛著無法掩飾的喜悅神情。

這人自然便是楊過。

「過兒。」

柴信笑著拍了拍楊過的肩膀,然後走到段譽跟前。

「怎麼,沒跟在王姑娘後邊當跟屁蟲了?」

段譽被他調侃的臉頰有些發燙,撓頭道:「大哥何必取笑……」

柴信笑著搖了搖頭,走到棋局之旁,拈起白子,下在棋局之中,對鳩摩智道:「大師一朝開悟,可喜可賀。」

鳩摩智微微一笑,說道:「還要多謝柴大俠指點之恩,否則貧僧仍墮入執著迷障,不可自拔。」

說著,他便下了一枚黑子。

「這是大師自己的緣法,我不過恰逢其會,卻是不必稱謝。」

柴信說著,又落了一枚白子。

他雖然從不曾刻意鑽研棋道,但畢竟活了那麼多歲月,平日里獲取的知識何其廣博?

哪怕只是驚鴻一瞥的棋藝知識,以他的記憶力也足以銘記,多年積累下來,至少對於諸般棋譜的見識,絕對遠超這個世界的任何人。

再加上他腦域開發程度遠超常人,玩起這種依靠計算的活動,絕對稱得上是強項。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無崖子布下的這盤「珍瓏」,他看過完整的破解棋譜——而且破解的方式還遠不止一種。

眾人但見柴信又下了一子,可這一子竟放在一塊已被黑棋圍得密不通風的白棋之中。

這大塊白棋本來尚有一氣,雖然黑棋隨時可將之吃凈,但只要對方一時無暇去吃,總還有一線生機。

白棋能苦苦掙扎至今,其實全憑於此。

現下他這一子,竟是自己將自己的白棋吃了,棋道之中,從無這等自殺的行徑。

這白棋一死,白方眼看是全軍覆沒了。

段譽見狀無奈地搖頭笑道:「大哥,你雖武功絕頂,可看來在這棋藝一道,卻是一竅不通啊!」

周遭其餘人等見了,都不禁露出笑意。

不少人並未認出柴信,但也一些人猜了個大概,畢竟柴信近來在江湖上,已然是名聲大噪。

但無論有沒有認出柴信身份的,此時都在心裡暗想:這一手棋實在太臭,只怕他是個半點不會下棋的外行。

「柴大俠,你這一子,可謂是自斷生路,此局怕也到此結束了。」

鳩摩智莞爾一笑,竟是不再去取黑子,而是雙手合十,向柴信行了一禮,便退到了旁邊。

蘇星河卻突然道:「先師遺命,此局不論何人,均可入局。少俠這一手雖然異想天開,總也是入局的一著。」

他將柴信自己擠死了的一片白棋從棋盤上取了下來,跟著下了一枚黑子。

面對眾人或調侃或譏諷的笑意,柴信面色卻無比淡然,唇邊仍自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隨手便又是一子落下。

這一顆白子,卻是落在了「平」位三九路。

蘇星河幾乎不假思索,又是一顆黑棋落下。

柴信依舊從容不迫,再度拾起一顆白子,落在了「平」位二八路。

他此子一落,只聽得鳩摩智、蘇星河、范百齡、段譽等人,都異口同聲地「咦」了一聲。

只見周圍許多人的臉上都顯露出了欽佩訝異之色,顯然這一子落的大是精妙。

尤其是蘇星河的臉上,神色既是歡喜讚歎,又是焦躁憂慮,兩條長長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動,似乎是在苦思冥想。

不一會兒,他終是又落了一枚黑子。

隨後,雙方數個回合下來,白棋近乎絕境的局勢,竟然稍顯了幾分生機。

待柴信又將一顆白子落在「去」位五六路,當即便吃掉了黑棋三顆子,局勢真正開始有了逆轉。

周圍凡是懂棋之人,見到這一幕,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全副精神都牽挂在棋盤之上,生怕呼吸聲音大了,都會影響到對弈兩人的思緒。

圍棋一道中,固然是有「反撲」、「倒脫靴」之法,來死中求活,犧牲掉一些棋子,然後取得勝勢。

但是送死者最多也不過數子,決計不存在一口氣奉送數十子的道理。

像柴信先前那一手「擠死自己」的下法,著實稱得上是圍棋中千古未有之奇招。

起碼在這個世界上,任你是如何神妙超凡的高手,也絕不會想到這一條路上去。

但凡是弈棋者,所思所想,總是如何脫困求生,從來沒人故意往死路上去走。

然而正是柴信這神來一筆,卻讓白棋真正地做到了死中求活,翻轉了局勢。

這時,棋局中抹去一大塊白棋后再下,天地頓時為之一寬,既不必顧念這大塊白棋的死活,更不再因而處處掣肘,反而騰挪自如,不至於如以前那般進退維谷了。

鳩摩智、范百齡等棋道高手,但見柴信妙手紛呈,接連吃了兩小塊黑子,忍不住暗自喝采。

鳩摩智輕聲道:「這局棋本來糾纏於得失勝敗之中,以致無可破解,柴大俠那一子,卻是不掛礙於生死,更不著意於勝敗,反而勘破了生死,得到解脫……」

隱隱之間,他竟是再有所悟眸光愈發清明澄澈,回想過往一生,竟是耽於武學,全然將佛家義理拋諸腦後。

如今想來,豈不是一心求「死」,捨本逐末?

「柴大俠如此年輕,竟能悟得這般至理,果真是天生慧根,讓人望塵莫及。」

想到這裡,鳩摩智望向柴信的眼神當中,不由愈發感激,心中更是生出極為強烈的欽佩之意。

慕容復范百齡凝視棋局,見白棋已佔上風,正在逐漸進迫,心中不由暗想:「後續這幾步棋,我倒也想得出來。只是萬事開頭難,便是那第一手怪棋,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的。」

思索至此,他也不由嘆息一聲,暗贊柴信棋道造詣之高。

柴信還在斬不斷落子,眼見黑棋不論如何應對,都要被白棋吃去一大片,但如果黑棋膽敢放開一條生路,那麼白棋就此衝出重圍,那時自然別有天地,再也不受拘束了。

蘇星河坐在石上,凝思半晌,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臉上更是掀起了一抹由衷的笑意。

隨即,又應了一手黑棋。

柴信微微一笑,將白子輕輕放在「上」位七八路。

隨後,他抬起頭來,望向對面的蘇星河道:「在下僥倖破了此局,先生勿怪。」

蘇星河卻是滿臉笑容,起身拱手道:「小友天賦英才,竟能破了家師三十年布了三十年未解之迷局,老朽歡喜之至,亦感激之至,何言怪罪?」

說著,他走到那三間木屋之前,伸手道:「小友,請進!」

這三間木屋建構得十分奇怪,竟沒有一處門戶,不知如何進去。

眾人看得都有些好奇,不知柴信是如何應對。

卻在此時,只聽得丁春秋在旁忽然冷然道:「這是本門的門戶,你這黃口小兒,豈可擅入?」

說話間,竟已緩緩向前抬起右腳。

柴信卻彷彿未聽見他的話一般,仍自顧自從容邁步,同時食指在腰間懸挂的長劍劍柄上一勾,劍鋒立時出鞘,化作一道白光。

「砰!」

劍氣縱橫之下,一塊長方形的木板立即向外倒下,木屋頓時便被強行開出了一扇「門」。

眾人只看他這一手隨意而為的劍術,登時便驚得瞪圓了眼睛,眼珠子幾乎都要掉下來。

手指輕勾之間,長劍不僅劍氣驚人,切開的木板更是平整光華,無半分扭曲與毛刺,其中力量與控制,必然已臻化境!

在場之人都暗自思忖,但卻覺得無論如何,哪怕終其一生,也決計做不到柴信方才這一劍,既輕鬆寫意,又威力絕倫。

然而,更讓他們震驚的還在後面。

只見他長劍切開「門板」之後,竟是打著旋轉繞了一圈,徑直倒飛而回,準確無誤地落回了劍鞘之中!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柴信始終漫步不停。那長劍入鞘的過程,卻竟似長了眼睛一般。

丁春秋那剛抬起的右腳,便不自覺地懸在了半空,許久未曾落下。

片刻之後回神,卻又將之撤了回來,仙風道骨的身姿,竟顯出幾分難以言喻的僵硬,老而彌帥的臉龐上,更是閃過強烈的震驚,以及淡淡的尷尬。

只柴信方才顯露的這一手,便足以讓他看出一些門道——反正他自己決計做不到!

方才他說出的那句「黃口小兒」話音都未落下,似仍有餘音在寂靜的山谷中迴響。

「你這小子是聾了,聽不到我師尊說話么?」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丁春秋本人都已心懷忐忑,打算悄無聲息地將此事揭過之時,一個身材瘦小,相貌甜美的星宿派紫衣女弟子,忽然站出來指著柴信冷叱道。

一時間,場間氣氛愈發顯得安靜。

丁春秋都愣了片刻,隨即只覺得心臟似乎漏跳了一拍。

緊接著,他回首怒視著身旁的女弟子,那眼神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了。

你他娘到底有沒有眼力見兒?就憑人家剛才展露的那一手,是你這小蝦米能挑釁的么?

這不是給我惹火呢么!

但這女弟子的言行,畢竟是依照他先前的態度而為,此刻若是嚴厲訓斥或懲罰,不僅會掉面子,而且還會大損自己威嚴,於是終究是忍住不言。

只是微微擺動垂著的右手,示意其他弟子趕緊將那女弟子拉下去。

那女弟子卻仍未察覺,不等同門上前拉扯,見到柴信步伐不止,對她的話也置若罔聞,頓時愈發生氣,立即又喝道:「不知死活的小子,你難道連星宿大仙的名號都沒有聽過?還不趕緊滾過來拜見!」

此言一出,場間眾人甚至連呼吸都滯澀了幾分,很多人已經默默退開,遠離了那紫衣女子。

丁春秋更是只覺得頭皮一麻,渾身肌肉立刻都緊繃了起來,隨時準備應對柴信出手。

然而,柴信只是回頭瞥了那紫衣女子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多好的姑娘,可惜長了張嘴。」

說話之間,隔空輕輕一拂衣袖。

「啪!」

眾人陡然聽見一聲脆響,便見那前一刻還氣勢洶洶的紫衣少女,此刻便陡然翻滾著倒飛了出去。

在落地時,原本嬌嫩的右臉之上,竟多了一道殷紅的印痕!

「噗!」

紫衣少女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其中裹著幾顆晶瑩的牙齒,灑落在地面上,隨即兩眼一黑,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柴信在拂袖的同時,已然邁入了木屋之中。

至於丁春秋,則自見識了柴信方才那一劍之後,便再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只是臉色憋得如豬肝一般難受。

他心裡既恨柴信武藝高強,落了他的面子,更氣紫衣少女不識大體,給自己平白招惹了大敵。

卻全然忘了,紫衣少女固然衝動嘴欠,但畢竟也是看了他先前的態度,妄圖溜須拍馬,才做出如此行徑。

「三十年隱居山林,不想世上竟出了這樣一位少年英才,又如此的丰神俊朗……可惜!實在可惜!」

踏入木屋的剎那,柴信耳畔便響起了一道十分蒼龍的聲音。

屋內昏暗,不過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微微抬頭,向那人瞧去,只見他長須三尺,竟烏黑如墨,沒一根斑白,臉龐仿如冠玉,更無半絲皺紋,年紀顯然已經不小,卻仍神采飛揚,風度閑雅。

若單論相貌,還要在段譽之上,氣度更是比之高出了不知多少。

「卻不知先生可惜什麼?」

柴信微笑問道。

那老者輕嘆了一口氣,道:「可惜你這一塊良才美玉,已是功參造化,絲毫不在老朽之下……卻是無緣做我的傳人。」

柴信笑容更盛,搖頭道:「何必非要做傳人?便是做不了先生的傳人,不妨做先生的師弟,如何?」

他這話一出,老者神色不由微怔,詫異道:「少俠此言何意?」

「逍遙子第四弟子柴信,見過無崖子師兄。」

柴信來之前早就想好了說辭,當即向著那老者抱拳微微一禮。

無崖子頓時更加茫然,兩條眉毛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聲音有些發冷:「小友何以拿老朽故去的師尊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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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天之造化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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