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第二日,天未開亮,容秀早早起身去長寧殿等候,可這一等就是兩個多時辰。

原因就是今早發生的事情,這還得從兩個時辰前說起。

容秀每日定時起身,從不敢耽擱時辰,但是今早匆匆行走時,卻在朝露殿碰見兩個宮女,她一向與朝露殿的宮女不熟悉,這個兩宮女她自然也不認識。

只聽其中一個宮女說:「生的一副狐媚樣兒,小賤蹄子你才來幾天吶,陛下的寢殿你也敢往上湊。」

容秀本不欲管這等閑事,徑直往前走,避開這些人,哪成想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駐足。

只聽那人嗚嗚咽咽道:「冼姑娘冤枉奴婢了,奴婢才來幾日,對諾大的朝露殿不熟識,走錯了地方,真的不是有意走到陛下的寢殿去的。」

這等聲音……竟然有些熟悉?

容秀側臉往旁邊一瞧,昏昏暗暗的見一宮女跪在地上,她仔細查看,這是……許青鸞?

站在許青鸞面前的宮女冷哼一聲,低聲說:「你當我傻啊,現在是什麼時辰,不好好的在自己房裡,跑到這院子里來閑逛,還帶著這等子招人眼的髮釵,不是想勾引陛下,難不成還想私會情郎!」

許青鸞抹著淚,哭哭啼啼說:「姑娘真是誤會奴婢了,這髮釵是奴婢祖母的遺物,今日……是祖母的祭日,奴婢以物思人,心中悲戚,不小心迷了路才……」

那宮女低聲嗆道:「行了!你是個什麼貨色大家心知肚明,鬼鬼祟祟的偷摸著進寢殿,治你一個行為不軌、企圖行兇、蓄意謀害的罪名都是輕的,至於兇器就是你頭上的髮釵,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可抵賴的。」

許青鸞聽著這一條條的罪名落下來,面色發青,雙目睜大,那還有先前楚楚可憐的模樣,「不……不是!」

「不是什麼!今日起你就收拾東西,到雜役間去做最下等的奴婢。」

冼玥從許青鸞來朝露殿的第一日就不待見她,處處針對,處處讓她難堪,如今終於逮著把柄了,自然不肯手軟。

可許青鸞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許青鸞一咬牙,「嚯」的一下站起來,面露恨意,毫不客氣的說:「你敢!你算個什麼東西,不就仗著是朝露殿的大宮女么,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可是秦公公親自招進來的,你敢與他作對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冼玥一臉不屑,說:「哦,是么,秦如海親自招進來的呢,真真兒是了不起啊,我按規矩辦事,有什麼問題,你就去找秦如海親自來與我說,我可不怕他。」

許青鸞見她絲毫沒有懼怕之意,不禁在心底生出不安,難道這個冼玥背後有什麼大人物不成?

冼玥蔑視許青鸞一眼,剛想嗤笑,卻聽見背後一聲。

「是么,你覺得你配?」

容秀從黑暗中走出來,不聲不響的說了句話,著實嚇了她倆一跳。

容秀盯著冼玥,再說了一句:「就憑你,也配直呼秦公公的名字?」

她乾爹是什麼人物,一個小小的宮女也敢出言冒犯,當真是不能忍。

冼玥定眼一瞧,她壓根兒就不認識這個人,皺著眉頭道:「你是何人,站在此處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麼。」

容秀輕笑,說:「怎麼,怕我把你的話傳到秦公公的耳朵里,所以想知道我是誰?」

冼玥嗤笑,說:「天大的笑話,我會怕他?一個閹人而已,你要傳就趕緊去,別到時候忘了,連話都說不周正……」

容秀一聽到「閹人」二字,眼裡閃過一絲狠厲,「啪」一聲,重重的一耳光扇翻了她,打了冼她一個措手不及,她懵然的伏在地上,直到臉上火辣辣的疼,才回過神來。

冼玥瞪著疼出眼淚的眼睛,話都氣的打顫,「你……」

許青鸞也是一臉迷惑,這人什麼來頭,一上來就打人,不過看到冼玥被打,她心裡比誰都爽快,直到頭上一輕,髮髻上的簪子被人扯了下來,她下意識的一摸,覺著不對來。

「你扯掉我的發簪作甚?」

容秀懶得跟許青鸞解釋,手裡的簪子往冼玥身上一扔,居高臨下的對她說:「冼宮人清早偷偷摸摸,形跡可疑被我撞見,恰巧這位宮人丟失發簪出來尋找,如今人贓俱獲,卻還想抵賴,我不過是施以懲戒罷了。」

睜著眼睛說瞎話誰不會呢,容秀見怪不怪,並且還能融會貫通。

一切都發生在旦夕之間,許青鸞瞧容秀一臉泰然的樣子,好似真的如她口中所言,這樣不僅解了她的圍,還能狠狠教訓一下冼玥,真是高明啊。

冼玥聽容秀胡說八道,大叫一聲:「你!你污衊我!」

「怎麼污衊你了!我與這位姑娘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的不成。」

許青鸞見機行事,見縫插針,她可不想白白錯過這麼一個大好機會。

冼玥冒冒失失的站起來,指尖氣的發抖,「你們……你們是一夥的!你們敢得罪我,淳嬪娘娘是我表姐,我要讓她殺了你們!」

「要殺了誰啊。」

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了過來,這聲音容秀太熟悉了,心裡頓時一沉,昨日陛下宿在了朝露殿!

陛下日常的居所是朝露殿,但居住的更多的則是處理政務的長寧殿。

然則昨夜,陛下宿在了朝露殿。

其餘二人俱是一懼,都不知道說話的是何人。

許青鸞怕人倒是不怕剛才發生的事,畢竟動手打人以及污衊人的都不是她,都可以把事情推到打人的這個宮女頭上,她心裡最擔心的事清早闖寢殿的事,此刻心裡直突突。

與許青鸞不同,冼玥心裡慌亂單面上還算鎮定,來的人答的是她的話,這說明,她揚言殺人被人聽見了,這宮裡喊打喊殺的犯忌諱,但是出手打人的可是跟前這位宮女,一切的錯,都是她開的頭,自己不過是氣昏了頭而已。

未待看清來人,容秀跪下行禮:「女婢叩見陛下,陛下萬安。」

許青鸞和冼玥俱是一驚,連忙跪下請安,「奴婢叩見陛下,陛下萬安。」

燈籠的光照了過去,皇帝垂眼一掃,只見三個宮女卑躬扣首,他目光停在了容秀背脊上,說道:「一大清早的,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皇帝的語調說不出來有多大的怒意,卻讓人畏寒。

興許是心虛,冼玥立刻搶著話說:「陛下,陛下息怒,奴婢是一時失言,是、是這兩個宮女合夥栽贓奴婢,還打罵奴婢,懇請陛下做主。」

說著她還嗚嗚咽咽,哭哭啼啼起來。

容秀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不欲爭辯,說:「奴婢驚擾聖駕,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

不管陛下從什麼時候開始聽到、見到的,她都不需要辯解,因為日理萬機的陛下怎麼可能因為幾個宮女的口角之爭耽誤了上早朝這種大事呢。

最多是交給旁的奴才處理,不管是誰,還能越過她乾爹的權去?

笑話。

許青鸞自知失了先機,被惡人先告了狀,關鍵是這個惡人背後還有大靠山,她得罪不起,咽了咽心裡的苦,無奈的跟著說:「奴婢請陛下……責罰。」

她本來想說「請陛下開恩的」的,算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有什麼分別呢。

對於這兩個宮女莫名其妙的「認罪」,冼玥心裡很是得意,張口就說:「陛下,既然她們都認罪了,請陛下狠狠地責罰她們。」

皇帝的面容隱在昏昏暗暗的燈光間,他身居高位,又怎麼會看不清這三個人心裡藏著的那點小心思,說:「嗯,是該責罰,齊正安!」

「奴才在。」

「剛才朕聽到了什麼,便按聽到的論罪吧。」

剛才?

齊正安提著燈籠,眼睛軲轆轆的轉著想,剛才的那句話是……陛下回了一句的……我要讓她殺了你們!

如此甚好,連審都不用審了。

齊正安招手,讓兩個太監架著冼玥,冼玥的歪心思撲了空,嚎叫著「奴婢冤枉,陛下,冤枉啊……」

人影蒙蒙,冼玥看不見此刻的陛下,若是她能看見,她便會發現,陛下的眼眸,直盯盯的看著容秀。

皇帝說:「容秀,去長寧殿侯著,好好想想,該怎麼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容秀一時發矇,什麼解釋?

「是。」

「齊正安,讓人看著她,不準任何人,尤其是秦如海接近她。」

「是,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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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起宮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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