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半月後,容秀大病初癒,臉上的傷雖然幾乎看不出來,但別人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整個人清瘦了些,面色還帶著病白,也不如往常有精神勁兒。
說來她也病得突然,自那日從重華宮出來,身子骨疲軟的厲害,做什麼也提不起勁兒,後來貪懶,賴在床塌上不想起身,誰知當日就發起燒來。
秦公公本以為是臉上的傷害的,又是心疼又是責備的給她找來好些昂貴的葯擦臉,直到她燒得不省人事,這才察覺這病症來勢洶洶。
嚇的秦公公趕忙找了太醫過來看診,連著好幾夜都沒能安睡,她那小院子里的人也是前前後後的忙了個夠嗆。
儘管忙的腳不沾地,誰也沒敢抱怨,誰要敢在這時觸秦公公的霉頭,簡直不想要命了,宮女太監們乖的像群小鵪鶉。
再說這頭,太醫說是白日里貪涼,晚上又不肯多加衣,寒涼入體而不自查,病症連日堆積,等到病發了自是兇險萬分,好在平日里身體無恙加之年輕,葯湯灌了半月,總算是見好了。
但她因此被禁足了,秦公公將她拘在這個小院子,沒有全好之前不能出去,更不能在外待到晚上再回來。
可她自由受限也就罷了,如今是連穿什麼衣裳穿了多少,吃什麼東西又吃了多少,事無巨細全都有人記著,每日與秦公公彙報。
容秀心裡嘆了口氣,放下勺子,將這盅魚湯往外推了推,示意自己不吃了,她神情厭厭的,覺得整日里沒意思得很。
侍候的宮女收拾了盅碗,說:「姑娘還想喝點什麼,或是吃些糕點,奴婢好吩咐廚房去做。」
容秀搖搖頭,說:「這些湯湯水水的才剛下肚,什麼也不想吃了,你們就別忙活了,難得清閑,好好休息去吧。」
這個宮女看向另一個宮女,那宮女想了想,說:「那姑娘可是想下會棋?看會書?還是練練字呢?前兩日的香囊還沒綉好,可要再綉會兒?」
容秀看了看她們,說:「真想讓我解解悶?」
兩個宮女點點頭。
她伸手指著小院子的門,說:「要不你們幫我把門打開怎麼樣?放我出去玩會兒?」
兩個宮女頓時變了臉色,怕她來真的,驚慌無措地說道:「姑娘可饒了奴婢們吧,誰要是放你出去,秦公公會打斷奴婢們的手的。」
容秀本就是跟她們開個玩笑,誰知道會嚇成這樣,她搖了搖手,讓她們退下。
她扯著風鐸搖了會,又拿著魚食,準備去給外面那缸子魚投喂投喂,她好歹也吃的飽飽的,不好叫哪些魚兒們餓的兩眼發昏。
院子里的那口大缸本是潛火隊專門用來救火的,缸子比人高了三倍不止,不會划水的人掉進去肯定會淹死。
秦公公命人在缸外面修了一圈梯子,還順帶的把椅子也給按了,越發的慣著她。
她踩著木梯,剛坐上去,屁股墩兒還沒做熱和,便有人來通傳,說是陳六來了。
陳六好幾天前來過一趟,但她病著,起不來身,是秦公公見的人。
陳六被人領著進來,老遠看著她坐在一口大缸子上,他仰著頭看,下巴比腦門兒還高。
本欲行禮來著,容秀罷了罷手,說她這沒那麼多繁文縟節,別端著,自在點。
陳六前幾天來的時候,分明記得這院子是沒有這口大缸的,他仰著頭,開口問道:「姑娘這是……?」
容秀拈著魚食,望缸里扔,說:「餵魚,要上來看看么?」
餵魚?
這大缸子好像挺眼熟啊,原來是做魚缸用的么?
世間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啊。
陳六收了收自己的酸下巴,乾笑著說:「容姑娘真是……好雅興……好雅興啊。」
容秀撇了他一眼,他是那隻狗眼看到她有雅興來著?還好雅興!
你懂個屁!
這是坐的高看的遠,不能去外面還不能看看外面么!
陳六看她一臉不高興,知道自己怕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了,趕忙岔開話題,說:「奴才前來叨擾,是有兩件事拿不定主意,想請示一下姑娘。」
容秀看著魚缸里的魚哄搶奪食,水花都濺到她手上了,她用帕子擦了擦手,說:「說來聽聽吧,左右我閑著沒事,就當解解悶。」
陳六趕忙說:「是這樣的,自姑娘那日從重華宮走後,皇後娘娘便有些茶飯不思,如今這幾日更甚,連葯都不想喝了,奴才和常太醫想了好些法子都不湊效,只得過來讓姑娘你拿主意,看怎麼辦才好。」
容秀冷笑一聲,說:「皇后無非是覺得,我們要保她的命,所以才有恃無恐,可如今啊,不是她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
她看著魚缸里的魚,有些魚沒了吃的,早就遊走了,可有些魚,仍舊在吃東西的那一團打轉,可容秀偏往哪些遊走的魚兒身邊投喂,逗得這些魚到處亂竄。
只要將魚食攥在手中,她想要魚兒往哪魚兒就會往哪。
正巧她心生一計,說:「聽說,皇后以前最愛養貓,你找一隻……剛出生不久的貓,她若是好好吃飯,這貓她便可以養著,若她不肯,她餓著,那隻貓也跟著一起餓,要是貓餓死了,你就再換一隻。」
陳六原以為容秀是想投其所好如他們一般討好皇后,但聽到後面突然感覺背脊發涼。
剛出生不久的貓兒本就弱小,若是餓著,一定會叫喚且到處覓食,但畢竟還小,用不了多久可能就會餓死。
如此,既是脅迫皇后憐憫,又是侮辱皇后如那貓兒一般,嘖嘖嘖,心思真毒。
容秀噙著邪笑,說:「貓兒餓了,日夜叫喚,無人憐憫,好不凄慘,我到要看看,皇后能有多大的決心,能忍得了多久。」
陳六微微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也對,容姑娘可是當初連死人都不怕的,死幾隻貓又算得了什麼?
容秀見他不說話,笑了笑,是說:「怎麼?可憐那幾隻貓,覺得我心狠手辣?」
陳六連忙搖搖頭,他哪敢啊。
容秀拍了拍手上的魚食殘渣,看著皇宮的紅瓦屋宇,石磚黃牆,說:「你剛進宮沒多久吧。」
陳六老老實實回答:「奴才進宮快半年了。」
她心想果然,還真是個新人。
她指著一個方向,說道:「往西北那邊走,有一個馬場,挨著馬場不遠處有一片山林,那裡面有一片楓樹林,如今正值秋季,那兒的景色一定很好,你要是得空,幫我帶幾片楓葉回來吧,但別晚上去,不然找不到回來的路。」
陳六雖然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但嘴上還是老老實實的答好。
容秀對他感謝地一笑,提著裙子往下走,說:「不是說有兩件事么,繼續說吧。」
陳六也忽然想起來的目的,他從袖兜里拿出幾張紙,說道:「哦,還有一事,這上面寫的是這幾日向我打聽重華宮的人,前些時日倒是比較多,不過最近倒是少了……只是……」
容秀一邊「漱漱」的翻看,一邊道:「有什麼話直說。」
陳六道:「這幾日有個宮女來找常太醫,按理來說找太醫應該是去太醫院的,可這宮女來重華宮找的人,奴才沒敢讓她見常太醫,找了口理由把她打發回去了。」
容秀心下思量,說道:「那個宮女有說為什麼找常太醫么?」
「沒有明說,但她說了跟常太醫是老鄉。」
容秀把紙張遞迴去,上面記錄的無非是宮女太監姓甚名誰,在哪個宮當的什麼差事,說了什麼話,送的什麼禮。
她囑咐陳六:「把這個收好,這些人落了把柄在你手上,你以後辦事,說不定還能派的上用場。」
陳六沒想到過這茬,他原本只是想把這事兒辦的牢靠些,好交差,但聽了容秀的話,覺得手裡的這幾張紙沉甸甸的。
或許有一天,這些人的命運會因為這幾張紙的公佈於眾而徹底改變吧。
眼前這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行事縝密,思慮周全,不得不讓陳六在心中嘆服。
又聽她說道:「至於那個宮女,你先盯著,看她跟常太醫還有沒有接觸,若是有,自然最好,若是沒有,也不要輕易放過。」
陳六點頭答是。
容秀瞧他那小模樣,拘謹得很,說:「都站了這麼久了,進屋坐會吧,你可是這幾日里的第一位客人呢。」
容秀把茶水遞給他,示意他坐下。
陳六進了門哪敢亂瞟,只盯著這杯茶水,輕輕嘬一口,看一會,再嘬一口,再看一會。
容秀笑了笑,說:「我這的茶水管飽,你用不著喝這麼仔細。」
看陳六尬笑兩聲,她好似得了樂趣,又打趣著說:「我剛才瞧那紙上寫著不少好東西呢,你就沒想撈點?」
「……噗……咳咳咳……咳咳……」
陳六突然被水嗆到臉紅,急咳了好幾聲。
陳六趕忙搖手,說:「沒……姑娘明鑒,我……咳咳……我連根針都沒敢拿呀。」
容秀楞楞的看著他,這反應不至於這麼大吧,整得好像自己做賊心虛的樣子。
容秀安撫他,道:「沒拿就沒拿吧,瞧你嚇的,我就跟你開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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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想了個更狠的法子對付皇后,可我怕審核不過,所以只能改了(;′?????`)尊重網文秩序,不涉暴力低俗的內容!
感謝隨風飄過8推,送你小心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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