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楚忬這幾日都在處理公務,連日陰雨,氣溫驟降,今年的冬天估計會來的很早,他要好好儲備過冬用的東西,以防萬一。
剛從外面回到別苑,濕氣的披風還未脫下,下人就遞上來消息,一封燙了金箔的信紙,沾著淡淡的嘉蘭香。
這種香由專人特製,能掩蓋墨香,且經久不散,遇水不融,焚燒悠長。
這種沾著香味的信紙,只給一個人特供。
楚忬嘴角含笑,眼底冰雪消融,仿若周遭的濕冷都與他不相干一般。
揮退下人,他輕輕打開信件,連個褶子都不捨得弄上去,這哪裡是在看信,分明是在拆一份期盼許久的禮物。
這可是阿秀三年以來給他寫的第一封信呢……
信還沒來得及讀完,眼裡的火苗說滅就滅,隨即冷了下來,仿若寒冬臘月。
一頁信紙,字雖不多,但卻絲毫沒有一個字問候一下他的!
楚忬看著這張紙,如鯁在喉,感覺自己要再不回去,鐵定會涼。
容秀寫這封信給他,是讓他去找一個叫張金光的人,是前太醫令身邊的葯童。
楚忬緊了緊眉頭,阿秀突然找前太醫令身邊的人做什麼呢?
誰讓她去找的?
這件事秦如海知道么?
難道她前些時日生病跟這件事情有關?
雖然一連串的問題得不到答案,但直覺告訴他,她要查的事,很有可能是一些陳年舊事,她鞭長莫及,所以才托到他這裡。
楚忬眼中的冷光落至「前太醫令」四個字。
他應約記得,前太醫令……好像是……皇后的親戚吧……
楚忬嘴角上挑,帶了三分邪性。
看來是他打草驚蛇,惹的皇后開始不安分了。
只可惜,於他而言,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他提筆修書一封,主要說了兩件事。
第一,照顧好阿秀,盡量不要讓她與皇後接觸,免蹚渾水。
第二,歸期將近。
他將信收拾好,吩咐下人:「將此信直接交給秦如海,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順便探探他,看他知不知道前太醫令的事。」
「還有,派人去漠河一帶,找一個叫張金光的人,他曾經在太醫院做事,找到后不要打草驚蛇。」
下人領命,退了出去。
楚忬拿著信紙,楞楞發神,心裡隱隱不安,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皇后在宮裡經營多年,難道是想借阿秀的手翻身?
可阿秀也不是一個容易被人左右的人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才會突然去查前太醫令身邊的葯童。
楚忬思前想後,還是決定除掉皇后,以絕後患,免得阿秀在這件事里,牽扯不清,反被皇后算計。
他的人,輪不到任何人來算計。
他招來下人,說:「傳信給老家,就說……十五桂香夜未半,明月獨送斷腸人。」
三日後,長和宮。
李嬤嬤步履穩健,行色匆匆,推開房門,對裡頭伺候的人道:「都下去吧,娘娘這兒由我伺候就行。」
瑾妃本是對著銅鏡梳洗打扮,身旁的宮女們一一退下。
她對李嬤嬤說道:「已經很少看見你行色匆匆的樣子了,何故如此?」
李嬤嬤從袖兜里捻出一小捲紙,說:「大殿下那邊來了消息,您看看吧。」
瑾妃十指丹蔻,輕輕撫開,看了一眼便扔回妝台上,冷笑著說:「還真是等不了了,前些時候讓我們候佳音,如今倒是連法子都替我們想好了。」
李嬤嬤瞧瑾妃臉色不善,便捻起石黛,往瑾妃的柳葉眉上描,說:「大殿下想早點回來,心裡也定時惦念著您吶」
瑾妃眉角微挑,嗤笑說:「惦念我?他寫的家書那次不是去了容秀那丫頭的手裡?你還敢說他惦念我!」
李嬤嬤手一抖,眉角歪了些,趕緊拿帕子擦掉,叫苦連天的說道:「哎喲,娘娘何必吃味這些呢,左右不過是個外人,與她計較個什麼勁呢?大殿下與您才是骨肉至親吶。」
瑾妃一手打掉李嬤嬤的帕子,眼裡積火已久,說:「這知道的人覺得我與他是至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容秀跟他才是至親,當年要不是這個容秀,我與忬兒怎麼會生疏隔心,若非當年秦如憶……」
李嬤嬤聽到「秦如憶」三個字,臉色大驚,連忙打斷瑾妃的話,「娘娘!娘娘這是說的什麼胡話呀,早過了八百年的事兒了還提她做什麼呀。」
瑾妃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提到了不該提的人,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李嬤嬤細細擦拭好眉角,又拿了一支玉簪花的釵環,道:「娘娘消消氣,這母子哪有隔夜的仇,且您懷胎十月生下大殿下,血濃於水啊。」
聽了李嬤嬤的話,瑾妃苦笑道:「若非隔著這一層,他怕是早就不想認我這個做母妃的人了。」
李嬤嬤安慰著說:「怎麼會呢,每年您誕辰的時候,大殿下那次不是趕在第一個來送賀禮的?大殿下只是面上不顯,心裡可是牽挂的呢。」
這話倒是讓瑾妃臉色好了些,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保養得當的面容,濃淡相宜的妝容,素雅適中的釵環,美中不足的是眼角勾勒的歲月的痕迹,不顯蒼老,別有一番風韻。
她食指輕撫眼角,感嘆道:「歲月不饒人啊,陛下有多久沒來長和宮了?今日這妝容打扮,配那套湖藍色的衣裙最相宜。」
李嬤嬤笑了笑,說:「奴婢這就去給您拿。」
李嬤嬤伺候瑾妃穿戴整齊,便聽瑾妃說道:「如今重華宮,只有兩個人伺候著吧」
李嬤嬤點點頭,說:「是,一個是太醫院的常山,另一個是個小太監,叫陳六……那個常山,跟樂坊的宮女許青鸞是老鄉。」
瑾妃會色一笑,說:「老鄉?只是老鄉這麼簡單?」
李嬤嬤說:「還是娘娘看的明白,對外只說是老鄉罷了,奴婢差人去他們老家打探了,常家是開藥材鋪的,家底子殷實些,許家呢是小農戶,但也種一些藥材來買,一來二去的這兩家就熟識了。」
「那許青鸞模樣生的好,一眼就被常家長子也就是常山看上了,兩人私下有來往,不料被常夫人知道,常夫人棒打鴛鴦,這事兒在他們老家鬧得滿城風雨,許青鸞無顏在待下去,背井離鄉,來了宮裡。」
瑾妃冷笑一聲,說:「看來那個常山還是個情種,追人都追到宮裡來了,正好,可以利用利用。」
李嬤嬤知道瑾妃想做什麼,順水推舟,說:「那許青鸞自打進宮,模樣出挑,身段兒也好,受了樂坊司的青眼,是個心氣兒高的,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瞧著許青鸞卻是沒有一點自知。
瑾妃說:「既然心氣兒高,就找人好好給她滅滅心氣兒,這人吶,在一個地方受了委屈,總是想要在另外一個地方找點慰藉的。」
李嬤嬤頷首,道:「奴婢明白了。」
許青鸞這幾日,過得分外憋屈。
不知怎麼的,一同習舞的姐妹,都對她冷了三分,一開始她還不在意,可這幾日,連教司都責罵了她,她回頂了兩句,險些受了罰,在樂坊司備受冷遇。
何況最近樂坊司新來了幾個舞姬,姿色身段都不錯,教司們的注意力全都在這幾個人身上。她心裡生出一絲慌張來,若是坐以待斃,只怕朝不保夕啊。
得想想辦法,不能讓教習冷著她。
這哄人的法子無非就那麼些,金銀細軟誰不喜愛?
可她孤身一人,哪來這麼多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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