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1章 最好的千年
巨龜移動如山嶽般的頭顱，眸光瞥了一眼林天，並不作答，顯然在他看來，處理眼前的敵人，比解釋更加重要。
只見巨龜抬起一隻前足，整體來看前足稍顯短小以及笨重，想要擊中天穹之上的黑鴉，簡直痴心妄想。
但隨著龜背上的墨綠光芒，形同水波一般蕩漾開來，黑鴉周身彷彿突現無邊偉力，將其徹底鎖死。
方才還在展翅高飛的黑鴉，瞬間就連翅膀都抬不起來了，身體更是詭異的直直墜落。
以黑鴉的實力，即便沒有翅膀，亦能凌駕於規則之上，凌空而立。
此時卻有如此表現，顯然絕對不是看到的那麼簡單。
重力，玄龜所釋放的墨綠光波，實際上乃是以大道法則施加無邊重力，黑鴉僅僅只是朝著地面墜落。
但修為倘若不如玄龜，則會在一瞬之間被重力擠壓成肉糜，大道法則也將磨滅。
玄龜實力極強，然而黑鴉也並非尋常大妖，身形即將落地之際，身體化作無盡利羽衝天而起，頂著壓力強行沖向玄龜腹部。
黑鴉本體儼然從玄龜的感知中消失，彷彿每一根利羽，都是黑鴉本體。
天地間密密麻麻的黑色羽毛，宛若構成一場自下而上的磅礴大雨，其中極具殺伐之氣。
尋常人等觸之即死，然而玄龜道體綻放華彩，堅不可摧的龜甲，突然軟化，好似一團虛幻的泥土。
泥土散發著濃郁的原始氣息。
原始胎土！
林天察覺到泥土的不凡，微微一驚，倒不是說玄龜如此龐大的身軀，所需要多少原始胎土。
而是眼前這位玄龜，與已經消散的老者，似乎是同一種狀態。
以原始胎土塑造肉身，獲得近乎萬古長存的無盡生命，同時擁有頗為不凡的實力。
就在他驚疑亦或者說推測之時，漫天黑羽被原始胎土吸入其中，由大道法則凝聚而成，近乎無堅不摧的黑羽。
面對原始胎土，毫無半點作用，便被徹底吞噬，猶如泥牛入海，不起任何波瀾。
玄龜的身體很快重新凝聚，巨龜張開大嘴，口中傳來無盡吸力。
山川大地，日月星辰，在某一刻，彷彿都要被徹底吸入嘴中。
好在，玄龜的目標僅有黑鴉，最終也僅僅只是將一枚遠遁百萬里之外的黑羽，吞入腹中。
玄龜順勢咀嚼起來，嘴中傳出一陣陣沉悶的爆鳴聲，那是大道在崩塌。
黑鴉至今並未放棄，反倒是拚死一搏，催動大道法則，在玄龜嘴中引發一場劇烈的爆炸。
更為恐怖的悶響，從玄龜嘴中傳來，雖然並未直接讓其頭顱崩碎，但卻讓其忍不住，張開了大嘴。
而後，一縷黑色的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玄龜嘴中逃離，而後遁入虛空之中，再不見蹤影。
玄龜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如此短暫的時間內，重創一位大妖，並封鎖一位大妖的全部生路。
假若沒有援助趕到，猶如肉山的大妖，最終結果，只會是大道磨滅，徹底消亡。
「前輩......」
林天飛身而起，來到玄龜身前，繼續追問道：「無名前輩，當真隕落了嗎？」
「哎。」
玄龜輕嘆一聲，而後頭頂激射而出一道墨綠色的柔光，落入林天眉心。
林天反應不及，亦或者說根本來不及反應，腦海之中便已經多出了一段記憶。
畫面中。
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自無盡海域尋得一枚獸卵，蘊養無數歲月之後，一隻小龜破殼而出，往後無數年歲月里，小龜迅速成長，實力越來越強。
不知多少歲月過去，風華絕代的少女，愈發成熟，實力也變得極其強悍，小龜也早已成為山川一般的龐大存在。
時過境遷，少女力戰而亡，早已不再跟隨少女的玄龜，自無盡海域深處猛然衝天而起，發起瘋來，瘋狂斬殺海中妖族。
玄龜化作人形，進入人族領地，得知少女焚盡道體，早已不復存在，他便前往海域東方，在一座無人小島之上，將少女曾系在他脖子上的鈴鐺，埋入其中。
自此之後，玄龜投身戰場之中，一直為人族而戰，直至身死，將自己的神識融合原始胎土，成為一尊雕塑。
剩餘原始胎土，則被他塑造出一隻玄龜，玄龜誕生意識之初，他將曾經的記憶注入初生的意識之中，交代了一些話，一人一龜，便從未相見。
一個坐鎮人族，經歷無數大戰，庇護人族漫長歲月，一個混入妖族之中，慢慢躋身妖族高層。
「前輩......」
畫面徹底中斷，林天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誰能知道，庇護人族無數歲月的守護神，曾經竟然只是少女的靈獸，誰又敢相信，妖族出身的他，在妖族佔盡優勢，人族幾近滅亡之際，卻依然站隊人族。
直至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與他，準確來說，並非同一個體，也並不算是他的分身，僅僅只是保留了他過往的記憶，乃是新的個體。」
玄龜注意到林天回過神來，傳音道：「但由於某種聯繫，我與他心靈相通，故而知曉，在徹底消散之前，你在他眼裡，乃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我。」
林天欲言又止，亦或者說無言以對，對方將他看的這麼重，可他現在卻有些無能為力，他對這種狀態極度不喜。
「能否拯救此界人族，就看外界的人族，能否接到他傳出的消息了，我支撐不了多久。」
玄龜卻不管林天怎麼想，直白道：「不久之後，妖族強者便會返回此界，縱然我將此界妖族斬殺殆盡，也無濟於事。」
如果這裡一直不被人族察覺，那便永遠是妖族大本營，人族絕無可能崛起，除非出現一位天縱之才，能在漫長歲月中成功蟄伏，而後一舉衝破禁制。
但老者試過了，這種方式成功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
「把他留著吧，妖族對他極為看重，或許是我們談判的籌碼。」
玄龜目光看向遠處神情陰翳的玄鬼蛟，墨綠色的光芒構成一道囚籠，將其徹底封鎖。
玄鬼蛟雖是聖族，但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自然是沒有半點反抗能力，畢竟他本就不是林天的對手。
更不要說面對玄龜了。
「前輩決定便是。」
林天不假思索，對這個決定比較認可。
玄鬼蛟在他看來，天賦也就那樣，根本掀不起什麼浪花來，現在殺了也沒有什麼意義。
若是之後實在威脅不了妖族，再殺也不遲。
所以，表示贊同之後，他又建議道：「前輩可以在他體內設下禁制，若是妖族咄咄逼人，可直接將其引爆，徹底摧毀大道法則。」
「英雄所見略同。」
玄龜微微張嘴，實際上在囚禁玄鬼蛟時，就已經在體內設下禁制，甚至於提出這個想法時，就已經有這個打算了。
一人一龜對視一眼，若非是此時情況特殊，恐怕要相視一笑。
「接下來的歲月中，你盡量安置人族眾生，讓其在妖族大兵壓境之時，也能保留火種。」
林天剛要點頭，便發現異常，連忙道：「前輩，你的身體。」
只見玄龜身上出現升騰的墨綠色火焰，彷彿在燃燒他的一切。
「是了，千年內，將燃燒殆盡。」
玄龜的聲音不喜不悲，看不出喜怒，對於自己即將身死，完全沒有半點哀傷，好似這本該就是他的歸宿一樣。
林天算是明白，為何對方會說支撐不了多久，他先前還以為玄龜說的是，面對大兵壓境的妖族強者，無法以一敵多，難以支撐。
卻未曾想，竟然是燃燒生命，無盡壽元將要走到盡頭。
「難怪境界相當，前輩可以死死壓制對方。」
林天心情無比複雜，極短的時間內，看到兩位為了人族而奉獻自己的強者，對他觸動極大。
最為重要的是，玄龜倘若不暴露身份，甚至可以躋身妖族高層，但他卻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知道了老者的前世今生之後，他已經暗暗下定決心，若是能活著離開這裡，一定要為其立碑著傳。
接下來的時間裡，人族開始朝著各地四散，貫徹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的至理名言。
誰也不知道，沒有了老者之後，人族能否再遮掩自身氣息，能否躲過妖族後續的捕殺。
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若是全都留在城內，待到妖族強者接連降臨，等待他們的便只有死亡。
出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也是唯一可能有用的辦法。
與此同時，天外，無邊宇宙。
「師尊的法則一閃即逝，又全無蹤影了？」
一位男子於各方宇宙壁壘之中穿行，卻突然停下身形，英俊的臉龐之上，浮現凝重之色。
他便是墨晴易容之後的新身份。
此時此刻，墨晴意識到，林天當下的處境恐怕充滿危機。
之前一直毫無音訊，方才不久前，她才隱隱約約感受到，一縷屬於林天的大道法則，在天地間一閃即逝。
這顯然不是主觀意識下做出的選擇。
雖然憑藉著記憶，她有自信能夠找到林天所在之地，最不濟也能夠找到附近，但裡面是否有無法對付的存在，就不得而知了。
短暫抉擇之後，她決定等到了地方之後看看情況，再通知臨天崖。
無論怎麼說，這一次，她畢竟是偷偷跑出來的，假若是提前通知臨天崖，一眾強者追過來之後，不相信她，非要將其帶回去，那就麻煩了。
畢竟，她可是從無數大道法則之中，抽絲剝繭，探尋到屬於林天的氣息，非常人所能夠達到，甚至是境界也無法彌補在大道法則方面與她的差距。
哪怕只是有一絲可能，臨天崖的強者未曾發現林天的氣息，從而對她產生懷疑，她都無法接受。
而無盡深空，各方宇宙之中的妖族強者，紛紛得到消息，頓時臉色微變，當即放下自己手頭上的一切事物，前往被妖族稱之為遺落大陸，也就是林天所處的天地。
那裡，不單單是大本營那麼簡單，作為完整的原始大陸，那已經是如今妖族，唯一有可能掌握的，道則完善的原始大陸。
若是丟失，將導致妖族恐怕再無崛起之時。
畢竟，現如今明面上的原始大陸，即便有些地方由妖族佔據主導，但妖族明白，這不過只是人族不想讓本族陷入無休止的內戰之中。
把他們留著磨練年輕弟子呢。
更何況，即便存在優勢，也並非是壓倒性的優勢，根本難以支撐某些大計進行。
唯有遺落大陸，才能讓妖族可以隨意折騰，且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數百年間，已有大量妖族高層陸陸續續加入對遺落之地禁制的修補之中。
這一次，他們不單單是要修補，為了以防萬一，更是準備將其改變位置，如此巨大的工程，期間所需要的時間，自然是無比漫長的。
轉瞬間，千年時光便已經流逝。
遺落大陸之中。
林天站在海面之上，晚霞的霞光灑落海面，海天猶如一色，紅光充斥天地。
在他身前的海面之中，有一隻玄龜探出腦袋，深邃的目光凝望著天穹。
「禁制越來越強了。」
玄龜緩緩張嘴，語氣之中滿是虛弱，甚至有種已經虛弱到說不出話來的跡象。
正如他所說，這千年間，即便已經保持了最低的燃燒速度，塑造他的原始胎土，已經被燃燒九成，僅剩下一次全力出手的機會。
自此之後，將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不復存在。
但感受到天穹之上越來越濃烈的封鎖，讓他有些忍不住想要捨命一搏了。
「前輩，或許並非並無轉機，若是有人族先祖知曉前輩，或許前輩也能成為人族英靈。」
林天安慰起來，這一千年來，他除了最開始那段時間，在到處奔波，為人族尋找生存之地，亦或者是安排人族眾生之外。
由於此界妖族大能一死一傷，眾多妖王不敢出世，人族得到最美好的一千年。
後面的時間裡，他也就都在此處陪著玄龜。
玄龜雖然並非人族出身，但他的所作所為，與那些捨命守護人族的英靈無異，或許人族先祖，也能夠接受與他為伍的吧？
「來了！」
然而就在這時，玄龜忽然開口，神色肅穆，語氣無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