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這一世的輪迴就好像是在補償著殷月柔一般，眾人看見那身受重傷的殷麗華被抬回帳中，隨後醫者便掀簾入帳，不一會兒便面色沉重的出來。

「依老夫來看，這樣的傷口怕是要請熟練的軍醫來看看最妥，我暫且先開些止血的葯，再用以金針封脈，殷郎君還是快快帶這女郎回城要緊啊。」說罷，便開始行針止血，也不敢動那冷箭，只得繼續讓其插在原處。

殷明勤腦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好好的怎麼就這樣了，分明早上時他們還在一起鬥嘴取笑，不過幾個時辰后，自己的妹妹便面無血色的躺在了自己的面前。

殷月柔冷靜的看著已經失去意識的殷麗華，箭射在心口右兩寸，若是如今有熟練的軍醫在場還好，但如今這模樣看起來，她殷麗華離死也不遠了。

她的眼前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自己丈夫在刑場上滾落的頭顱，再看看這漸漸失去生氣的少女，心中隱隱有些動了動。

她扶上殷明勤的手臂，又從那份悲憫中醒來。

她死了，自己就會是殷家唯一的女兒。

「阿兄，快去準備馬車吧。」殷月柔弱弱的對殷明勤提示道。

殷明勤如同夢中人一般被點醒，看著自己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妹妹，與扶著自己手臂，柔弱失措的庶妹，忍下了那無措的感覺，吩咐著下人將馬車備好，準備回城。

眾人本來是歡歡喜喜的來和同伴一起玩鬧的，沒成想卻發生了這種事，少年郎未經事，遇見這樣的事也都是驚恐萬狀，更別提若是殷麗華要是交代在這了，家族間要如何面對。

魏楓和殷明勤關係最好，看見一堆人亂糟糟的模樣也是著急，和殷明勤一起開始安排著相關事宜。

僕人快速準備好車馬，將危在旦夕的殷麗華抬上馬車。

「阿兄且帶著阿姊速速回城，狸奴安排奴婢收拾好便跟上來。」殷月柔拒絕了殷明勤的邀請，溫聲說到：「況且此處還有那麼多客人，主家怎好留下客人收拾殘局？」

情況緊急，殷明勤腦中一片空白，也覺得這不失一個好法子，感激過後，在殷月柔的聲聲催促中絕塵而去。

眾人看殷明勤走後也吩咐著僕人快速收拾好了東西離去。

眾人散去，殷月柔返回帳中，因為當時自己的帳子是離著殷麗華最近，所以療傷時便將她搬入了自己的帳子。

如今的帳中還是血腥味縈繞於鼻尖，叫人不喜。

殷月柔拿好自己的東西正要出去，卻正好踩到了那被棄於塌邊的箭尾。

尾部白羽已經不成樣子，入手時還能感受到些許血液的黏膩感。

「周？」

她撫摸著那尾部凹凸不平的刻字，雖然是用古字所刻，但在殷月柔眼中卻不難辨認，當年在與段潤生生活時，時常會看見他在研究這些上古古字，所以她也略有涉及。

殷明勤人緣好，今日來圍獵的世家都有十多家，更別說帶來的郎君了。

周家來了兩人，雖說都是本家，但兩人卻以叔侄相稱。

她撫摸著那凹凸不平的刻字，腦中回想著今日周家郎君的神情。

好像也和眾人一般，別無二異。

隨即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都是家裡的寶貝兒子，也沒有經歷什麼大風大浪，神色無措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像這樣的公子最後會如何呢？

大多都是靠著祖蔭在朝中封官，然後再憑著家族中的關係攀上高位，聯合著所處的勢力，一層一層的將這個王朝的油水吃干抹凈。

但若是他們的子孫在圍獵中錯手將自己盟友家的愛女殺了呢？

雖然現在事情還不甚明顯，殷月柔將那柄箭尾收入懷中，心中卻隱隱約約有了頭緒。

能和殷家嫡系子孫粘上聯繫的自然不會是什麼小人物。

兩個周家人的身份自然不低，一個是周家旁支戶部侍郎周進的兒子，周茂。

而另一個，則是周家那最有出息的那位三朝元老，和殷月柔祖父同門的周學斌之孫，周良舉。

殷月柔扯起一個嘲諷的笑，那兩個人以後可都是位極人臣的苗子，既然有著周家送上來的梯子，那自己哪有不爬的意思？

「女郎，都收好了，我們走吧。」若雲掀開帳門，向殷月柔請示道。

也不知道她的那位好姐姐如今怎樣了，若是一不小心死了，那那位賢王豈不是要傷心欲絕，另尋後路了？

殷月柔戴上帷帽，對欲要攙扶著她騎上馬背的若霜搖搖頭，笑道：「不必了，我自己早就會了。」隨即便輕快利落的上馬。

「快回家吧，也不知道姐姐怎麼樣了，真是叫人擔心啊。」她望著前方，語氣中帶著虛偽的擔憂嘆息道。

若霜將自己那抹隱秘的快意抹掉，也帶著得體的哀愁大聲寬慰道：「女郎真是寬厚恭敬，大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是不會有事的。」

殷月柔摩挲著掌下的韁繩，在那厚紗后輕輕揚起一抹溫潤如玉的笑來。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