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5章 小趾
半個月後,瀛洲,海夷城郊外。
瀛洲軍隊的裝備沒有改變,與五年前在戰場上砍的一樣。
他們下馬站在路邊,給軍隊讓路。隊伍約有一千人。
「你覺得瀛洲軍隊的戰力如何?」
束縛之力持續涌動。
「他們為土地二戰,他們贏了。」
「你應該殺了不少吧?」
束縛之力仍在涌動。沙丘之戰,風雷山丘的箭雨,江陸城牆的拚死掙扎……「是的。」
「不覺得內疚嗎?他們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卻死在你的劍下。」
「戰爭就是這樣。」小趾說。
傍晚時,他們看到了微光閃耀的藍色海洋,以及一座海邊的城池。
「到了,海夷城。」女人說,「我們頭一個要找的人就在這,說起來還是老朋友。」
海夷城內的街道蜿蜒曲折,建築風格與江陸城有些相似。
當他們策馬跑過廟宇時,小趾撲捉到女人眼中的輕蔑。
他們在一家客棧投宿,小趾躺在床上遲遲無法入睡。
幾個時辰后,束縛之力陡然增強。
小趾被控制著來到她的房間,發現女人一身黑衣,雙臂各藏著一把匕首,背後一把短劍。
她沖著床上的兵器和一套黑衣努了努下巴。
「今晚我們要見的人極其卑鄙與危險,你可不要多愁善感壞了大事。」
女人再次增強了束縛,完全地控制了他。
小趾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成為了傀儡。
她從窗戶翻身出去,踩著瓦片飛奔,縱身躍上對面的屋頂。
小趾緊跟其後,只見她騰身起落,身手極好。
女王帶著他往北而去,繞過了密集的街巷,來到碼頭附近的寬闊林蔭道。
前方有一座綠樹環繞的小神廟,神廟呈方形,石柱支撐的頂上有一尊女雕像,石頭帽檐遮住了她的臉。
與小趾之前見過的神廟不同,這裡有兩個手執長矛的衛兵守著。
廟門緊閉,門縫裡卻透著火光。
女人起身,沿牆疾沖,然後縱身躍向一棵樹,抓住樹枝后再引身而上,整個動作只震落了一片樹葉。
小趾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衝刺,騰身,抓住樹枝,攀上屋頂。
神廟內部極為簡樸,牆壁光禿禿的,沒有浮雕與牆繪,角落裡擺著一張床。
房子中央是柴火正旺的石盆,煙霧沿著房頂的小洞流散。
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面朝火盆,背對他們。
小趾只能看到灰白頭髮上的王冠,以及那雙枯如書皮的雙手。
「一座無名的廟宇,就是你與世隔絕的地方?」女人走到老人面前。
老人的聲音弱不可聞,語調平平。「你還是原來的軀殼啊。」
「你卻任由自己的身體腐朽枯萎。」她眼中充滿鄙夷。
「不然怎麼躲開盟友的惡犬?」
她環視著廟宇內空空如也的四壁,「我原以為皇帝看在你為他祖先忠心耿耿的份上,會賞你一個更好的住處。」
「他給了我很多宅子、僕人,金銀玉器。不過嘛,這裡最適合我。無名之神的僕人。」
女人冷笑:「別忘了見過什麼,我們做過什麼。」
「我們那時迫不得已。」
「我記得你沒有一丁點的不情願。」
「當然有,你離開的時候,我就很不情願。當你父親的大軍涉過沼澤而來的時候,我更不情願。若不是皇帝求我出手,我也不會使用天賦。」
女人盯著他,沉默了片刻:「門為什麼不鎖?」
「二十年都沒鎖。是皇帝非要派兵守衛。其實,我希望你的朋友早點來。我的卜算已經沒那麼靈了,竊取天賦就是這樣的後果,人越老,它越遲鈍。」
她緊緊地抓住匕首,「為什麼離開……我?」
「你那時殘忍、暴躁而又美麗,可盟友把你變成了怪物,我很失落。」
「你並不知道我被他們變成什麼樣。不過你很快就知道了。」
束縛之力灼痛了小趾,他被逼迫向前衝去,右手持刀擺起。
老人突然起身,完全不像個垂死之人,他揚起雙臂,十指張開,轉過身體,露出一張蒼老不堪的臉。
只見他十指一顫,火焰憑空而生,這是與多年前獨眼召喚的幻象不同。
洶湧而來的熾熱令小趾相信,眼前的火焰是真的。
老人揚起兩隻火焰繚繞的拳頭,對準了衝過來的小趾。
女人動如脫兔,伸手勒住老人的腦袋,一刀劃破喉嚨,鮮血激射。
老人踉蹌幾步,捂住喉嚨,此時火焰已經熄滅,他的雙手毫髮無傷。
大門轟然打開,兩名衛兵衝進來,被眼前這幅場景嚇得目瞪口呆。
女人甩出匕首,正中距離最近的衛兵喉嚨,然後抽出短劍沖向另外一名。
那衛兵動作敏捷,訓練有素,用矛尖擋開攻擊,急著反戈一揮,刺向她的脖子。
小趾正要衝上前,腳踝卻被老人的手抓住。他企圖掙脫開,卻失敗了。
束縛之力瞬間消失!
突如其來的自由令小趾錯愕不已。
老人的嘴唇胡亂蠕動,吐出猩紅的血沫,另一隻手仍捂著脖子上的致命傷口。
小趾俯身聽他說話,聲音弱不可聞:「種子會生根發芽。」
老人的手突然從脖子鬆開,快速地在小趾臉上塗抹,還有血流進了嘴裡。
他慌忙推開,老人鬆開他的腳踝,束縛之力再次襲來。
他抬頭看到女人橫跨一步,躲開衛兵的長矛,然後順勢抓住杆子,擺手打中了對方的臉頰。
那人踉蹌後退,雙手鬆開長矛,趕緊摸索著腰間的軍刀,可動作太慢。胸口鎖子甲已經被短劍穿透,刺破了心臟。
她從屍體上抽出劍,抬頭看了看小趾。「他碰你了?」
女人從旁邊拿起一壺水,潑向他的臉,衝掉了血漬,接著往後退了幾步,擺出戰鬥姿態。
束縛之力強烈得無以復加,他小趾渾身顫抖,腦海里慘叫連連,可就是發不出聲音。
女人如此持續了很久,雙眼始終謹慎地在他臉上探尋。
最後她冷哼一聲,才鬆開力道,任由小趾在地上揣著粗氣。
小趾渾身發抖,看著她走向老人屍體,一腳踢中了老人胸膛,胸骨隨之斷裂。
她揪住老人的腦袋,將整具屍體都提了起來,然後操起短劍,將腦袋割了下來。
女人高舉著老人頭顱,昂頭張嘴,血雨紛紛,落進口中。
她在喝血!地上的小趾張口吐了出來。
女人把透露扔到一邊,擦了擦嘴,「現在能看到盟友把我變成了什麼樣了?」
她揚起雙手,緊閉眼睛,咬牙切齒地開始打坐。
片刻過去,似乎什麼都不會發生,然而火焰轉眼吞沒了她的雙手。
女人尖叫起來,既是痛苦又是喜悅。
她仰頭大笑,將一股火焰打向老人身上,屍體瞬間被火焰淹沒,她又揮舞起火鞭,四處抽打。
很快,神廟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女人垂下雙臂,手中的火焰消失了。
她死死盯著小趾,控制著他強行起身。
巨大的痛楚令她五官扭曲,鼻孔和燕窩滲出了鮮血,但她的笑容依然狂熱,眼珠都冒出火焰。
「萬事皆有代價,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