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為情所困

黨長久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跨上自行車，就箭一樣的沖了出去。老屋目送著他，漸行漸遠。

破舊的老屋，充滿兒時的種種記憶。斑駁的牆，忍受了信手塗鴉；鏽蝕的窗，聽慣了笑語喧嘩；破舊的門，守護一個又一個童話。一切那麼美好，又那麼苦澀。

誰給誰一場短暫的漂泊，誰又給誰一生的回憶，只有老屋知道。

誰把誰的淚浸蝕黑夜，誰又把誰的心抵給明天，只有自己知道。

誰是誰的明天，自己的明天又有誰，黨長久不敢想象。此刻，他只想逃離。

單車激蕩起無憂無慮的風，撩動著小麗的秀髮和長久的衣角，他們一起穿過香樟樹，穿過褐色的籬笆，穿過青蔥一樣的青春歲月。

回到學校，黨長久找到了事務長。算盤珠子，在事務長的手指間上下翻飛，噼里啪啦的響個不停。

「黨主任，這麼快就回來了，謝姑娘也來了。」

「事務長，你辛苦了！我們開始吧！」

黨長久拿起另一個算盤，準備開工。

「我幹什麼啊？」

謝小麗扯了一下黨長久的衣服，小聲問道。

「你能幹什麼？」

黨長久白了謝小麗一眼。

「黨長久，你看不起誰呀？」

謝小麗捶了一下黨長久的肩頭，黨長久的手劃過算盤，幾粒算盤珠子，調皮而又歡快地打著轉兒。

在謝小麗的再三央求下，事務長給謝小麗安排了任務：把每個老師的伙食賬算出來。

細心的事務長怕桌子臟，把一張報紙鋪在謝小麗的面前。

「謝謝事務長！」

謝小麗笑顏如花地對事務長說，一瞬間，他收起笑容。斜睨了黨長久一眼，說道，「不像某人一點兒都不知道憐香惜玉。」

「哪兒來那麼多話？認真算你的賬，要是算錯了，老師結賬時要罵娘的。」

黨長久手裡打著算盤，還不忘使了一個警告的眼色。

「我的黨大主任，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小女子，也是優秀數學老師一枚。」

謝小麗在草稿紙上，沙沙地寫個不停，做起了加法運算。

「飯做好了，吃飯吧。」

廚房的張師傅在裡面喊道。

「吃飯啰！肚子餓死了！」

謝小麗放下手中的筆，站了起來，拍手叫好。

飯菜一端上來，謝小麗夾起一塊肥肉炒的蘿蔔，就往嘴裡塞。

「我說你，是不是有餓鬼跟著你？瞧你那饞樣兒！」

黨長久拿起筷子，對著謝小麗指指點點的。

「我早飯都沒吃，你說我餓不餓？」

謝小麗的嘴巴塞得滿滿的，嘴角還流著蘿蔔汁。

「謝老師，你慢慢吃，只是沒有好菜。」

事務長笑著說。

「都是我愛吃的家常菜，挺好的。」

謝小麗大快朵頤，也顧不上什麼淑女形象。

「謝老師真是好姑娘啊！大老遠的，早飯也沒吃，就趕過來幫黨主任的忙。〞

「事務長，巧合，純屬巧合！」

謝小麗不好意思地說。

「不管是不是巧合，來幫幫黨主任也好。他是我們學校的大忙人哪！教數學，帶班主任，後勤還有一大堆事兒，他真的很需要一個人來幫幫他。」

事務長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謝小麗，又看了看黨長久。兩個人低頭不語，自顧自的往嘴裡扒飯。

「黨主任，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

你應該22了吧？」

「是啊，還是小屁孩兒一個。」

黨長久夾了一筷子白菜，津津有味地咀嚼著。

「22，不小了，該找一個了。〞

事務長夾起一塊蘿蔔，繼續說，「學校的老師給你介紹了那麼多對象，你就一個沒看上？」

「事務長，我還小，不著急。」

聽了事務長和黨長久的對話，謝小麗心裡一陣竊喜。

「黨主任，你心裡是不是有人了？」

事務長也是明知故問，他想利用這個大好機會，好好撮合眼前這對帥哥美女。

「我……我……我沒有。」

黨長久停止了咀嚼，吞吞吐吐地說。

「我吃飽了，先走了。」

謝小麗臉頰微紅，站了起來，徑直走出了食堂。

「黨主任，謝小麗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呀！」

事務長從一堆蘿蔔中找出一塊瘦肉，放到了黨長久的碗里。

「事務長，我們……我們不會有結果的。」

黨長久黯然神傷地說。

「黨主任，我知道你顧忌的是什麼。」

「謝小麗是城裡的老師，他爸又是局領導。前不久，又提了副局。」

「黨主任，你那麼優秀，你完全配得上。」

「我看得出來，謝老師是真的很愛你。人這一生，很短暫，遇到真愛不容易。」

「遇到了，就大膽去愛。一再猶豫彷徨，你就會失去這份愛。過了這個村兒，就沒有那個店兒，你會遺憾終生的。」

黨長久獃獃地坐著，如同一座雕像。

「黨主任，中午咱們休息一下吧？下午2點開始。」

事務長拍了拍黨長久的肩，走出了食堂。

好長時間過去了，也不見黨長久回房，謝小麗就找到了食堂。

只見，黨長久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謝小麗回房拿了一件棉襖，輕輕的搭在他的身上，默默地坐在他的身邊。

黨長久也許是真的累了。大清早的，劉飛雪來鬧，好不容易撇清了關係。謝小麗又來了，死纏著他不放。

又是送肉回家，又是算伙食賬，黨長久身心俱疲。

輕微的鼾聲，傳送著溫熱的氣息，劃過謝小麗的芊芊玉手。

黨長久的面容疲倦而憂愁，謝小麗想伸手，幫他趕走疲倦，撫平憂傷，又怕吵醒了他。

七年前，他就喜歡上了眼前這個男人。七年過去了，她對他的愛，與日俱增。

可是他對她，始終不冷不熱，能躲則躲，能避則避。

可這一切，難道是因為自己是城裡的老師，還是自己有一個「厲害」的老爸？

如果自己也是一個農村老師，也有一個破舊的老家，他會接受自己嗎？

天黑的時候，三個人終於把伙食帳算完了。

吃過晚飯，黨長久不放心，又獨自把賬目核對了一遍，才交給了學校的會計。

回到房裡，夜已深了。黨長久洗了臉，洗了腳。就要出房門，去借宿。

「長久，你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