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姜無罪暴怒,誓要殺之!
女帝玉頰清冷,眸底沒有以往的厭惡之色。
她對狗東西大為改觀。
只有內心具有使命感的人,才可能誠於中而形於外,彈奏出這種前所未有的樂章。
面對獨裁者「溫柔」的眼神,蘇觀略有些不適應。
相比以往的冷漠厭憎,現在好歹能看出一抹讚賞之色。
他沒說話,安靜調理內傷,黑糊糊難聞的藥膏見效很快,慘白臉龐恢復血色。
姜無罪凝視窗外,琴音在腦中縈繞,她彷彿看到楚國那些木訥悲苦的百姓,面對欺壓沉默忍受著。
就如樂聲中描繪的那樣,永無止境的黑暗,遲早會出現一束光,曙光綻現,光耀萬里。
她轉過頭來,認真說:
「可否將曲譜贈予朕?」
蘇晚搖頭,「臣即興而作,恐無法重現。」
這是實話,在第二招交鋒,《廣陵散》已經敗給了扶離歌,也導致他遭受反噬,指尖淌血。
並非琴法差距,而是內勁。
得益於琴道天賦和《廣陵散》帶來的靈感,他硬生生自創了一首曲。
女帝向前邁了一小步,眯著眼審視他,似乎想明辨真偽。
蘇晚坦然對視,反盯著獨裁者吹彈可破的臉蛋,以及濃密睫毛。
「朕姑且信你一回。」姜無罪點頭,不緊不慢的問:
「自古王朝皆有壽命,你覺得大楚社稷會煙消雲散嗎?」
這個問題太激烈太直白。
「會。」但蘇晚沒有猶豫。
女帝瞳色瞬間冷了下去,「逃不過?」
「遲早的。」
「你是覺得朕比不過史書上的明君聖帝?」
「不以陛下意志而改變。」
冗長的死寂,姜無罪鳳眸接連閃爍了幾下,剋制住了怒火。
「你不妨把話說得更明白些。」她面無表情。
蘇晚欲言又止,沉默了很久,最終低聲道:
「臣說陛下英明。」
從根子上都是錯誤的,九州向來秉承君權神授,皇權來自蒼天神明的許可。
是啊,神明賜予皇權,皇權至高無上,不需要為任何人負責。
而文武百官的權力來源皇權,只需對帝王負責。
金字塔上,沒有人為最底層百姓負責。
「權力只來自人民!」
這句話能說嗎?
他說了也毫無意義。
「陛下,蘇府到了。」
隔壁婉兒的提醒打斷了女帝的思緒,她鳳眸半闔著,擺手冷言:
「回去吧。」
「多謝陛下賜葯。」蘇晚由衷感謝,必須承獨裁者的恩。
見他不動聲色抱起焦尾琴,姜無罪斬釘截鐵道:
「放下!」
聽到冷漠又無情的話語,蘇晚表情微僵,小心翼翼說:
「微臣願意出錢購買。」
他捨不得焦尾琴,放在獨裁者手裡是明珠蒙塵!
姜無罪邁著細碎步伐走來,抬腳作勢踹他抱琴的手臂。
「上古名琴價值連城,你貪污斂財一輩子都買不到一根弦。」
她輕哼一聲鼻音,將焦尾琴丟進隔壁車廂。
「陛下,所謂寶劍配英雄,好馬配好鞍……」
蘇晚話說一半,便被獨裁者截住。
女帝眼眸劃過危險的精光,語調森森:
「你敢羞辱朕?你覺得朕的琴藝不如你?」
「誤會了,」蘇晚掀開車簾,恭敬道:「微臣告辭。」
隨即轉身走向府邸。
對於一個極度傲嬌,又自戀到無以復加的獨裁者,他懶得逞口舌之快。
你琴藝不如我,這不是明擺著,只會自我精神欺騙。
……
蘇府靜悄悄的。
「準備!」
老娘濃妝艷抹,破天荒穿了一身華麗霓裳,雍容貴婦的展露無疑。
她手帕高高舉起,就要重重揮下。
院內敲鑼打鼓準備就緒,彩帶紅毯,另有僕役扛著石碑,只待鐫刻。
「娘!」蘇晚見到如此高調的陣仗,火急火燎衝進院子,一口否決道:
「撤走,鬧什麼笑話。」
「孽子一曲烙印煌煌史冊,此乃蘇家之無上榮耀,定要刻碑留記、焚香祭祀,以告慰列祖列宗,激勵後代子孫!」
廊柱後面走來慢悠悠的蘇太岳,他紫冠金魚袋,還穿了一身先帝賜予的蟒袍,格外莊敬肅重。
「是你爹讓準備的。」崔梅神采飛揚,很矜持地癟嘴,快綳不住笑容。
「孽子,終於給蘇家爭光了。」近日愁眉苦臉的蘇太岳,如今也是紅光滿面。
不是誰都能在史書上留下名諱,簡短的一行字,就是先輩波瀾壯闊的一生。
像他官至楚國次輔,怕也只能在泛黃的書頁上留下名字,寥寥幾個字僅此而已。
但孽子憑藉一曲史詩般的傳奇曲譜,以樂音生動塑造了百姓在苦難中砥礪前行、最終奮起反抗掀破王朝的震撼場面。
前所未有!
震古爍今!
不管孽子往後成就如何,史書必定對此曲大書特書。
「別搞這些形式。」蘇晚態度堅決。
老娘見狀,不由分說命令撤走,隨即才大步流星走過來,關切道:
「晚兒,娘見你進了陛下的馬車,傷勢治好了么?」
「無恙,只是感到疲倦,我先回房睡了。」蘇晚擺手離開。
「唉。」
崔梅望著兒子的背影,突然情緒低落。
「怎麼了?」蘇太岳困惑不解,還以為老妻憂慮孽子的傷勢,不以為意道:
「陛下出手,你大可放心。」
崔梅搖頭,隨即眼神黯淡:
「所謂時代天驕扶離歌,多麼傳奇多麼驚艷,可面對晚兒,就像螻蟻一樣被輕易擊敗。」
「卧龍都彈指可滅,晚兒該有多寂寞啊,沒有對手也是會孤單的。」
蘇太岳老臉抽搐,狠狠剜了她一眼,「還是你會吹!」
崔梅瞬間容光煥發,支使幾個丫鬟尾隨,喜滋滋道:
「逛城三圈,我倒要聽聽京城的反響。」
「婦人愚昧!」蘇太岳一臉不屑,吩咐僕役搬棋坪來,準備去找幾十個老友下棋。
……
一覺睡到天黑,蘇晚只著睡衣走出卧室,黑糊麵糰堪稱神葯,內傷徹底根除了。
府邸喧嘩吵鬧,丫鬟見少爺醒來,噠噠噠捧來食盒,甜甜笑道:
「少爺,崔氏好多德高望重的族老來啦,給你送了藥材,都堆積在庫房。」
「還有一個自稱酒衙副使,在外院等了六個時辰啦!」
蘇晚嗯了一聲,「讓他進來。」
片刻,裴崇儼被邀請到廳堂。
「大使,卑職對您的敬佩如江水滔滔不絕。」
他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以及一抹遺憾。
可惜沒能親眼目睹,怕是要抱憾終身了。
今日整個帝京沸騰,到處都是關於琴曲的議論,衍生出各種解讀模仿,甚至連各大青樓都響徹著不倫不類的琴音。
近乎是爆炸影響,盛況空前!
這首曲擊敗的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而是名震九州的卧龍扶離歌,更增添了傳奇色彩!
「馬屁少拍,說正事。」蘇晚抿一口香茗,盯著他背著的包袱。
「這是諸位官員拜託卑職呈給大使,共有銀一百六十萬兩,另外的文物古董裝在馬車裡。」
裴崇儼說完將包袱遞上,銀票堆積如山,還貼心地夾著紙條,寫好官員名字。
「有錢大家一起賺,我肯定不會虧待諸位,等商道開啟,等著撿錢吧。」
蘇晚笑了一聲,意味深長說道。
……
五鳳樓。
高貴典雅的女帝一襲紫色睡裙,慵懶坐在琴台,迎著月光撫琴,樂音變幻莫測。
跟著節奏,她那十根蠶寶寶似的粉嫩足趾,在鞋面上此起彼伏輕的啄著。
「彈不出。」琴音錚錚,她停下手指,漫不經心道:
「琴道天賦,朕比不過狗東西。」
隨即,她邁著神品玉足走到欄杆前,三千青絲隨風漫舞。
「滿腹經綸卻處處與朕意志相左,朕又憤怒又無奈。」
聞言,慕容婉兒不敢接話。
「等新酒步入正軌,朕想讓他做從六品治書侍御史,你覺得呢?」姜無罪側頭看她。
慕容婉兒抿了抿唇,她知道陛下不是在詢問她的意見,她只需要聽著就行。
治書侍御史既能彈劾高官,又可奉命監察地方,權威甚大。
可陛下當初說「一次不忠,終生不用」,帝王金口玉言也要破例了……
姜無罪眼尾輕挑,自信滿滿道:
「朕如此重用他,他肯定不會再貪污受賄,專心替社稷清理頑疾蛀蟲。」
話音剛落,宮婢趨行上樓,呈上一封密信,封面繪畫一頭黑鷹。
這是來自錦衣衛的情報,黑鷹屬於極高級別。
女帝懶洋洋拆開,表情瞬間凝結,瞳孔散發鋒利的光芒。
「狗東西,朕要殺了你!!」
「朕一定會殺你!」
聲音像錐子刺進夜色,冷風席捲,信紙赫然碾碎。
慕容婉兒如遭雷擊,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陛下這幅滔天震怒的模樣。
她趕緊低著頭,只見陛下那完美細膩的腳趾,深深扎進宮鞋裡,顯然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
連足趾都在憤怒,可見陛下此刻的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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