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 (3)

慕北寒再度輕笑，快要脫虛的他半個身子幾近倚靠在少女的肩頭，禁錮在她柳腰的手緩緩鬆懈下來，呼吸也隨之愈加紊亂。風瀟瀟雙眸驀然一窒，前始未有的慌亂感緩緩襲來。

「瀟瀟，我後悔了……」男子的嗓音不復清朗，低啞無力，卻有不失性感誘惑，他幽幽一嘆，「還記得嗎？那個六年前，蟒川雪山中被你所救的少年？」

隨著身上的重量加劇，風瀟瀟的心頭亦是猛然一震，她恍惚地喃喃道，「原來，那個因太冷而命懸一線的大哥哥……竟，竟是你？」

「命運弄人啊……」他的嘴角泛濫起一抹苦澀，「為保全性命登上帝位，我手上沾滿了鮮血，費盡人力知曉你身份時，我真是悔恨啊，恨自己無意間竟親手將你推入深淵，與南疆開戰！」

「現在再說什麼，都為時已晚了啊……」風瀟瀟苦笑，雙眼一闔，指尖扣住掌心，隱隱攥緊成拳。

「是啊……」男子看向她的目光深沉而又複雜，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緩緩泛濫於心里，「本想傾盡天下，拱手河山討卿歡，奈何，我無法再用餘生去補償你了。」

「瀟瀟，我終是虧欠你太多太多了……」

「慕北寒……」風瀟瀟腦中靈光乍現，瞳孔驀地一縮，蒼白的雙唇微張，「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從接我入宮的那年起...就知道我是來尋仇的？」

「是。」他靜靜地凝視著眼前人，心裡像是被徹底凌遲了一遍，痛不欲生，「瀟瀟開心就好，我這江山，也是為你打下的。」

風瀟瀟怔愣地望著慕北寒，扣緊的掌心隱隱顫抖，彷彿在下一秒就能掐出血來。

往事一幕幕浮現，歷歷在目——

從她入宮的那一刻起，他便深情許諾，他會對她很好。

他撫長琴，她伴舞，「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他批奏摺，她研墨，「守江山如畫，只為護你眉眼如初。」

「傻瓜......」她的聲音輕顫著，心中的最後一根防線也霎時崩斷了，所有的愛恨情仇皆在此刻土瓦崩裂，潰不成軍，「你這是將自己往火坑裡推啊，不要命了嗎！」

「瀟瀟，若我沒有亡了南疆，你...咳咳，會與我攜手白頭嗎？」慕北寒的俊臉蒼白的像一張紙，奄奄的氣息已微乎其微，仍抬手執拗地凝視著自己，蘊含著無限希冀。

「我.....」她更咽著，泣不成聲，淚水已是模糊了視線，正欲回答，奈何身上的重量漸漸變輕，男子的手鬆開了.......

他甚至來不及聽她一句話，就已緩緩闔上雙眼，與世長辭。

「不！啊........」她緊緊地抱著男子愈漸冰冷的身體，雙目猩紅欲裂，絕望的嘶吼聲撕心裂肺，幾近衝破雲霄。

「慕北寒，你這個大騙子，說過要永遠對我好的，你欠我的千萬條生命還沒有還清，我不許你走啊.......」

她哭著喊著，哭累了，喊累了，便笑了。

她這一生，歷經了太多的生離死別，這已遠勝於愛而不得，恨疾無終。

「救駕！」有聲音忽遠忽近的傳來，有數支利劍穿透了她的身子，她咳出一攤黑血，緩緩倒下，匍匐在男子身上。

興許，曲終人散后，她也是該離開了吧？

慕北寒，若有來生，我們好好過吧？誰也不要折磨誰了。

.................

（4）

原來，這就是人死後嗎？

她在一片黑暗混沌中，睫羽微顫，漸漸張開緊闔的雙眼。

冥冥之中，一道雌雄難辨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虛無縹緲，「若是我，可以讓你回到從前，挽回這一切呢？」

「那無論付出多少代價，我都願意。」她眼底劃過一絲堅定，暗暗握拳。

「好，舉手之勞而已。」聲音的主人桀桀一笑，顯得陰森空幽，隨即漸漸散去。

.............

蟒川雪地。

「北寒！」女孩驀地睜開雙眼，下意識失聲喊道。

入目的，卻是一位少年俊逸清朗的臉，他上前緊緊地擁住風瀟瀟，急聲道：「瀟瀟，我還以為你不會醒了！」

她怔怔地望著眼前意氣風發的少年，是如此真實，忽然鼻頭一酸，熱淚盈眶。

「瀟瀟，你怎麼哭了？」

面對少年滿臉的關懷備至，她忽而破涕一笑，眸中像是有漫天繁星點點，閃耀奪目，熠熠生輝。

「北寒哥哥，重新認識一下，我是南疆國的長公主，慕容瀟。」

命運的齒輪再次轉起，且有著翻天覆地的改變。

雪地中那個少年早已立誓，而多年後，那個東潯帝王，也會十里紅毯，迎娶南疆長公主——慕容瀟。

二人琴瑟和鳴的情深似海，也在民間，漸漸流傳成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