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巫祝

邵閑在年輕的時候，本來是村裡的木匠，手藝還不錯，娶了個老婆就安安穩穩的生活了。守著邵氏祠堂，日子也還算可以。有一年，天降大雨，村子里的大壩都被衝垮了，雷電交加，轟隆轟隆的劈個不停，兩個女兒不知道怎麼回事都離奇的發高燒，他戴著斗笠，正打算出門請醫生，只見一道閃電往祠堂的方向劈去。

邵閑也顧不上這些，死人的事情沒有活人重要。略過祠堂把村裡大夫直接背了過來。大夫打開藥箱，使出渾身解數，卻都不見女兒好起來，只能扔下一句「天要帶走她們。」轉身離去了。邵閑又去鄰居家借來冰塊敷在兩個女兒的頭上，剛放上去，那冰塊就在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加速融化。妻子在旁邊已經哭得泣不成聲，說這是不是在祖師爺降罪，催促邵閑快去祠堂拜拜。

邵閑連連點頭，也顧不上門外的大雨，又慌裡慌張地往祠堂趕去，從遠處望去，只見祠堂院子內有詭異的熒光發出，邵閑咽了咽口水，壯著膽子便進去了。

神奇的事情就在這裡發生了，外面傾盆大雨，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可一進這祠堂裡面，卻是皎月當空，繁星點點，祠堂的青石板路上都沒有一點雨水滯留過的痕迹。熒光閃爍的地方是在祠堂後面，邵閑便繞過屋子往後面探去。

祠堂屋子後面種了幾棵百年大樹，寓意邵家枝繁葉茂，子孫後代都能長壽平安，乘前人開闢祖業，修建道路的福氣。

邵閑躲在一顆環臂粗的大樹底下，瞧著是道士模樣的人正在一顆劈倒的大樹旁不知作何，他害怕極了，隨手抄起一塊磚頭準備上去。剛沒走幾步路，那道士沒有轉身，迴響的聲音卻自動貫穿著自己的耳朵里「你不想救你女兒了嗎？」

空靈的聲音似乎從天上傳來，邵閑愣了，一下子腿軟跪倒在地上。

「仙人賜教，仙人賜教」連磕了幾個響頭。

那道士依然沒有扭過頭來，只是說「你只需幫我在這等一位「頂仙」。」

「我自然願為仙人效勞，只是這頂仙哪裡找。」

道士轉身扔給邵閑一副龜甲，上面記載了生辰八字。邵閑不敢抬頭，只是用手摸索著那副龜甲，他一介匹夫，哪懂什麼命格之說。

「命運有時終須有。那頂仙一定會路過此處。你只需要安心在此處等便可。」道士空靈的聲音再次傳來，邵閑這次好奇的抬眼瞥了一眼，那道士似書中仙人模樣，臉上散發著金光，神采奕奕，手中持拂塵一把，腰間別木墜一串。只瞧那一眼，道士便向那雷劈的大樹走過去，一股煙升起，便消失了。

邵閑拿著那副龜甲來到家裡，剛想叫醒妻子，不知為何一陣困意，直接倒在門口睡著了。醒來之後，手裡的龜甲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木頭。邵閑沒有多想，直接推門而入，女兒和妻子正在酣睡中，他伸手去摸了摸女兒的頭，燒果然下去了。夫妻倆喜極而泣，連連去祠堂跪拜了好幾天。

從那以後，家中的供台上就多了一塊無名木頭。

至於那頂仙的生辰八字，邵閑早就爛熟於心，但如何去找呢，總不能挨家挨戶地問吧。他心生一計，稱自己雨夜祠堂里祖宗顯靈，授予他仙法和通靈之術，又去城裡二手書市場淘來一本算命的書，那道服也是妻子按照邵閑的描述用手縫出來的，萬事俱備，變開始做起了算命的生意。一開始確實是為了方便看人生辰八字，兌現承諾，後來發現道士給的那塊木頭確實有驅邪的功效，

只需一點點碎屑便能解除人的夢魘。

於是，新的商機來了，他將木頭切割成小塊，隨身裝著一塊，剩下的藏在香灰爐里，說是雨夜受仙人指教，來人間救贖百姓來著。因為那木塊見效很快，來找邵閑的人絡繹不絕，生意從鄉下做到城裡，錢包很快就滿滿當當，小洋樓也該起來了。可是他發現，自己混的風生水起時，老伴的身體卻愈發不好，結髮夫妻感情深，邵閑給老伴安排了最好的醫院，卻也是藥石難醫，那些天邵閑一直陪在老伴身邊，病床上的女人昏迷不醒，雖只有四十歲，但顯得十分蒼老，臉色煞白，手還發抖，請了城裡的專家也無能為力，這讓邵閑十分痛苦。

直到老伴死的前一天晚上，他還是坐在病床前守著虛弱的髮妻，不知不覺變睡著了，分不清是否是夢境，他看見老伴被當年的道士帶走了，女人一邊被拖著胳膊走，一邊咒罵邵閑，說她有損陰德，才讓自己遭報應。

邵閑一下子驚醒了，這些自己用仙人法術賺錢，也沒有去守著村子等頂仙，是不是損陰德了，他嚇得連夜出售自己的小洋樓，將自己所有的家產變賣一遍，除了用錢給兩個女兒置辦了嫁妝，剩下的錢都捐獻給福利院了。可這並沒有挽救回來妻子的性命，結髮夫妻還是天人相隔。

回到祠堂里，那顆被雷劈中的樹中間竟長出一顆新的樹。看著看著，他不知不覺又陷入了深層次的夢境。

一晃已經十五年了，他又一次見到那個道士，道士問可記得與他的約定。邵閑點點頭說這是五年來從未遇到那樣的卦象。道士依然背面對他，只對他說，只有在村子里接到那位頂仙，邵閑作為方士的修行才算功德圓滿。

從那以後，邵閑也不敢亂走了，一直待在村子里，用僅剩的木頭給村民們驅邪，這一待就是十幾年。而老舅媽，也是邵閑的第二任老婆，是隔壁村以前有名的神婆，說也是雷雨夜通靈前來等頂仙的，來這裡幫邵閑來著，兩人一拍即合，索性就一起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