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既然她要，你就派人去尋，無論什麼代價，務必尋到。
「竟然是殘心！」她眼睛里閃耀著驚喜的光芒，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榮君南說：「小姐要不要試試這琴的音色？都說這殘心是古琴之母，音色絕佳，遇強則強，遇弱則弱，非琴技高超者難以駕馭，不知是不是真的。」
鍾煥茹慢慢走到椅子前坐下，摸著光滑的琴身，深呼了一口氣，雙手按在琴弦上，輕輕撥動，悠揚的琴聲如流水一般四散開來。
榮君南看著她瑩白如玉的素手跳動在琴弦間，漸漸聞得琴聲低回婉轉，凄涼哀傷。恍惚中那琴弦彷彿悄然鑽入了心裡，密密的纏上心頭，冰涼的寒意漸漸從心頭泛起。
鍾煥茹輕輕蹙著眉頭，悲涼哀傷的感覺越發強烈，只覺得心中某個地方被琴聲刺傷，從最深處攪起生生的疼痛來。
榮君南聽得琴聲如泣如訴，又見眼前撫琴之人弱質纖纖，一頭柔順長發垂於腰際，素手柔荑在琴弦間輕靈跳躍，只覺得心醉神迷，這便是美人如玉，傾城之姿吧。
鍾煥茹不知為何，只覺心中難過，手上卻如同著了魔似的欲罷不能，琴聲也越發碎金裂石，讓人痛斷肝腸。一曲終了，仍然沉浸在凄絕的琴聲中無法自拔。
一陣掌聲響起：「小姐琴藝精湛，果真不負這千古名琴！」
她回過神來：「過獎了，是殘心不負盛名，果真不同凡響，非其他凡琴可比。」
榮君南說道：「這琴曲情真意切，聞者傷心，不知叫什麼名字，何人所做？」
鍾煥茹輕聲說道：「這首曲子名叫《胡笳十八拍》，是蔡文姬所作。」
東漢末年，蔡文姬被擄到了南匈奴，嫁給了匈奴的左賢王，生兒育女，飽嘗了身不由己，寄人籬下的痛苦。
十二年後，曹操統一北方，派使者攜帶黃金千兩、白壁一雙，要把她贖回來。蔡文姬多年被擄掠，其中的辛酸自不必說。可是一旦要結束十二年羶肉酪漿的生活，離開對自己恩愛有加的左賢王，和天真無邪的兩個兒子，分不清是悲是喜，只覺得柔腸寸斷，淚如雨下。在漢使的催促下，她在恍惚中登車而去，在車輪轔轔的轉動中，十二年的生活，點點滴滴注入心頭，從而留下了動人心魄的《胡笳十八拍》。
紅玉聞言道：「小姐，您往日彈奏這首曲子，並不及今日這般催人淚下，我看是這琴的音色太過悲涼，恐是不吉之物。」
「紅玉，你知道這是什麼琴嗎？這是殘心。從古至今世間絕無僅有的殘心！」
「很名貴嗎？比小姐的逐月還名貴嗎？」湘兒疑惑的問道。
「傳說，殘心是上古之物，沒有人知道它的出處來歷，有傳說是伏羲親手所造，當年伯牙碎於鍾子期墳前。此琴靈性早成，因不舍伯牙破而不散，伯牙的老師成連有感良琴無主的苦楚，耗畢生心力修復此琴，取名殘心。所以琴身斷紋如絲，狀如裂痕。無奈琴聲從此哀傷凄苦，令聞者傷心斷腸。成連一曲撫畢淚盡而亡，殘心從此下落不明。歷代名家樂者無不以得殘心為終生所願，可惜都遍尋不獲。直至唐朝末年王朝動蕩之時，殘心才從皇宮大內流落民間，可也只是曇花一現轉瞬即逝，此後再無人知道殘心的下落。想不到今日竟在這裡得見殘心，總算不枉此生了。」
「小姐果然好見識！」榮君南笑道。
「這不算什麼，天下愛琴之人皆知的事情而已。」
鍾煥茹深深的看著殘心，只覺得心頭舒暢，莫名的滿足。
榮君南看著她，目光柔和清澈，又深不可測。書案上一株丹桂怒放在花瓶里，一串串白色的小花垂在枝頭，散發著陣陣清香，與空氣中飄渺的檀香混合，糾纏出熱烈的味道。
午後，門房傳進來一個小巧的紅色錦盒，鍾煥茹打開一看，一根斷了的琴弦靜靜躺在裡面。她疑惑的取出細細端詳，是一根冰弦，是殘心的琴弦！她心裡不由一緊，忙吩咐湘兒備車，向古園趕去。
榮君南正獨自坐在書房擺弄著殘心，見到她，起身笑臉相迎：「小姐！真抱歉打擾你，今日一早，師傅發現殘心無故斷了根弦，本來可以送去琴館更換的，可是，師傅擔心殘心現世會惹來麻煩，所以不準送出去。我就想到了你，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
鍾煥茹沒有答話，只低下頭去仔細查看了一下，心疼的皺起了眉頭：「這琴弦觸手生涼，是冰蠶絲所成，韌性極強，刀劍不能斷，千年不腐。可是卻獨獨怕火，見火即化。這琴定是保管不善，沒有懸挂於牆，而是平置於琴桌，才會近火而弦斷。」
榮君南連連點頭：「小姐簡直如親眼見了一樣，都是因為我上次央求師父拿了殘心出來，又保管不善，才會如此。」
她心疼的摩挲著琴身說道：「真可惜，如今的冰蠶絲早已是可遇不可求了。要想尋到一根真正的冰弦，恐怕不易。」
榮君南摸了摸濃密的眉毛，笑著說：「那得去哪找？琴館能有嗎？」
「試試吧！我幫你找找看。」
鍾煥茹帶著湘兒，也不坐車，寧都的琴館，琴房，古董店，古玩街，侯門宮府，貧家小戶，只要有琴聲的地方，她們都找了個遍。
可冰弦哪是隨處可尋的東西，尋了三五日，毫無頭緒。
隆震海坐在書房看書，尚副官敲了敲門。
「進來！」
「督軍，鍾小姐近日一直在尋找一根琴弦，所以天天外出。由程遠生派人暗中保護，安全沒有問題。」
隆震海放下書：「琴弦？她要一根琴弦還用自己去尋？」
「是一根不同尋常的琴弦，叫冰弦，據說早已失傳，只有真正的古琴上才有，百年不遇。」
「她要的東西，還真不簡單。既然她要，你就派人去尋，無論什麼代價，務必尋到。」
尚副官遲疑著說道：「可是督軍，那冰弦是什麼東西，我們都不認識，這要從何尋起啊？」
隆震海思量了片刻：「去請位琴師回來，協助你們找，誰找到了，我有重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