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灰民街的勞倫斯

朗·勞倫斯，一個被分配到該死的灰民街的倒霉鬼。

一個本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異教徒，幫派人員，灰街老鼠割破喉嚨，死在某個碼頭酒館或黑暗小巷的治安官——但凡他愛多管閑事一些的話——至少他的上司將他派過來時是這麼想的。

但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的是，勞倫斯不是那種愛多管閑事的人。或者說，恰恰相反，從很久之前他來到灰民街的時候，他就很懂得繞著麻煩走。所以他安然無恙的在這裡渡過了許多年，甚至還和灰民街的許多碼頭幫派建立起了不淺的交情。

而靠著這些交情，他的收入甚至一度超過了他的那些衣冠楚楚的同行們，足夠他在城北橄欖樹街道買下一棟臨街兩層樓的房子。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就會喜愛這個地方。

或者說恰恰相反，他每一天都比剛來到這裡的那一天更厭惡這裡。

而今天，他又要比以往更憎惡的多。

因為又有麻煩了。

一個灰街的流民清晨時被發現死在了碩鼠酒館的後巷，據說身上中了十多刀，胸口也被掏出了一個大洞，死狀相當凄慘，發現屍體的酒館侍女差點被當場嚇暈過去。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勞倫斯下屬的衛兵前來報告時還提到了黒鰭的人。

死者的手腕上刻著黒鰭的標誌紋身。

而既然連去處理屍體的衛兵都已經知道了這一點，那麼黒鰭自己的人肯定也已經知道了。畢竟，他們才是真正盤踞在灰民街這道蛛網上的大蜘蛛。而治安所，頂多算是一條過路的壁虎。

眾所周知，灰民街有兩種人最不能招惹，一種是碼頭的幫派人員，他們憑藉著地域與口音拉幫結派佔據地盤，灰民街一大半的停泊口，妓院，酒館，賭坊都是碼頭上的幫派在實際管理。

而另一種則是宗教組織了，或者不如說是邪教組織。在灰民街的陰暗世界里，在愚昧野蠻的流民異鄉人中，邪神的語言日益增長。儘管他們並不佔據地盤也不經常性的鬥毆爭狠，但一旦有什麼事件與他們扯上關係，那必然是駭人聽聞的惡性事件。更別說，群星城大部分的人口失蹤案都隱隱與他們有關。

這是一群活生生的瘋子，有些時候他們甚至不在乎貴族。

在正神光輝照耀不到的地方，邪惡就在暗中滋長。勞倫斯暗自想到。

而黒鰭，是極少數的，上述兩者都沾邊的團伙，或者不如說，黒鰭就是一個實質上由邪教發展而來的幫派。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一點，但所有人都無法把這件事擺到明面上來講。

因為講過的人，大部分都悄無聲息的死在了黑街的小巷裡。

而今天，悄無聲息死在小巷裡的卻是黒鰭的人，那這就不是一件小事情了。這意味著必須勞倫斯親自出馬才能解決問題——為了不造成更大的災難。

於是這位灰民街的治安官一邊穿上自己緊身的紅黑色制服，扣上寬大的武裝皮帶——這根牛皮銅扣的皮帶上一側掛著華麗精緻的武裝劍，一側掛著短而銳利的格鬥匕首——一邊對著傳訊的衛兵大聲咒罵道，「這些該死的異教徒們，就沒有一天能讓我省心。去，把我的馬牽過來，再安排一隊值日的衛兵過來。最多五分鐘，我要看到他們扛著長槍出現在我的面前。」

......

沒過一會兒，勞倫斯治安官已經騎著他的青鬃馬，帶著一隊十人扛著火繩槍的衛兵來到了灰民街的碩鼠酒館後巷。

這裡已經圍起來了不少看熱鬧的閑人，人群中還能隱隱約約看到不少穿著亞麻束腰，剃著光頭的水手，其中有幾個人故意露出了手腕上的黑色魚鰭紋身。正是黒鰭的人。

「還是遲了一步，他媽的魚鼻子真靈。」勞倫斯暗自想道，但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只是讓身後的衛兵趕上前去分開了圍觀熱鬧的妓女幫工閑人，這才騎著馬慢悠悠的擠上前去，故意怒罵道，「你們這些該死的混蛋，雜種玩意兒們，都擠在這裡做什麼，趕緊都他媽滾蛋。老子現在要在這裡辦案。」

在維持秩序的過程中，有幾個衛兵和黒鰭的人發生了推搡，他也只當沒看到。

治安官的本意是想先給黑鰭的人來個下馬威，之後黑鰭的人再有什麼要求的話他也好討價還價，但結果事情的發展不太如人意。

原因是那幾個扛著火槍的衛兵在推搡對峙中反而先慫了。

這些治安所的衛兵，平時欺負欺負正街的老實平民還可以，但遇到這群剃著光頭，穿著亞麻束腰，腰間別著磨得風快的片魚刀的碼頭男人們，反而先害怕了，被三五個人一圍住，就默默地放棄了推搡，退回了他們的長官，也就是勞倫斯的身邊。

「他媽的一群膽小鬼，吃屎的蠢貨，老子怎麼會有這麼一群手下！」看到這一幕，勞倫斯心中早已狂怒不已，但他表面上還不能表現出來，只能黑著臉仍然保持著一副嚴肅的樣子出面撐場。

他先是拍馬上前，仗著馬力硬生生擠開了那些漸漸合攏的黑鰭成員，然後又扯著馬韁在原地轉了一圈，將看熱鬧的人群擠的東倒西歪，騰挪出了一大片空地。

這才抽出馬鞭劈頭蓋臉的抽了過去，不只是向著黑鰭的人，也相當『不小心』的抽到了圍在他身邊軟弱的衛兵身上。

「你們這群雜種玩意兒，知道我是誰嗎，就敢沖我亮刀子？」

勞倫斯身邊的衛兵被他抽的狼狽的逃散，實實在在的挨了些鞭子，但也不敢說什麼，畢竟確實是他們膽怯在前，這才弄的需要長官出來撐場。

而黑鰭的人自然也是認識這位灰街治安官的，畢竟勞倫斯在灰街也有些年頭了，所以也只是護住頭臉沉默的退了開來。

但勞倫斯這時候反而越發不想就這麼簡單的放過他們了，於是他故意又朝著已經退開的黑鰭成員們補了一句。

「我看你們的腦袋都快要被魚給啃乾淨了。」

黑鰭所信仰的神靈，其形象本質就是一條人面魚身的深海怪物。這是灰街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所以勞倫斯這句話可以說是在赤裸裸的抽黑鰭的臉，不，不只是抽他們的臉，順帶還侮辱了他們所信仰的神靈。

這些邪信者有一個算一個，腦子確實都不大靈光了，就在這個當口，還真有人被勞倫斯刺激到了。居然解開了腰間的片魚刀，一副要衝上來和勞倫斯拚命的樣子。

但勞倫斯要的就是黑鰭的傢伙拔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