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一章 坐而論道

第兩百七十一章 坐而論道

淚流滿面的念一,目色蒼涼地掠過雲清,看向九天之上的神和仙。

「漫漫時光,走過了太久太長的歷史,當與天齊壽,永生不死的神君,一個接著一個隕落於暗夜,當壯大的神族日漸走向凋零,什麼是神,也一併被悲傷和恐懼埋葬。

一千年前,雲清為了神族的延續,不惜以情惑妖王,不惜挑起妖族和人間的爭鬥,不惜奪走妖族的運勢來續神族的運勢時,我其實心有所覺,卻刻意閉塞耳目,假作什麼都沒有察覺,甚至於在雲清試圖抹殺真相時,視而不見。

又或者說,我也心存僥倖,以為任由雲清掩埋真相,真相便能湮滅,如同它從未發生過,呵呵……」

念一泣不成聲,再不能言。

將才還殺聲震天的九天,只余念一的哭聲,在浩渺的雲上,悲憫如河。

魔族,鬼族,咬緊牙關,有感於念一的悲痛,而努力壓制想要同哭的哀絕;妖族憤恨之餘,亦難掩傷痛;唯有神,仙,人尚不懂此痛為何,神色冰冷。

見神,仙,人無動於衷,念一抬袖,止住哭聲,擦去臉上的淚痕,慘笑著說:「我錯了,雲清錯了,神仙錯了,九天錯了,天道……也錯了!」

「既錯了,就該改。」說著,念一回神,對著桃夭欣慰一笑,「北冥,你做得很好,神族因為有你,才沒有墮了神的威名。」

「多謝老師。」

念一笑笑,拔出了袖中劍,一把桃夭從未見過的白色長劍,劍刃細膩如霜,一如他銀白色的長發,不染塵埃。

念一橫刀,立在桃夭身前,而後凜眉傲言:「魔尊,鬼主,那個人修的鬼話你們大可不必信!」

魔尊愕然:「……誒?」

「自天地有成,本君就已存於世,千萬年來,本君一直都是神族的大長老,若神有可感知天道者,非雲清,而是本君也!

本君不妨告訴你們一句實話,神族自一千年起就已經不能窺探出天道的真意,雲清不能將你們二族的心意傳達給天道,更遑論叫天道改了主意,賜你們一線生機!」

此一言,令魔鬼兩族瞬間嘩然。

然,神仙人更嘩然,他們委實不明白,念一何以會在將贏的這一刻,倒戈。可念一的話還沒有說完。

「魔尊,鬼主,若你們當真不忿魔鬼兩族的命運,便不該放下手裡的刀劍,殺才是你們叩問天道唯一的可能!」

「念一——」回過神的雲清,掄起軒轅神劍直刺念一,「念一大長老,難道連你也要背叛神族嗎?」

念一緩緩搖頭,答:「不是本君背叛了神族,而是神族背棄了三界!」

「……」

以身化符,身形漸轉淡的桃夭,終於露出安然的淺笑,至少景之想要走的路,哪怕她不在了,也會有人薪火相傳,繼續走下去。

年不知幾何的念一,以絕無僅有的凌然氣勢傲立在天門之下,他不曾回身,卻知道桃夭將要消失。

「北冥,你且放心,你所期盼的不來,你以命構建的天門就絕不會破,我以性命起誓!」

桃夭躬身,深深地朝念一垂首作揖:「老師受累,弟子去也。」

若九天還有一個神,那便只能是念一,哪怕他迷茫過,猶豫過,但他依舊是那個值得她敬佩的神。

她最後抬眸,目光掠過九天的神,仙,人,魔,鬼,妖.

真到了要告別的時候,心中還是充滿了不舍。

她是真的喜歡這方大陸,喜歡人間熱鬧到近乎喧囂的煙火氣,喜歡魔鬼妖三族的放縱肆意,其實也喜歡過神族清靜無為的空靈。

罷了,誰叫她是神呢……

桃夭閉上了眼睛。

舒緩的風……是風嗎……便當它是風,緩緩地滑過她的頭髮,眉心,臉頰,風不冷,不熱,不痛,不癢……

她知道有風拂過,但無法感知。

又或者是,風不能讓她感知?

她站在風裡,可風從她身邊吹過,她能察覺有風,感覺到風拂過,卻感知不到風帶來的溫柔,冷熱,痛癢。

這就是神的隕落嗎?

「桃夭。」

「誰?」

桃夭猛地睜開眼,眼皮掀開的瞬間,和緩的風陡然間變得暴虐,風卷著細碎的白沙,刺得她又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覺得難受嗎?」

「是誰在說話?」

桃夭抬手,以手為擋,然後再一次睜開眼睛。

她似乎正置身在一片沙塵暴中,可腳下虛無,那一片片白色的霧氣,就像是一團團被稀釋的雲朵。

狂暴的風沙,本應該隔絕一切,但奇怪的是,透過指縫隙,她竟能將眼前的一切一覽無遺地盡收眼底。

可眼前有什麼呢?

空茫。

這裡難道是輪迴之所?

三界有一個神奇的地方,那就是輪迴,那是連神仙都未曾踏足過的地方,三界知道天地間有輪迴,卻不知輪迴在哪裡。

不,這裡不是輪迴。

桃夭強自鎮定,她努力去分辨風沙深處吹出的聲音,那聲音乍一聽淡漠如霜,再一聽卻覺霜中裹著一團烈火。

「天道?」

「吾是。」

桃夭捂唇,哈哈大笑。

「你很得意?」

她自然很得意。

天地自有成起,有本事和天道正面對話的,她怕是獨一個,此等殊榮,難道還不值得她好好得意?

但桃夭的笑聲,刺得天道被霜雪包裹的那團火,燒得越發地炙熱了。

「桃夭,你不該得意。」

「為何?」

「因為你,三界將崩。」

「呵。」桃夭笑意頓收,她放下手,抬眸正視風沙深處,「究竟是因為我,三界將崩,還是因為你?」

「……」

「老師說過,數千年前,天門便已經存在,換而言之,神仙本該早已飛升九天,可卻因為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天門緊閉,天道不允神仙飛升入九天。」

桃夭略頓,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當老師和我說起這些的時候,我最初完全不明白,但後來,我多少有了一點猜測。」

沙暴深處,傳來一道稍稍帶點好奇的回問:「哦?」

「當初天門為什麼沒有開,我不知道。但神族的隕落,卻可能和此有關。」說著,桃夭挑眉,目光帶刺,「根據一千年前,天門得以開啟的機緣推測,九天應該是天為了安置格外強大的存在而特意開闢的空間。」

「……」天道不答,既不說她說得對,也不說她說得不對。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一千年前,妖族之強盛,到達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如果神仙二族不曾參戰,人間和妖族的對峙,無非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妖族滅殺人族。

人族被滅,將導致六族失衡,而失衡才是觸發天道的關鍵。天為解決祁夜大陸的這場憂患,決定開啟天門,將整個妖族引入九天。

以此推斷,數千年前,天門本該對神族開啟的那一刻,神族之強大也定是達到了史無前例的程度。」

「呵……」一聲輕笑后,狂暴的沙塵略散,那一道雌雄莫辯的聲音,變得清晰了許多,「你真得很聰明。」

「謬讚。」

天道帶著濃烈的好奇問:「還有呢?」

桃夭不答,卻反問:「所以數千年前,天門為何沒有開啟?」

如果天門開啟了,那麼神族就該早早進入九天,而不必蝸在不周山,無能為力地看著一個神君接著一個神君地隕落。

如果天門開啟了,心性豁達清凈無為的神,就不會被日復一日的絕望腐蝕,最終淪為滿心怨憎和畏懼的可憐人。

「因為傲慢。」

「傲慢?」

不再肆虐的沙暴里,緩緩勾勒出一個虛弱的白影,影子似乎在一步步地朝她走來,但她和影子之間的距離,卻沒有一點縮短。

「數千年前,神族之強大,遠勝於一千年的妖族。神族也因為過分強大,而被人頂禮膜拜。崇拜滋生虛榮,當有人叩拜神明,請他們懲治邪惡時,他們便欣然往之,替天行道。

神族之強大,幾乎取代了天道,神族幾乎將成為這方天地的主宰。

於是,無可奈何的天,不得不開闢出高高在上的九天,天寄希望於將神族移居九天而平衡因為神族之強大而失衡的天道。

可——」

「可神族拒絕了?」

「是。」

「……」

這理由乍一聽有些荒謬,畢竟神族對九天的嚮往,實在誇張,可再一想,若當初的神族強大到幾乎可以代替天道,那麼傲慢的神族拒絕九天的召喚,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你很驚訝?」

「多少有一點。」

「呵。」天道的聲音多了一絲嘲諷,「你不該覺得驚訝,因為你足夠地了解他們。自以為能取天而代之的神族,又怎麼捨得下人世間的無上崇拜,前往寂寂無聊的九天?」

桃夭輕嘆:「是不能。」

「天給過神族機會,神族卻拒絕了,於是,天在九天設置了一道神仙二族破不開的天門,以作懲罰。

但神族滿不在乎。

然而,時間的長河,足以改變一切。

弱小的人族,逐漸成長,強盛,不夠強大的魔族,鬼族,妖族也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世間對神族的依附和崇拜漸漸減弱,而天道也再一次掌握了秩序。」

神君隕落之謎,至此方解。

天威不可挑釁,這是不周山諸神仙都牢記於心的一句話。

神仙曾被天道狠狠教訓過,於是才會畏天至此。

仔細想想,似乎也沒那麼無法理解。

人,魔,鬼,妖修仙,需要突破心魔,得道,但神生而為神,人魔鬼妖有的私慾,他們也一樣有。

如此說來,神委實沒什麼值得被人崇拜的。

被滅族,也是情理之中。

只……

「既天不滿神族曾挑釁天道,故而拋棄了神族,致使繁盛的神族日漸凋零,可為什麼當神王雲清謀算妖族,奪去妖族的運勢,飛升往九天時,天道沒有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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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種沙雕和她的大腿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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