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遠處隱隱約約有房子,似乎的確是個村子。我繼續走著,這個村子看上去並不是很大,但是房子都很密集,黑壓壓一片。哪一座才是那位被冤枉的老人家的房子呢?正想著,眼前現了一座格外突兀的房子,比其他的都要破敗,只不過庭院挺乾淨,沒有落葉,應該是剛被人打掃過。推門,卻發現門已經鎖了,但這鎖看上去是新的,恐怕就是剛才那人換的。
或許這就是那間房子?我四周找了找能進去的點,便從樹上翻入二樓,順利地下到了堂屋。只見一張桌子、一根板凳正立者,上面還有水漬,應該才用抹布清理過。一旁有一個立櫃,紅木做的,上有12個抽屜,十分有年代感。不過奇怪的是,其中一個抽屜看著有點關不上的樣子,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我走上前,發現抽屜口正夾著一個信封,一打開,裡面的東西幾乎要爆滿出來。
信件這種東西是好早以前的東西了,進入21世紀后,信件漸漸被淘汰,一般人可能連這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信封裡面有信紙,我倒底要不要看呢?正常情況,隨便看別人的信件是不對的。但我剛才又翻了窗子又開了柜子,本就已經罪大惡極了,再開個信封,又能怎麼樣?若真的有老爺爺的靈魂覺得我人品有問題,跳出來把我吃了,那也沒什麼,我這個爛人,活了就等於沒活。既然這樣。二話不說,直接開看。
寫信的人是真的古老,上面一行行的,時不時會出現一個二簡字。一般人看不懂這玩意,但是我作為一個語言愛好者,還是需要了解一些。前幾天,有個叫蘇青宇的學長不知道為什麼,找到我,往我手裡塞了不少語言學和民俗文化的書,我其實挺感激他的。我是一個小doge。
於是,信紙上寫道:
「趙兄:
「近來可好?弟遷到C市來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先前沒有注意留電話,這些年慰問得少了,實有愧意。見到這禮盒,兄或會覺得奇怪。說實話了,我不太行了。醫生說我肝癌晚期,時日已不多。家裡的東西值錢的到還是有,那都是身外之物,沒什麼用,故捐出了。兒子打工太苦,癌症的事沒敢告訴他,恐怕遲早是會知道的罷……
「C市近年也不怎麼太平,常常聽說城裡鬧鬼,故不敢跟兒子去城裡住。前幾日,村口的井轟轟地響,似有水聲。我心裡疑惑,因為井裡許多年未有水了。我往前去看,裡面隱隱有光,以為是水,便不再管。下午時有一小孩去井邊玩,竟被吸了進去。我救其上來,卻見水孩子渾身冰冷,面色發青,說不出話來。我心想井裡面也沒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怎麼會這樣?那孩子後面也就痴獃了。那些村裡人盡冤枉我,硬是以為那井沿子比小孩高,小孩就不會掉進去,說是我推的。我那個恨啊,咬牙切齒只吐血,掄起鏟子硬是要把井給埋了。不料埋到一半,裡面躥出來個黃綠的東西,還發著光,嚇得我幾乎一命鳴呼了。那東西我沒敢留著,或許是被周世行拿了去……
「我身體的確一天不如一天了,夜裡睡覺,只聽得老太婆在喚我。兒子很孝順,就是還沒找到媳婦。村裡面我也不怨誰了,我也沒什麼精力去斗。兒子只有這一個,我只希望他能和別人和氣,改一改他的暴脾氣。家裡除了他沒什麼能留戀的,所以先前窖著的那四壇酒,我取了些,裝兩瓶與兄,都在禮盒裡了。早年時候我們怎麼出來的我都記得,送與了酒,兄收好,我等來世就能再為兄弟。
剩下那些,我得留給我兒子啊!
「話說也說不盡,現在是還能寫,不過已太吃力了,這次就到此吧。或話就不留了,怕趙兄傷心
「勿念
「江海石
「2007年3月18日」
2007年的C市,信件這種東西已經不多,如果不是禮品盒,我可能真的會覺得奇怪。禮品盒就在柜子裡面,紅色的,內有兩瓶完完整整用青花瓷裝好的酒,一點沒有灑出來。左邊那瓶的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趙兄惠存」四個字。
我已經無暇詫異信中發生的靈異事件,只是覺得這信寫得著實凄涼,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我真是不爭氣,想到傷心處也哭,被感動到還是哭,像個女孩子一樣,被人看見了還議論紛紛,太難受了。父親也責備我,同學也嘲笑我,只有母親……
「嗚啊!——」吸泣最終變為了哀鳴,一下子,許多感情都升上來了,便哭著說道:「江爺爺我對不起您,我翻了您的窗子,開了您的柜子,看了您的信件和禮物,我罪不可赦。您的魂靈如果還在這世上,就請把我殺了吧!讓我離開這裡,我要去見我的媽媽······從來沒有人理解我。大家都以為我控制不住情緒是太懦弱了,我這個人真的是一無畏處,我好想換一個人啊!為什麼上帝不會憐憫人,為什麼沒有轉機?請您的井和您綠色的怪物前來殺掉我吧!......「
哭著,我竟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不省人事」這個詞好像不是很貼切,因為我感覺是我的靈魂脫離了軀殼。我死了嗎?或許沒有,我感覺到了我自己的呼吸。
「小寶今天要去幹啥子呀?小寶要去起名字啦!」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腦海里閃過。母親!母親!我的眼前浮現出母親的面容,她正笑著看我。我的兩隻小手在胸前揮舞,一會兒又揪住母親的衣領,一會兒又放入自己的嘴裡。
「今天要用奶奶編的背篼背起去啊!」一個蒼老但略帶渾厚的聲音說道。母親將我舉起來,我便看到了說話的人,或許是祖父吧,旁邊站著的人是父親。母親又將我放入背兜,說:「各人背起去,圖個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