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戰襄陽

第5章 再戰襄陽

外面安靜下來了,徐葭緊緊地咬住自己的手,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張穆狠狠地用手砸著牆壁,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母親捨棄自己的性命,就是要他們活下來。他點燃了一個火把,扶著悲傷的徐葭順著地道往外走。地道的盡頭,是一扇門,打開門后外面一下亮起來了,原來他們已經走出了地道。分開洞口的雜草,他們來到一條小路上,張穆對這條路很熟悉,知道這條路是通往後山的,從小到大不知道在這裡走過多少次,只是不知道這裡竟然藏著一個地道的口子。他看看路上沒人,就招呼徐葭鑽出來。兩人站在山道上,只間山下濃煙滾滾,出庄的路上滿是牛羊和馬車,火圈外的北兵在興奮地吼叫。兩人不敢久看,迅速向山後跑去。沒跑多久,就被北兵發現了,三個北兵騎著馬追過來。他們剛轉過一個彎,前面又有兩個北兵攔住去路,刀尖上還滴著血。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只能拚死一搏了!張穆長槍點地,借勢一個旱地拔蔥,騰空而起,舉槍刺向前面的北兵。兩個北兵不退反進,策馬舉刀砍來,就在刀槍即將碰到的瞬間,張穆身子錯開,一槍將一名北兵從馬上挑下來,自己順勢騎到了馬上,但另一個北兵的刀卻把他左手臂上砍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直流,而他的銀槍也同時扎進了北兵的胸膛,只見他怒目圓睜,大喊一聲:「去死吧!」手上一用勁,生生將北兵從馬上挑起,甩到了路下的荊棘叢里。徐葭跑過來,縱身上馬,兩人向前衝去,幾個北兵則在後面緊追不捨。

張穆手臂上的刀口深可見骨,一路血流不止,加之先前在庄中的搏殺,體力耗費很大,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他知道,敵人是想要抓活的,否則早就放箭了,這樣下去,兩個人都會跑不掉,想到這一層,心下不禁焦急起來。為今之計,只有他來攔住北兵,保護徐葭逃走。想到這,他朝徐葭的馬猛抽一鞭子,大聲喊道:「大嫂快走!」手上用力一勒韁繩,戰馬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即刻停了下來。徐葭聽到張穆的呼叫,回頭一看,只見張穆已調轉馬頭,橫槍立馬擋在狹窄的山道上,她明白張穆這麼做就是要單獨去擋住敵人,淚水突然一下模糊了眼睛,她沒有停下來,而是快馬加鞭,向山上的小路奔去。

北兵見張穆突然攔在路中間,急忙停住狂奔的戰馬,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隨即吼叫著舉刀殺過來。張穆雙腿一夾胯下的戰馬,狂呼著向北兵衝過去。山路狹窄,本來就只能勉強容下兩匹馬并行,而此刻張穆的目的就是攔住敵人,所以把手中的長槍斜端著衝過來。北兵一看張穆眼中的狠勁,明白他是衝過來拚命的,連忙彎弓搭箭,想把他射下馬來,但手中的箭還未射出,張穆已經衝到了面前,就在雙方的戰馬即將相撞的瞬間,張穆一躍而起,向著北兵撞去,只聽見砰砰幾聲響,張穆和幾個敵人都摔到了路下,幾匹馬也跟著滾落下來。

徐葭聽見令人心悸的響聲,回頭一看,山路上只剩下一匹馬,她喉頭一緊,一股血腥味衝出來,被她生生咽了回去。此刻,她不能停留,也許其他的北兵正向這邊追來,於是她鞭打著戰馬沿著小路向山後遁去。庄中的拼殺加之緊張的奔跑,她已經非常疲累,腹中傳來陣陣隱痛,人也變得恍惚起來。不知道走了多久,進了一片很隱秘的山林,她放慢了速度,下腹的痛感越來越強烈,她一手抵住腹部,另一個手死死抓住韁繩不讓自己掉下馬來。突然間,她感到一股熱流從下體湧出來,順著腿根往下流,她用手一摸,手上全是殷紅的鮮血,她大叫一聲,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就在北兵對張家莊進行屠殺的同時,對襄陽的進攻也在加強,張震將剩下的庄兵全部拉上城頭,自己也親自上城防守。

一日,王磐松將張震召進將軍府,對其和張家莊子弟兵的英勇殺敵大為讚賞,隨後給張震安排了一個任務:「張莊主,本將要派遣使者去聯絡附近一支官軍,商議內外出兵,夾擊北軍,由於北軍將襄陽團團圍住,要想跳出包圍圈,只能從河底泅渡出去,這需要水性純熟、英勇善戰之士才有可能完成。本將想來想去,打算請你去,不知意下如何?」

「大將軍,草民率領庄中子弟前來,就是為國出力,今日大將軍用得著,草民哪有推辭之理!準備何時行動?」張震慷慨陳詞。

「張莊主真乃我襄陽之福啊!事不宜遲,今晚就行動,請張莊主準備好。」王磐松高興地說道。

「謹遵將令!」張震轉身就離開了將軍府,回營準備去了。張岳不願意老父親再去冒險,就要求自己去,張震拗不過他,只好同意,徐坤說了張岳去哪,他就去哪,於是最後確定郎舅二人同去。

兩人摸黑從河底泅出城,躲過北軍的崗哨,順利到達了杭軍的營地,見到了都指揮使范虎,呈上王磐松的書信,范虎看后同意兩天後出兵,攻打圍城的北軍,同時城裡守軍往外打,使北軍腹背受敵,定可獲勝。兩人連夜返回城裡復命,王磐松立刻安排,要求守兵做好出擊準備。

約定的日子到了,城裡出擊的守軍集結在北門,由北門守將林耀先率領,王磐松親自守在城頭指揮督戰。范虎的官軍向著襄陽開去,當船隊行至龍偉洲時,本來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雨來。范虎驚慌,連忙下令全軍暫停,這種天氣確實給進軍帶來了不便,卻也是守軍容易鬆懈的時候,正適合偷襲,但他怯戰的本性又發作了。一年前那次臨陣脫逃,致使朝廷的援襄之謀無功而返,皇帝要嚴厲處置他,又是丞相吳道在皇帝面前為他百般開脫,最後沒有承擔任何責任,這次率軍前來,他也是迫於朝廷的壓力而不得不來,張岳去聯絡出兵,他無法推辭,只能應承下來。現在天氣有變,正好又為他提供了避戰的借口。沒有過多考慮,他命令即刻撤軍。

城頭的王磐松站在雨中一動不動,緊緊盯著援軍過來的方向,久久不見官軍前來,他不禁擔心范虎是否又會像一年前一樣,中途撤軍。就在他焦急等待的時候,前方傳來隱隱的喊殺聲,很快,包圍的北軍騷動起來,紛紛投入戰鬥。身邊眼尖的副將高聲叫起來:「來了,官軍來了!」他定睛一看,只見一支杭軍隊伍正向襄陽殺來,攻勢非常猛烈,防守的北軍抵擋不住,迅速後退!「官軍來了!」城頭上的守軍紛紛大叫起來,「打開城門,守軍出擊!」王磐松大手一揮,發出了進攻的命令。

「大將軍,草民請求率隊伍出城作戰!」站在王磐松身後的張震立刻請戰。王磐松理解他的心情,點頭同意了,只說了句:「老莊主保重!」

隨著震天的戰鼓擂起,張震率領著庄兵和出擊的守軍一起衝出城門,殺向正在退卻的北軍,張岳和令坤一左一右緊隨其後,衝到了隊伍的最前面。襄陽被圍困了幾年,守城的南軍一直處於挨打的境地,又窩囊、又憋屈,軍人不怕死,但要死在衝鋒的路上、拼殺的戰場上。今天終於能衝出城去殺個痛快了,無不爭先恐後、士氣衝天!眼看著北軍就要腹背受敵,突然,和援襄杭軍交戰的北軍停止了拼殺,全部調轉刀口,迎著出城的守軍掩殺過來,兩軍立刻絞殺在一起。正在王磐松疑心的時候,援襄的杭軍官兵紛紛在胳膊上纏上白布,從左右兩翼向守軍包抄過來。

戰況的突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正在城外拼殺的杭軍一時陣腳大亂,林耀先大叫著左衝右突,拚命攏住隊伍,但北軍勢大,杭軍有很快被包圍的危險。

「我們中計了!」王磐松發現了端倪,猛地一拳砸在城牆上,「鳴金收兵!準備迎敵,不能讓北軍進城!」王磐松指揮城頭的守軍飛速下城,奔向城門,接應城外的隊伍進城,同時從其它城門緊急調兵,他明白,襄陽能夠堅守近這麼多年,除了守軍作戰勇敢,堅固的城牆是一個最重要的因素,一旦讓北軍進了城,就不可能再將其逐出去,襄陽頃刻就會陷落。就在下命令的瞬間,他心裡已作出了必要時犧牲城外官軍的準備。

城外的杭軍后隊變前隊,邊打邊往城門撤退。北軍攻打了五年都沒有打進城,如今大好時機豈會輕易放棄?兩翼包抄的北軍沒命地往裡攻打,後面的北軍則緊緊咬住杭軍,讓其不得脫身,一時間,杭軍險象環生。

就在北軍的包圍圈要形成的時候,王勁松率領一支隊伍殺出城來,他本來負責守衛西門,王磐松將其緊急調過來。杭軍官兵都知道,這是決定襄陽命運的時刻,所以一個個都不懼生死,奮勇殺敵。王勁松揮舞著大刀,呼嘯著沖向一個正在指揮作戰的北軍將領,一刀將其斬落馬下。

被包圍的杭軍看著接應隊伍來了,一時士氣大振,兩側的隊伍頂住北軍,掩護中軍紛紛退回城裡。

出城時沖在最前面的庄兵,此刻變成了殿後,正在包圍圈的最裡層苦苦廝殺,庄兵一個個倒下,而北軍卻還在源源不斷地趕來,包圍圈越來越小、越收越緊。

眼見北軍緊咬著撤退杭軍不放,就要打進城來,王磐松痛苦而果斷地命令關閉城門、升起弔橋,已撤到了護城河邊的林耀先明白這對自己和身邊的兄弟意味著什麼,他紅著雙眼,沖著城頭的王磐松喊道:「請大將軍守好城,兄弟先走一步了!」說罷,反身沖向敵人,已經沒有了退路的杭軍官兵沒有絲毫怨恨和畏懼,跟在他身後轉身向前殺去。

又一次錯失了打進城的機會!殺紅了眼的北軍將領惱羞成怒,於是將怒氣都撒在沒有撤進城的南軍身上,包圍圈中的杭軍到了最後的時刻。

張震腿上被砍了一刀,皮肉外翻、鮮血直流,一番拼殺下來,他已氣喘吁吁,除了張岳和令坤,剩下的庄兵基本都已挂彩。北兵畏懼幾個人手裡的刀槍,暫時停止了進攻,只是里三層外三層地緊緊圍著,戰場上的拼殺聲正在逐漸小下來,更多的北軍正往這邊奔來。張震清楚自己的體力和傷勢,這一次是無論如何都突不去了,唯一的希望是張岳能帶領剩下的庄兵殺出重圍,保住張家一條根,他知道張岳不會舍他而去,但如此糾纏下去,很快就要全軍覆沒了。思慮至此,他大聲說道:「張家莊的子弟,沒有孬種。岳兒,你一定要衝出去,記得回家去看你娘!」說罷,就沖了出去,手中的銀槍一抖,直接刺進了一個北兵的胸膛,但旁邊幾個北兵的長槍也同時穿透了他的身體,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張岳根本來不及攔住父親,「爹!」張岳大叫著要衝上去搶奪張震的屍體,徐坤一把將其拉住,「姐夫,你不能去,太爺這樣做就是要你活下來!」轉頭命令庄兵:「護住少莊主,往外沖!」說罷,手中的朴刀舞起一圈圈白光,靠近的幾名北兵立刻被殺,張岳何嘗不明白父親的苦心,他就是不願拖累,好讓自己殺出重圍。不能讓父親白死!他強忍悲痛,大吼一聲,挺起銀槍,和徐坤一左一右往包圍圈外沖,北軍對這兩人很是忌憚,且戰且退,快到護城河邊時,兩人縱深一躍,在北兵的肩頭一點,先後跳進了冰冷的河裡,身後的庄兵卻始終無法突出來,很快被全部殺害。

原來,范虎的船隊到達龍尾洲時,被北軍知曉,當其半途而退後,北軍沒有追上杭軍大隊,只抓獲幾個俘虜,從俘虜口中得知了杭軍內外夾攻的計劃,本來懊惱的北軍將領突然發現了戰機,決定假冒這支援軍,引誘城裡守軍出戰,將守軍三面包圍,故意留一個口子讓守軍撤退,北軍就可以咬著打進城去,只要突進去了,他就能一舉佔領襄陽,結束已經持續快數年的圍城之戰,自己也將是大功一件。北軍將領對自己的計謀非常得意,戰鬥的進城也完全按照他的設想進行,只是沒料到王磐松會捨棄沒有撤進城的軍隊,在最後的危急時刻果斷地關閉城門。

此役,守軍損失慘重,出擊的軍隊幾乎全軍覆沒,包括林耀先在內的將士十之八九戰死,只有王勁松接應了一點人馬回城;張家莊的庄兵除了張岳和徐坤跳入河裡,其他人死傷殆盡。城外秋風蕭瑟的戰場上,屍橫遍野,寬闊的漢江,被雙方死傷將士的鮮血染成了血河!如此大的損失,是襄陽被圍困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城裡的守軍力量被嚴重削弱,士氣低迷,形勢變得異常危急。一下損失這麼多久經戰陣的將士,王磐松心痛萬分,他咬牙切齒地咒罵范虎,發誓將范虎碎屍萬段。冷靜下來后,他將此戰的前因後果和損失情況如實寫成戰報,派親兵從護城河裡潛水出去,送往朝廷,另一面督促守軍加強守備,防備北軍趁機攻城。好在北軍雖然得勝,但也死傷嚴重,北軍將領也明白此時的王磐松定會加強戒備,一時倒也沒有進攻,而是修整、補充,準備日後再戰,襄陽暫時安靜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穆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左右看了看,長槍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自己壓在一個北兵身上,那名的北兵已腦漿迸裂。他想稍微活動下四肢,左腳卻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無法抬起,原來是骨折了,左手上的刀傷還有血往外冒,他從上衣撕下一塊布,把手上的傷口胡亂包好,他想坐起頭,眼前卻金星四冒,只好無奈地躺下去。休息了一會,體力稍有恢復,不遠處有輕微的響動,他驚覺起來,扭頭望去,原來是一名北兵也沒死,想掙扎著爬起來,卻努力了幾次都沒成功。不能讓敵人活著!張穆忍者劇痛,爬向長槍,撿起長槍后支撐著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那名北兵面前,只見那名北兵面如死灰,全身多處往外流血,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張穆一槍結果了他的性命,然後他又檢查了另一名北兵,確認也已死亡。解除了危險后,他已累得癱倒在地。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覺得腹中飢餓,體力嚴重不濟。必須迅速恢復體力,離開這裡。他自己身上沒有食物,北兵身上也沒有找到任何可以食用的東西。無意中,他看到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有一匹馬躺在地上,已經死亡,這是當時和人一起掉下來的,只有吃馬肉了。他摸出一把短刀,從馬腿上切下一塊肉,就這麼生吃起來,膳腥的馬肉剛咽下馬上就吐了。但是必須吃!他強迫自己吃下去,然後找了個比較隱蔽的地方,把腳包紮好,懷中摟著槍,背靠著一棵大樹坐了下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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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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