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遊離

眾人的起鬨聲中，夾雜著瘦猴子凄苦的哀求。

「當家的……我錯了！我不敢了……別打了……

聖手……神醫……！」

聽到瘦猴子仍在說那些自己曾多次公開強調不準提起的字眼，賽華佗怒火中燒，對著他後腦勺猛的一肘擊。

瘦猴子雙眼一翻白，昏死了過去，起鬨的眾人頓時鴉雀無聲。

賽華佗先是楞了片刻，然後立馬拿出自己當家人的氣勢，給眾人一一留下警告的眼神。

若不是最後因為心虛，而伸手去探了探瘦猴子的呼吸，這一次的殺雞儆猴，沒準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完美。

「行……行了，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地紮營露宿吧！」可能是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賽華佗連忙轉移話題說道。

「是紮營，還是露宿呀！」眾人中有人問道。

賽華佗隨即瞪眼望去。

那人立馬縮了縮脖子，但還是低聲調侃道：「知道了！我們有十多號人，可只有兩頂帳篷，當然是又紮營，又露宿了……」

不等賽華佗發作，那人立馬又補充道：「我發揚風格，就自覺挖坑露宿去了，姑娘們住帳篷，自己紮營，別叫我。」

說完他便麻溜走開，眾人也跟著散去，徒留裝著滿肚子怒氣沒處發泄的賽華佗呆在原地。

這幫馬匪，可能是這片地區眾多匪隊里最怪異的一幫人馬。

他們人數不多，但是卻湊齊了世間百態；老弱病殘，婦孺孩童，應有盡有，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幫殺人越貨的匪徒，倒更像是一群拖家帶口的災民。

此處荒漠是無主之地，距離南邊雲漠邊境有五百里之遙，在這裡生活的是一群被世間驅逐的人。

他們區別於生活在山谷之中的那些隱世高人，沒有可供棲身的世外桃源；也因犯過為世人所不容的過錯，所以註定沒有如常人一般生活的權利；遊盪於人世邊緣，成為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為了苟活，無數遊離之人聚集到這片荒漠，要麼化身為惡狼，食人肉而生；要麼躋身於羊群，淪為口中弱肉。

賽華佗這一行人便是這遊離世間的一份子，他們本是一群溫順的綿羊，但是為了避免淪為口中弱肉，不得不選擇披上狼皮，化身為馬匪。

黑夜中。

一匹健壯黑馬，頂著火把沖入了營地。

「賽當家的，明日我們當家的邀請你共同『秋收』，不知可否賞臉？」

聽到『秋收』二字，賽華佗立馬變了臉色，只是口中仍是恭恭敬敬的回道：「在下知道了，只是……」

馬上之人見賽華佗欲言又止，也爽快說道：「知道你賽當家的規矩，只去兩人，按牢分配。」

「多謝好漢！還請你轉告於大人，明日我們會準時到達。」

「賽當家的客氣了！」

簡短傳話后，高大黑馬再次疾馳而去。

見那火光漸漸遠去，賽華佗長嘆一聲，露出了滿臉的苦澀。

秋收？

賽華佗只是覺得有些可笑，這本應該是天下百姓最喜歡的字眼之一，在這裡卻是冷酷殘忍代名詞。

那人口中的『秋收』其實就是掃蕩掠奪，這片荒漠有大量的流民，他們扎推聚集在一起，猶如被圈養的羊群，道理很簡單，也很殘忍，他們為羔羊，那麼自己便只能是惡狼了。

「秋收？這裡無田無地，收什麼東西？」

一個鬼魅聲音響起，把賽華佗嚇了一跳；他剛準備破口大罵，

卻在回頭瞬間看清楚了那張臉。

「媽呀！詐屍啦……！」

賽華佗過於誇張的表現，顯然也是把剛剛醒來的阿戰嚇了一跳。

身後的林楓連忙衝上來，一手捂住賽華佗的嘴，一手放在嘴唇上，做出了噤聲的動作。

賽華佗瞪大眼睛，滿臉的冷汗，不敢有絲毫動作。

「你鬼叫喚什麼？你看清楚，我們是活生生的人。」

感受到林楓手上的溫度，賽華佗也漸漸冷靜了下來。人家本來一直都沒有死，也不存在詐屍一說，如今發生奇迹，活了過來，也是喜事一樁，只是不知為何他想起那兩個大包囊，覺得的有些可惜。

「咳……少俠，你們醒了，身體可有什麼不適？」

林楓晃了晃脖子。

「還行！」

「呃！那就好！身體剛剛痊癒，還是要多休息，天色也不早了，二位還是早點休息吧！」賽華佗一陣尬聊后，準備離去。

「明天『秋收』，我們可以去嗎？」

賽華佗剛剛轉身，身後就響起了阿戰的聲音。

他停住腳步，回過頭看了一眼阿戰：「呃……這個……是私事。」

阿戰一雙明亮大眼也看著他，說道：「沒關係！」

賽華佗頓時語塞，他認真打量著眼前長得十分俊俏的少年，目光匯聚有神，表情生動活現，並不像是有痴傻病症的人呀。

於是他只得把目光轉投向另一名少年：「我們萍水相逢，算起來也才剛認識，這個私事……多有不便。」

林楓攤開雙手聳肩，表示自己沒有話語權。

賽華佗徹底無語，雙手作揖告辭后，轉身就走，他現在哪還有心思陪人開玩笑，滿腦子都是明天秋收圍獵的事情，看來又只有老辦法了，盡量去最少的人，少幹活，少造孽。

剛醒來就急切想交新朋友的阿戰，目送賽華佗離開后，又硬拉著林楓閑逛了一圈，發現大家都已經入睡休息了，便自覺無趣，灰溜溜回去休息了。

後半夜。

輾轉反側一直睡不著的林楓，起身來到老頭兒的身邊，他學著老頭兒的樣子，平躺在沙丘之上，仍由寒風帶走周身熱量。

「要自盡，走遠一點！省得到時候阿戰怪我見死不救。」老頭兒見到把『心事』二字刻在自己腦門上的林楓，沒好氣的說道。

林楓不去理會老頭兒的刀子嘴，開口說道：「那天如果你不在，我們會死嗎？」

老頭兒微微一笑，說道：「怎麼？怕死？」

「怕？」

林楓絲毫也不掩飾，那種面臨死亡的感覺他不願再去回味，只希望以後能夠少經歷幾次，但是更讓他感到害怕的，卻是那天阿戰奄奄一息幾乎死在自己眼前的場景。

「你現在可以帶我和阿戰回去嗎？」林楓突然弱弱的說道。

老頭兒仰頭看著漫天繁星：「可以呀！這樣沒準是最好的結果。只要你說服阿戰不和我拚命，明天我們就可以打道回府。」

沉思片刻后，林楓忽然起身，一臉鄭重的看著老頭兒。

老頭兒斜眼看著他，被這舉動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小子……到底想幹嘛？」

林楓突然單膝跪地，沉聲說道：「前輩！我想繼續練功。」

老頭兒愣了愣，然後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