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夢仙游

第64章 夢仙游

喬琬原本覺得前代的事情很遙遠,可是細細想來,確實才過去三四十餘年。當初前代逆黨在南方作亂之事,她幼時也有耳聞。

「我不明白,難道此人竟是以這樣的身份在宮中潛伏多年,」喬琬思量道,「他毒殺皇嗣是為了什麼?」

榮諶只是笑著看她:「你覺得呢?」

喬琬想了想,愈發心驚起來。

她牽著太子坐下,小小的玻璃罩燈映亮滿室昏黃的光,二人說著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前塵。

「殿下,前世奪嫡之亂始於東宮被廢后,我只知從昭王到八殿下都有一爭之力,」喬琬說起自己從前日子裡細思過的往事,「當時朝中嫡派力保七殿下,但七殿下自己卻是應了『不爭』二字。如今想來,七殿下當時只怕是為了順應陛下通道之心……」

「如若真的有人想通過謀害皇嗣左右帝位繼承,那麼最後的贏家定然與前代有關。前世是昭王笑到了最後,八殿下也沒有被毒殺。」

「你覺得昭王可疑?」榮諶依舊噙著笑。

喬琬輕輕搖頭:「此處卻有兩種說法。若如之前所猜測,前世貴妃娘娘是自願出家,只說明她疑心五皇子夭折一事,已大仇得報,於是接受了昭王繼位一事。」

「依著這件事往下,昭王、七殿下、八殿下都與毒案幕後之人無關,那麼便只有麗妃娘娘的四殿下與僖嬪娘娘的六殿下有嫌疑。不論如何,只怕那幕後之人都與錦雲宮相關。」

榮諶問:「如果貴妃娘娘不是自願出家呢?」

「那這前代的罪宦便與惠妃娘娘和昭王有關?」喬琬側頭看他,滿面的認真,「殿下,您可知道些什麼?」

榮諶收了笑意,他輕輕一嘆,只道:「說來只怕你並不相信,當初我辭世后,神魂被困於父親的身邊。只怕是父親聽信了什麼老道之言,不願放我離去,我當時滿心憤恨,只覺得那是世間最可怕的折磨……」

「這世上再不會有人知道那種感受。我看著自己被裝殮、聽見御祭壇上的梵音與道樂,我聞見祭祀的香火……可是我卻被困在父親身邊,愈發渾渾噩噩。在我還有神智的時候,倒是想過原來年幼時白英學給我聽的深宮鬼故事竟是真的,這世間真有徘徊難去的怨魂作祟……」

「表哥……」喬琬握著他的手,只是低低喚他。

她不敢想那是什麼樣的日子,被至親背叛,死後依然不得安寧。可是她不知陛下為何要這樣做,她知道自己暫時不該問。

「後來父親病逝,我感到了一片虛無。在自己要消散之前,我來到了毓園,」榮諶將喬琬攬入懷中,親昵地交頸相靡,輕聲道,「那是一個凄凄的雨夜,我卻憶起了許多少年時的事。我在回憶春光綿綿的毓園,我想起了祖母,想起了諾兒與嘉寧,還想起了你……然後我就見著了你。」

榮諶柔聲道:「那個婠婠長大了,可是卻滿腹悵惘,目露哀愁……你望著毓園的竹林,有一瞬間,我覺得你看見我了。」

「表哥,那晚的事我其實記不清了,只因我回去就染病,纏綿病榻數月,」喬琬倚著他的肩,心中只有安然的熨帖,絲毫不覺得可怖,「但是我後來夢到過好幾回那夜的場景,我知道我在那時想起了你,我覺得你就站在那竹林深處……」

「婠婠,」榮諶長嘆一聲,「只怕你當時也是將死之人。」

喬琬明白,常言說將死之人的眼睛才能看見鬼怪。那日之後,她的死局也已鑄成。

她起身添了茶水,細細與太子說了她那日回康平伯府後就纏綿病榻,之後又是如何發現自己被下藥,如何得知宣寧侯府滅門一事。又是如何韜光養晦,查了沈昱的書房與外室,最後殺人放火。

「表哥你瞧,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呢。」喬琬這樣說著,眸中也帶著自嘲的笑意。

她此時依舊是少女妍麗的面容,聲音也清婉悅耳。但是榮諶也見過七年之後的她,那朵在雨夜中被打濕的花。

「惡人與惡鬼,豈不是相配得很?」榮諶也笑了。

**

八皇子行了奉移禮,棺槨已移至龍山祭所,只等著選定的日子下葬。

玄穹宮那自稱是姜珩老宦一直被太醫院吊著命,他叫囂著要見太后一面。因著這幾日是八皇子的奉移禮,裴知遲遲不敢上報,只加派人人手,不惜讓金鱗衛一起調查北川姜家一事。

奉移禮之後,裴知才選在了陛下打坐時進報此事。連谷廷仁都忍不住罵他奸滑,只怕是看中了此時天子最是心平氣和。

「哦,他為何相見太后?」天子最近只管終日在福寧宮打坐,耗時越來越長。他也不去天章閣,已近一旬的奏報都是閣臣在處理。

不過在打坐時進稟各事天子也不惱,還說自己心境跳脫自如。福寧宮諸人都覺得自從天子練起這內丹心法,脾氣愈發平和了。

哪怕如此,裴知小心答道:「那罪宦說,與太後娘娘是故人。」

天子笑起來,似是覺得有趣:「信口開河!谷廷仁,你遣人去問問太后。」

谷廷仁原在一旁屏息,希望天子不要想起自己來,結果還是這樣的差事落到身上。

谷廷仁面上和氣一團地笑著應喏,心中卻暗暗叫苦,但是也只能招來乾兒子讓他跑一趟。只希望這個乾兒子別再被人杖斃了。

裴知還躬身立在一旁,等著天子問話。

果然,天子又問道:「這幾日東宮如何?」

裴知說道:「太子殿下這幾日皆在東宮,每日茹素。」

「可惜了,小八去得早了些,」天子掀起眼帘,只說了這句,又閉目道,「朕原本還想試試,安嬪可會依仗著群玉宮,逼一逼朕廢立太子。」

谷廷仁與裴知皆不敢答,一時殿中只聽得院外的蟬鳴,震耳欲聾。

「說起歲數,還是小八正合適。」天子自顧感嘆了一句,便繼續打坐。

谷廷仁不敢動,只覺得一滴汗從他的額上慢慢滑落,沿著下顎,滾進了袍領里。

他原想著若八皇子是太子的磨刀石,但為何是他?原來是歲數的差別,谷廷仁心中驚濤駭浪,只怕宮外被貶為庶人的秦王也活不長了。

谷廷仁只覺得自己愈發摸不透天子的心思。那個他服侍長大的小太子,明明五歲就被立為太子,帝后青梅竹馬頗為恩愛。他自幼就富有一切,卻無人發現,他心中的那根刺扎得那樣深。

陛下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有著這些古怪的心思?

這時,方才去長春宮傳話的小黃門回來了,他確有幾分本事,在御前口齒清晰道:「啟稟陛下,太後娘娘說北川的姜珩不可能還活著,當年是她一劍刺死了姜大公子。除非此人胸口還有一道劍痕,否則就是作假之人。」

天子淡淡應了一聲,小黃門便退了出去。

裴知連忙道:「陛下,此人胸口並沒有陳年疤痕。」

「知道了,也不必再聽他胡言亂語,」天子沒有再睜開眼,只道,「做成人|彘,讓太醫院吊著性命。宮內其餘同黨夷三族。讓金鱗衛繼續在宮外追查逃脫之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喏。」裴知應聲,暫且退了出去。

谷廷仁暗道不好,只怕此事之後,金鱗衛皆要讓著裴公公三分了。

他心思飛轉,低聲道:「陛下,奴婢見您這幾日內丹之法日益精進,可要與李道長一會?」

天子笑道:「你知道些什麼?終日溜須拍馬的。不過這幾日我確實覺得心思闊朗,耳清目明,正想請李道長暢談,再求新的境界。」

「陛下放心,奴婢這就去安排。」谷廷仁笑道。

**

天子對諸人的處置傳到群玉宮,貴妃失手砸了用藥的玉碗。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凝香上前輕輕握著貴妃還在顫抖的手,擦拭她手上的葯汁。聞鈴立刻收拾起摔碎的玉片與鑲金。

「他可承認了幾宗毒案?」貴妃問。

聞鈴屏退了其餘宮人,凝香低聲道:「那老宦終日胡言亂語,並不承認。但是因為之前東宮走水一事,抓到了宮外牙行的人。其他涉事宮人、內侍的親屬皆有受惠,又倒著追查到之前毒案中自盡之人,已是八九不離十了。」

「那我的誠兒呢?此案他可認了?」貴妃追問道。

聞鈴與凝香跪下,只是搖頭。

「他又是受哪一宮庇護?」貴妃冷了聲音,又問。

二人也只是搖頭:「陛下並未再查。」

貴妃怒極反笑,她冷然道:「好啊,好一個冷心冷情的怪物……他只問了自己想知的,就再不管別人死活!」

「娘娘息怒……」

群玉宮是走了司禮監的門路,谷公公看在貴妃喪子之事上,收了錢便睜眼閉眼地漏點消息。但是再再詳細的,怕是只有裴公公知道。

「紫菀還在東宮么?」貴妃揉著額角慢慢坐下,輕聲道,「讓她去問一問太子,可想知道當年周皇后是怎麼死的!」

「娘娘,紫菀是咱們在東宮的底牌了,」凝香憂心道,「如此只怕東宮大怒,覺得娘娘的手伸得也太長了。」

貴妃淡淡道:「他何苦為難一個膝下無子、心如槁木的宮妃?只待本宮查清是誰在庇護那老閹賊,日後便是塵緣已了,只管出家去。」

凝香不敢再多勸,只是道:「娘娘,便是找了太子殿下,就能查清么?」

貴妃美目一睨,卻道:「你以為那裴知,是誰的人?」

作者有話說:

太子前世是真的死了,婠婠當時就是俗稱的見鬼了=w=

太子線還在展開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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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太子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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