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第88章 第88章

慕清衡再次睜眼時,窗外是一片昏沉的黑夜。

殿內的光線極足卻柔和異常,慕清衡獃獃地盯著床帳頂,輕輕眨眨眼睛——即便過去多久,他都不會忘記,這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是他的宮殿。

他輕輕一動,床邊守著的人便反應過來,連忙站起身彎腰望著他:「衡兒,你可算是醒了。」

是天帝。

一瞬間慕清衡有些不自在,他並非小孩子了,極度不習慣這種長輩陪護在一邊的場景,更何況守護他的人還是天帝。

他一手撐著床鋪坐起來,卻不知以何面目來面對天帝,更不知該說些什麼,只低低的「嗯」了一聲。

天帝卻沒覺得有什麼,轉身拿過一旁的瓷碗:「這葯一直溫著呢,既然醒了,就快喝了吧。」

說完他一手拿過勺子,竟然想要喂他,慕清衡嚇了一跳,連忙雙手接過碗:「多謝陛下,我自己來便是。」

喝了葯,慕清衡將碗擱在一邊,天帝望著他良久,最終輕輕地長嘆了聲:「衡兒,我知道,你應當再不會原諒爹爹了……」

慕清衡微微一怔,茫然失神片刻,緩緩抬起頭:「你……你還認我是你的兒子?」

「當然,當然認你,」天帝忙不迭點頭,他的眼中又蓄滿了淚水,連忙伸手抹了兩把,「好孩子,千錯萬錯都是爹爹的錯,是我讓你承受了太多委屈,你……」

他痛心疾首的望著慕清衡,看他臉上的殘疤,目光掠過他的手指和那殘缺的左腿,只覺得一顆心在油鍋中滾過:「你吃了這麼多的苦,日後到了天河,我也沒臉再面對你父親了。」

慕清衡啞聲道:「此話怎講。原是他對不住你,該是他是無顏見您才對,而我……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活該。您更無需愧疚。」

「不,不是這樣的,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天帝細細打量慕清衡年輕而破碎的容顏,哽咽道,「是我當初太過自負了,以為自己的偽裝無人能識破,卻不曾想你那麼小,卻一眼看穿,但竟一直隱忍不發,你當時心中該是如何的酸楚啊……」

慕清衡靜靜聽著,片刻后他慢慢掀開身上的被下床,天帝一驚之下連忙攔他,但慕清衡卻很執拗,執意下了床站在天帝身前。

下一刻,他重重跪在地上,絲毫不顧自己殘破的膝蓋,又重重磕下一個頭,旋即起身仰視著他:「陛下,我——」

天帝嚇壞了,不等慕清衡說話便連忙伸手去扶,他力氣很大,但慕清衡卻執意不起身,只輕聲道:「您讓我說完吧……爹爹,我還能這樣喚您嗎?」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你從來都是我的孩子,你不叫我爹爹,又要叫我什麼?」

慕清衡淺淺一笑,低聲說道:「爹爹,你就讓我跪吧。當年我年幼不懂事,既不知你身上經歷的冤屈,又不看不穿您的用心良苦,犯下種種大錯,其實實在不配得到原諒的。」

天帝正要反駁,慕清衡卻搖頭輕聲:「年幼時不懂,換心之後更不必提,只等肉心漸漸趨於完美才明白,當年您大可以用自己的模樣回來執掌天族,但是怕父親曾經做下的那些惡事公諸於世后,我作為他的孩兒無法自處,遭人詬病;也擔心我年幼失怙,孤單離索,故而捨棄了自己的容貌和身份,又隱瞞了真相。為了我,才做了慕辭月。」

天帝眼中含淚,輕輕嘆了口氣,蒼老枯瘦的手掌放在慕清衡發頂上,慢慢的撫摸了兩下,「起來吧,衡兒,快起來。」

他沒想到,自己此番用心良苦,原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叫他知道,可這個聰慧靈敏的孩子,卻看穿了自己當年的心思。

慕清衡微微抿唇,沒有依言起身,他頓一頓,卻仍然抵擋不住鼻尖陣陣酸澀,明亮的眼眸中帶了點點水光:「爹爹,我、我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不知……不知該如何才能彌補我的錯……」

「可以了,已經可以了,衡兒,你不用再做什麼了,」天帝托著慕清衡雙臂,不由分說地將他扶起來,沉聲道,「好孩子,你知道為何爹爹當年執意給你的名字添一個字嗎?」

慕清衡靜靜望著他,眼神清澈乾淨。

「一來是我先父有訓,我這宗支下一代男子的名字須要從水,雖然你已經有你父親為你取的衡字,可是我仍有私心,想讓你當我的孩子,如同我的親生兒子一般,便為你添了一個字;二來,爹爹是希望……你可以如清風朗月,絕勝人間,」他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絲笑意,「衡兒啊,你不必再自責自苦了,雖然你這條人生路走的坎坷崎嶇,但最終還是不負所托,是爹爹的驕傲。」

慕清衡忍下哽咽,默默向一旁側了側頭。

天帝心如明鏡,等了一會兒,溫聲笑道:「爹爹已經恢復了你的天族身份,以後不要再四處漂泊,就留在家裡把身體養好,好嗎?」

家裡?

光聽一聽都覺得無比溫暖的詞。

慕清衡忍不住綻開微笑,但那弧度卻有些苦澀——家終究是與他無緣了,他留在這裡,蒙蒙可怎麼辦呢?

他曾經是天族太子,後續又牽扯這許多事,就算天族其他人見了他,也會尷尬的。

總歸餘下的生命不多,自己也沒必要留在這裡,給這樣好的地方平添晦氣。

慕清衡正要說話,忽然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慕蒙嬌小溫婉的身影從外面走進來,她熟門熟路地關上門往這邊一瞧,一瞬間驚訝了一下:「咦……怎麼這就下地了?」

天帝微微笑了一下,在心中失笑感慨:他這個小女兒還真是沒福氣,在人家床前守了三天三夜,自己心疼不過替了這一會,衡兒偏偏在此刻醒來。

不過其實也說不準是誰更沒福氣,想必衡兒睜眼第一個想見的,大約也不是自己吧。

這樣想著,天帝便溫和地拍了拍慕清衡肩膀,隨即走向慕蒙笑道:「蒙蒙,既然你來了,你們兩個便說說話吧,爹爹先出去。」

慕蒙乖乖點頭應了,目送著天帝出門,才再次轉頭望向慕清衡。

他手足無措,不安的交握著雙手,也不敢看自己,一副難過的要死的樣子。

雖然還是這副模樣,可慕蒙心中卻一點氣惱也沒有了,只剩下百轉千回的心疼——這幾天姐姐已經將曾經的事情告訴了她,當年她曾給慕清衡服下一顆碎魂夢,想來是時至今日仍然發揮效用。

他可是生出肉心的魔族。

那可是碎魂夢。

這事著實讓人膽戰心驚,這些萌生情愛的魔族人心臟之脆弱,哪怕承受愛人一個冷眼,都會撕心之痛,更何況是碎魂夢這樣極端的幻境。

慕清衡會變成如今的樣子,想必碎魂夢也著實將他折磨的死去活來。

慕蒙一言不發的走過去,見慕清衡獃獃的望著自己,還小心翼翼地後退半步,心中無奈又憐惜,一把上去攥住他手腕:「還想往哪退?」

慕清衡囁嚅了下嘴唇,看口型是想喚她的名字,但又沒敢,最終一句話也沒有說。

雖然知道他胸口的傷好的差不多,醉魂夢的劇痛也應當過去了,但慕蒙還是有些擔心,先將慕清衡拉到床邊坐下。

「不許低著頭了,把臉抬起來看著我,」慕蒙伸手捏了捏他下巴,想讓他清清楚楚看著自己目光中的神色,讓他好好分辨一下,「你太過分了。那日我說要跟你算賬,你怎麼都不看清我的臉色就開始難過?」

慕清衡微微張著嘴唇,她溫熱的指尖觸及他冰涼的肌膚,雖然還沒弄清蒙蒙的心思——但她肯碰他,這是不是說明她沒有那麼厭惡他?

「而且你知道我要和你算什麼帳么你就難過,我問你——當時爹爹昭告六界之後,我叫你就在人界的小院子里乖乖等我回來,你為什麼不聽話,偏偏要跑到天族來?」

慕清衡輕聲道:「此事若想解決……」

「好了,停,聽這幾個字我就知道你要說什麼,免得我重新生氣,你還是別說了。我再問你——當時我已經說你的心臟與常人無異,你為何還要一意孤行剖心給眾人看?」

慕清衡望著她,雙眼清澈明亮:「你為我而做作證,到底是趟了渾水。若日後再有什麼麻煩,對你也——」

「哥哥。」慕蒙忽然道。

慕慕清衡渾身一顫,彷彿自己聽錯了般凝視慕蒙,獃獃的茫然中透著一絲傻氣。

慕蒙低眉一笑,他這副模樣真是傻也傻透了:「怎麼不回答我?我在叫你啊。」

慕清衡這才慢慢找到自己的聲音:「蒙蒙,你剛才……你剛才……」

「我想過啦,你既然有自己的名字,再叫你遮青也不是很對,但如果直呼你的名字呢……」慕蒙笑了一下,「也不太好,那我還是叫你哥哥好了。」

她笑吟吟地繞著話題走,慕清衡卻沒糊塗,怔怔地問:「蒙蒙,你還叫我哥哥?你不恨我、不怪我了嗎?」

慕蒙微笑看著他,緩緩抬手撫摸了一下他滿是疤痕的臉頰,低聲說:「恨你?怪你?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我很喜歡你嗎?」

慕清衡喃喃說:「可那是遮青……」

慕蒙說:「我喜歡你,而不是喜歡遮青這個名字,也不會因為慕清衡的名字而改變。重點是你,而不是你是誰。」

重點是你,而不是你是誰。

這世上最幸運的事莫過於做了一個求之不得的美夢,而更幸運的是,夢醒了,現實卻依然延續這份美好。

可是夢醒了嗎?

慕清衡懷疑自己大約仍然身處幻境之中,可也覺得萬般的說不通——縱使是幻境,也從沒有如此溫柔美滿的畫面,他的幻境從來冰冷刺骨,蒙蒙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給他聽。

不……不對,這也許確實是他魔怔的幻境。

慕清衡輕輕地說:「蒙蒙,你知道……」

你知道嗎?我竟生出這樣妄念的一個夢來,夢裡你對我說了這般動人的話,即便知道不該,可我還是忍不住想當真。

如果以後你不要我了,我的心必定會撕成碎片,永遠都無法復原——那個時候,我必定活不成了。

但慕清衡只是開了個頭,便沒再說下去。他微微一笑,眼眸中浮現歡喜而滿足的光芒:他得到過這樣一句話,縱使死了,又有何懼?

即便是一個幻境,他這輩子也再無遺憾了。

他不再往下說,慕蒙卻不依不饒,稍稍湊近了些,仰頭問他:「你要說什麼?不許說一半藏一半,快點說完,我要聽。」

慕清衡歡喜地說:「蒙蒙,我知道我應當是快死了,我從前看過古書上記載,碎魂夢會在人彌留之際給中毒者一些美好的幻境,讓人可以含笑九泉,這樣一看,確實不假……」

慕蒙瞠目結舌:「你說什麼亂七八……」

「蒙蒙,我可以……」慕清衡似乎有些緊張,他喉結上下動了動,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在死之前抱你一下嗎?」

合著剛才她那些話全都白說了,這人根本就沒當真,還以為自己快死了。慕蒙雙手叉腰,正想惱火的告訴他你沒做夢,話到嘴邊卻陡然停住。

碎魂夢,看看他這副歡愉的樣子,還挺感謝這把他折磨的死去活來的東西,感謝它最後編織出來的「幻境」。

這念頭轉后,慕蒙心中的氣惱又煙消雲散了,不輕不重瞪了慕清衡一眼,張開雙手:「吶。」

「來抱吧。」

慕清衡一下子笑起來。

雖然他的臉已經不再出塵風華,取而代之的是交錯的傷疤。但他這一笑,卻仍然郎艷獨絕,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這個笑容更好看、好看到讓人心疼的笑。

慕清衡小心翼翼地輕輕將眼前聖潔美麗的姑娘擁在懷中,彷彿抱住了易碎的泡沫,再多使一點點力氣就會碰碎這份美好。

慕蒙嘆氣,靜靜地由他抱了一會兒,她也回抱著他。

過了會兒她問:「醒了嗎?這世上真會有這麼真實的幻境?你抱著我,有沒有感覺有溫度?」

慕清衡茫然無措地動了動身子,蒙蒙的話就在耳邊,他稍稍的清醒:是啊,這世上有如此真實的幻境嗎?可以碰觸到對方的身軀,甚至能感覺到柔軟的溫度。

慕蒙猜測慕清衡應該愣住了,便笑了笑又說:「哥哥,你記不記得那天你跟爹爹僵持不下,你要他拿出先帝的詔書,他死活不肯。後來我過去跟他說了幾句,他才同意的,你想不想知道我對他說了什麼?」

慕清衡的大腦已經是一片空白了,幾乎是下意識地問:「你說了什麼?」

「我說:爹爹你不要再堅持了,你只有是天帝才能更好的保護哥哥。也不要再為了我隱瞞他石心生肉的事實,他不會給你的女兒帶來麻煩的,因為我們早已兩情相悅。」

慕清衡慢慢的鬆開手臂,一點點放開慕蒙,他望著她那嬌美動人的臉頰,終於彷彿如夢初醒般:「蒙蒙?」

慕蒙點頭,溫聲說:「是我,哥哥,從我進來到此刻都不是幻覺,是真的。我喜歡你,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她輕輕抬起手,捧住慕清衡的臉頰,柔聲說:「別哭了。我說這些可不是為了讓你哭的。」

慕清衡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淚流滿面。

他極不自信,低聲哽咽道:「蒙蒙,我真的值得被你這樣對待嗎?」

慕蒙點頭:「你值得。」

模糊淚眼中,她的目光那麼溫柔,慕清衡再也忍不住,又一次伸手將慕蒙緊緊抱在懷中:

「蒙蒙,我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了。」

「我知道,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慕蒙在他懷中動了動腦袋,毛茸茸的發頂蹭在他脖頸的肌膚上,帶來一陣酥麻的癢意:「哥哥,你別哭啦。」

慕清衡慢慢彎起唇角,臉上雖然只有清淺溫柔的笑意,可內心升騰起的巨大喜悅和無邊歡愉卻是前所未有的。

「好。」

他想,他再也不會哭了。

……

慕清衡恢復天族之子的身份這件事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浪。

首先這是天帝下令的,帝族所有人都沒有意見,就連長公主殿下和東海王都坦然接受,並且表示歡迎。

小公主就更不必說,那日誰都看的出來,他們二人之間肯定有點什麼。

其次,慕清衡到底已經死過一次,那日他在無盡崖邊的慘烈模樣,有多少人還歷歷在目,再加上他曾經戰功赫赫,為天族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兩相一抵,他大難不死回到天族,也算是順應天意。

當然,最重要的是,有幾個持反對意見比較強烈的,慕蒙一一親自敲打過。自此之後,慕清衡回歸天族,就成了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再無任何人提出異議了。

然而,平靜的日子僅過了不到半月,六界各地便又起波瀾。

「這該死的怪物,真是難纏至極!虧他想的出如此下作的招數來噁心我們!」慕蒙一掌拍在桌子上,眉眼陰測測的。

慕清衡看了一眼,不免有些心疼:「輕著點拍,那麼用力幹什麼。」

天帝一看他們兩個這樣子,就知道這次圍剿又失敗了:「這怪物神秘詭譎,一身靈力銳不可當,他知道現在奪取你的赤心丹不容易,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索性不管了在六界興風作浪,實在可恨。」

原來那日那怪物逃走之後消停了沒幾天,便開始在六界各地作亂——而且每次出手都不是小事,手段殘忍,屠戮滿門。

一時間六界人心惶惶,卻沒有辦法可以躲避,這怪物出手根本不講邏輯,自由來去隨心所欲,殺人全憑一時興起。

慕蒙等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剿殺他,可是那怪物的蹤跡實在難尋,他殺人之後立刻便走,斷了氣息難以追蹤,等到有了大概方位,卻還不等找到人便又是一起滅門慘案。隨即,他便會再次逃之夭夭。

慕蒙捏了捏眉心,臉色凝重:「原本這一次追查到他的蛛絲馬跡,已經提前部署,終於讓他撞在我們手裡,可雖然集哥哥姐姐和我三人的力量,足矣剿滅這怪物,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燈,知道打不過,根本連打都沒打直接跑了。」

天帝忙問:「也就是說,這一次他沒來得及殺人?唉……怎麼說也算是個好事。」

慕清衡搖搖頭,低聲說:「雖然這次結果尚可,可到底不是萬全的法子,我們總有防不住的時候。要解決此事,務必擁有壓倒性的優勢,才能將這怪物一舉滅之。」

「其實並非是我們力量不夠,只是即便加上外援,我們的力量也無法強大到能夠立時誅殺此怪。這怪物靈力強盛不說,更是極擅用。他不與我們對打,只將所有的力量全部壓在逃脫的速度上。他的瞬行決,我們一時片刻破不了。」

一說起這個就頭疼,慕蒙一邊摸著下巴,一邊發愁地說:「此刻沒有好什麼辦法,除非再花上一百年徹底煉化赤心丹,也許跟他單打獨鬥我也不輸。可是要真用這一百年,卻不知六界該遭到如何的生靈塗炭。」

這自然是行不通的,一時間,房間內的氣氛有些慘淡。

天帝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冥思苦想,忽然,他雙眼亮了一亮:「如果靈力不夠,我們可以用靈器輔佐。」

這個辦法不是沒想過,慕蒙抿了抿唇:「可是爹爹,當今世上沒有如此強大的靈器啊。」

行百里者半九十,她的赤心丹雖然只差最後一層,可是真的完全煉化后,靈力只怕要翻倍。然而當今世上,絕計找不出此刻能與她靈力相當的靈器。

「有,」天帝篤定地說,「你們等一下。」

他返回自己的寢殿,不消片刻便出來,手上拿著一疊薄如蟬翼的紙,每個紙的右下角都有一顆殷紅的紅點。

天帝將紙放在慕清衡和慕蒙面前,低聲解釋道:「我的三弟,你們也都有所了解了,他當年被打下無盡崖,我本以為他死了,可有一日忽然收到了他的靈信——他這人腦子活泛又有趣,這靈信是他自己發明的,天地間唯有我們兩人知道。」

「這幾千年來,他雖然不肯回家,也給我寫了幾封信。曾經就提到他生活的那地方有一把絕世寶劍,但需要高手駕馭,不過,靈力絕不亞於赤心丹之下。」

一邊說,他一邊施了個法訣,讓這紙顯出淡淡的字跡來,這些信並不多,每一張上面寥寥數語,尋找起來很容易。

沒一會兒,天帝便欣慰的微笑著拿起一張:「果然不錯,他說他所在的那個第七界,有天時地利的絕佳條件,可以按照古籍中的記載,打造一柄早已失傳的寶劍。你們三叔,對這些事情最感興趣了。」

天帝細細推算了下時間,點頭道:「此信少說也過去了一千年,這柄劍應當早已鑄成。」

他說完后,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嘴唇,望著慕清衡試探著問:「只不過,衡兒,你……和你三叔,你們所說的第七界應該……應該就在無盡崖下邊吧。」

早在聽到天帝提起有這把靈劍時,慕清衡已然眉目舒展,面露欣慰,見他發問他點點頭:「不錯。既然如此,那不如爹爹交給我一樣信物,我這便動身去向……向三叔借寶。」

在天帝和慕蒙含笑的目光下,他終究叫了這聲三叔。

天帝有點不放心:「可是……可是下無盡崖,不會出事吧?」

慕清衡笑道:「怎麼會呢,我識得路,知道該怎麼走,不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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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誅殺摯愛后[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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