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才心軟了一瞬間的容愈,很快就被陸枝枝這一字一句打消了對她溫聲寬慰的念頭。
他以為陸枝枝發現了盲點之後,會很傷心,因為容愈在陸枝枝眼中就是始終處於一副冷眼旁邊的姿態。
甚至在陸枝枝眼中,容愈一直在看戲,在嘲笑她,覺得她愚蠢。雖說陸枝枝的某些行為確實……如此,比如炸了人家的門庭。
但是容愈實則並非全然是這樣的心思,他有那不得已的理由,卻也暫時不能讓陸枝枝得知那些「不得已」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他以為他的「冷眼旁觀」觸及到了陸枝枝內心的柔軟的地方,使得她傷心難受。其實陸枝枝至少在表面上,還是表露出一副傷心、難受的神情。
但是陸枝枝的那句希望容愈帶著她離開顧氏仙居的話一出。
容愈就知道。
呵。
這陸枝枝,白蓮花不改。利用容愈一時的心軟在這裡等著他呢。
容愈頓時:?
他懵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心底後悔。他便知道,不能對陸枝枝心軟,一心軟便上套。
容愈笑了笑,「枝枝有多害怕?」
說這話時,他順便將陸枝枝放在他唇上的手指掰了下來,然後慢慢地塞進了他微微發熱地手心當中。
陸枝枝被這親昵至極的舉動有些嚇住了。
一愣一愣的看著對方捂得越發用勁,其實一根手指何必如此。
陸枝枝笑笑,想要撥開容愈的手,另一方面還不能忘記回答容愈的問題。陸枝枝放軟聲音,「枝枝,枝枝就是,特別特別害怕呀,可害怕了。」
一根、兩根手指逐漸被塞進了容愈的整個手心,緊接著是兩隻手。他的一隻手包住了她的兩隻。在發現沒有完全包滿之後,容愈換了個姿勢,用兩隻手將她的一雙小手覆蓋、包住。
「特別特別害怕,是什麼呢?」容愈還在問陸枝枝。
問不到底,似乎就不會罷休了。
陸枝枝面上的笑容其實已經有些僵硬了,但是她強行忍住心裏面的不舒服,然後試圖掙開容愈的雙手。
「就是,就是……啊……」陸枝枝突然被容愈掐了一下手心,輕輕叫出聲來。
「你做什麼?」陸枝枝趕忙甩開了容愈的手,手心柔軟的地方仍舊留有方才的那一絲痛癢,她的耳畔卻也微微發紅。
容愈看了一下自己修理的平整乾淨的指甲,無意中刮到陸枝枝的手心,他也是十分意外的,而看著陸枝枝一張臉轉紅,容愈心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是……但是這種時候想要確認,也沒辦法確認了吧。
一陣戲鬧風波過後,容愈很快正視了陸枝枝先前提到的那個問題——帶她離開顧氏仙居。
他先是說了浮於表面的拒絕的理由,「想要離開,不是沒有辦法,但是需得一再小心,最必要的就是要先從這令月堂的內堂走出去。」
提到這裡,陸枝枝不禁發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容愈笑,「你猜。」
陸枝枝扯了下唇角,「為何要猜?難道你說要帶著我離開的方法,都只是在敷衍我嗎?」
陸枝枝說得一字不錯,容愈就是在敷衍她。
他還不想這個時候帶她離開。
但是陸枝枝什麼都不知道,於是便需要容愈對她的一些引導。
「可是顧氏是南方,甚至是道界之中最有影響力修仙世家。又怎麼會是你所想的那種輕而易舉便能進出的地方呢?」容愈頓了一下,看陸枝枝面上稍微好了一些,才繼續說道:「再說了,你我一路從岑荒走到朱雀塔,我怎會因這些事情就擅自敷衍於你呢?」
陸枝枝也笑了笑,她沒說什麼。
她最該問得其實並不是這些,而是她面前的這個人的來歷、身份。
但是出於其它方面的考慮,陸枝枝不敢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陸枝枝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乾乾脆脆地將他當作「工具人」,用完就拋即可。
如意算盤誰打的不是噔噔響?
陸枝枝順著容愈的話說了下去,「那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呢?」
容愈回的果斷,「當然是怎麼進來,就怎麼出去呀。」
「你的意思是讓我等著小顧道君?」陸枝枝道。
對方點點頭。
「可是他方才一溜煙就不見了,我如何能夠確定什麼時候才能等到他?」陸枝枝不禁疑惑問道。
「這個嘛……」容愈也默了幾息,他環視四周,結合容愈當時跟在他們身後進來的一些記憶回想,那時候的顧未晞的確是如陸枝枝所說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令月堂的此處內堂有他們肉眼不能察覺到的小型結界。
容愈將自己的想法托出,很快得到了陸枝枝支持,於是兩人暫時站在一條線上一拍即合。
容愈提醒陸枝枝動作要小一些。他們此刻雖在內堂,但令月堂正堂中隨時可能會有元嬰及元嬰以上級別的修士出現,多加小心總歸是沒錯的。
陸枝枝想著顧未晞消失的地方所在,一路摩挲過去,但是很可惜什麼都沒能找到。
過了一會兒,陸枝枝沒能聽到容愈走動的輕微響聲,她心有疑惑,踮起腳尖慢慢探過去看一看容愈究竟在做些什麼。
卻見容愈站在最末一排書架處,手中捧著一本古籍,目光在書頁上轉瞬不移,似乎在查找些什麼。
陸枝枝見狀,便知容愈的心思與她不同,並不是一心一意想要找到顧未晞這枚「鑰匙」。但目前為止,二人皆無所獲,陸枝枝也就隨他去了,不願再多說多做。
她走在內堂的夾縫之間,走到另一端時,空間異動,顧未晞帶著一身的鮮血撲到了她的面前。
「你?」
還不等陸枝枝反應過來,就被鋪天蓋地的血腥氣包攏住了。
「跟我來。」顧未晞似乎很緊張,他的雙手握住陸枝枝的小臂時還顫抖不止。
這時候容愈也察覺到了不算小的異動,在顧未晞帶著陸枝枝即將消失的一瞬捉住了陸枝枝的手,跟著她一起與顧未晞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才踏進新的空間,陸枝枝眼前就是一亮。
一片的白,雖然茫茫但卻能明顯看到盡頭。
就在盡頭處,一個年歲不大的少年正倚靠在一顆青棠樹上。
容愈在看到令他感到眼熟的青棠時,心中自然而然起了一片疑惑,但是這個時候他還沒有多想。
顧未晞不管多出來的不速之客,只管拉著陸枝枝的手小跑到了那渾身流血的少年身旁。
「你是天地靈寶,他中了玄霜之毒,你救救他。」顧未晞不由分說就將陸枝枝拉去了那可憐的少年的身邊。
陸枝枝一個腳下無力,就撲倒在地。
她面上一片茫然,看向顧未晞時卻見他眼角發紅。
「我該怎麼救?還有就是,『玄霜之毒』是什麼?」陸枝枝問。
顧未晞什麼也不說清楚,什麼也不向陸枝枝解釋明白,就是一通「你能救」,她當然是一臉不明不白、不明所以。
玄霜本無毒。所謂「玄霜之毒」,多半都是出現在修士藉助玄霜內藏的靈氣修鍊時,因心海無法容納玄霜的靈氣,或是還未結丹無法快速轉化玄霜靈力而引發的悲劇。
容愈在他們身後向陸枝枝解釋了兩句。
這時候顧未晞瞥了容愈一眼,他擰眉,卻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陸枝枝聽完「玄霜之毒」之後,立馬就明白了,但是她究竟該怎麼做呢?
陸枝枝看向顧未晞,顧未晞慘敗的唇上下一碰。
「我不知道。」
顧未晞下意識地看向了那個陌生地來客,他內心有一種感覺,這個人,他可以……
容愈很快接上了縫,「需要將他體內的屬於玄霜的靈力引出。枝枝,將那些靈力引入你的體內,應該可以解清大量的『玄霜之毒』。」
「難道不能盡數清除嗎?他只不過是個練氣期的修士。」顧未晞慌忙看向容愈,卻見對方搖搖頭,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眼看著陸枝枝照他的話去做。容愈順便再解釋了兩句,「玄霜雖有靈氣,但因其深厚難纏所以非結丹修士,最好不要輕易觸碰。小道友雖為練氣期修士,但也應當明白其中厲害,為何會……?」
剩下的半句,容愈留給了顧未晞。
不過看著顧未晞此時此刻慘白的面龐,容愈大概也明白了,他們這是在為了快速修鍊而鋌而走險。
然而若非陸枝枝在附近,這貿然試用玄霜的小修士可能就會因此斷送一生修仙之途。
過了大半個時辰,依靠在青棠樹下的少年幽幽轉醒,一睜眼便是滴落了一雙眼的血淚。
「阿兄,阿兄你在哪裡,小凜為何什麼都看不到?阿兄。」
顧凜秋的雙目上灑滿了血紅,他在黑暗中尋找顧未晞,手指搭搭落落,最後在無意識中碰到了一根手指。
他知道那不是顧未晞的手,但是顧凜秋還是緊緊抓住,因為這是他周身僅有的東西。除了這手,他什麼都看不到,也什麼都沒有。
「阿兄,你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