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拉攏
潘五郎端起酒杯:「誒,蔣兄不要急,來日方長嘛,總不好縣令一來就讓你難做。我潘家的興旺離不開蔣兄的照拂,可也不急在這一時。」
他飲了一口酒,語氣十分輕鬆:「既然先頭沒有迎接縣令,還出了大事,他生氣也是難免嘛。不若咱們給崔縣令一個熱鬧風光的迎接宴,也許他氣一消就改變了主意呢?」
蔣同范瞅著潘五郎神態自若的樣子,心裡突然明白了這位五公子的打算——潘五郎是想拉攏崔元庭!
對於潘家來說,楚邑縣由誰主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達成潘家所願。
過去潘家和他蔣同范同諮合謀,各得利益,那將來也未必不能與崔元庭通力合作。
潘家顯然並不在意一時之得失,而更在意崔元庭來了之後,誰才能更合潘家之意。
崔元庭一來就展現了強硬了一面,似乎倒令潘家有了興趣?
哪有什麼永遠的朋友?蔣縣丞看清形勢,立刻也收起方才的急切,作出一派淡然來:「既然如此,那有機會我便向崔縣令傳達貴家友好之意,看看他肯不肯賞這個臉。」
這件事最大的收益本是潘家,潘五郎都不急,自己在其中的本錢有限,又何必著急?
倒要看看誰耐得住!
要是潘家還想觀望觀望,掂量掂量他和崔元庭哪頭沉?哼哼,那他就要讓潘家知道,誰才是可以合作的那一個!
潘五郎顯然更在意曹管家那邊的進展,於是起身走到畫案處。先低頭看了兩眼畫,見上面繪兩隻鴛鴦,嘴中各銜一枝花卉,分立於兩朵蓮花上,周圍用彩雲襯托,倒是生動秀雅。
他轉身對曹管家笑道:「曹爺,我這表妹畫得如何?」
曹奉琳樂呵呵地捻著鬍鬚:「不錯不錯,令妹作畫神韻是有的,只是技法尚欠火候,比如……」他手指向彩雲,「此處的線條若能流暢一些就更妙了。」
潘五郎對著曹奉琳一拱手:「曹爺所言甚至,五郎有個不情之請,望曹爺不要拒絕。」
曹奉琳故作不知:「哦?五郎要求何事?」
潘五郎看了看白衣女子:「我這妹子素喜丹青,可曹爺知道楚邑只是個地僻小縣,哪裡有什麼名師能夠指點她呢,所以五郎便想拜託曹爺,帶我妹子在宋州尋一個好畫師指點一二,讓她得償心愿,也不辜負我那早逝的姨母的一番託付。」
曹奉琳笑得臉上皺紋都深了些:「哈哈,五郎太客氣了,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令妹拜師學畫之事包在老夫身上了。」
潘五郎又是一禮,轉對白衣女子道:「雪娘,快來謝謝曹爺。」
學娘蓮步輕移,對著曹奉琳福了一福,低聲道:「多謝曹爺。」
曹奉琳虛扶了一把:「不必客氣,哈哈,哈哈……」
旁邊見證一切的蔣縣丞,不得不感嘆潘家這位五公子確有過人之處。試問刺史府大管家到了楚邑地界,這些地頭的頭頭腦腦有誰不想巴結?
連那個一直靠他蔭蔽上位的徐柏興都上躥下跳、送禮塞人的,可誰有潘五郎這般手段?
明明是他塞表妹給曹奉琳,表面上倒是還欠了姓曹的一份恩情,這馬屁拍得曹奉琳能不舒服?以後能不照看潘家?
於是他也笑著去盤中拈了一枚果子,對那邊舉了舉,道:「雪娘真是好福氣,有了曹爺幫忙什麼樣的畫師找不到?」
雪娘只低著頭,看不出臉上表情。
曹奉琳的表情舒展,徑自去案幾邊坐下,雪娘立刻上前斟滿一杯酒。
曹奉琳斜乜了雪娘一眼,拈起酒杯對潘五郎道:「五郎的心意曹某省得,你放心,那盧家去到州衙上告的人已經被我派人看管起來了,是監禁還是流徙就等我回去看吧。」
潘五郎沖曹奉琳躬身行禮:「多謝曹爺。」
盧家本是楚邑一戶薄有資財的中等之家,因家中一處庄宅被潘家請去堪輿先生認定妨了潘家的氣運而遭禍,最終鬧出了人命。
盧家自是告到官府,可蔣縣丞與潘家早就沆瀣一氣,盧家長子反倒落個誣告之罪,白挨了一頓責打。
盧家餘人氣不過,便向州衙上告,可潘五郎卻早託了曹奉琳,盧家自然連登聞鼓的邊都沒有摸到就被控制起來。
曹奉琳盡飲杯中酒,揚眉對蔣縣丞道:「你一直憂心的事也有了結果,州衙不久前就收到了相關宮門抄,聖人已下制——『東京及河南、北應受賊脅從屬偽官並偽出身,悉原其罪,一切不問』!」
這就是說,皇上決意不問那些曾經在叛軍佔據時出任偽職的官員了!
蔣縣丞聞言大大舒了一口氣——叛軍佔據河南道期間,身為楚邑縣丞的他乃至本州刺史,幾乎第一時間便投了叛軍。
光復后他一直擔心朝廷清算他們這些倒戈之臣,沒想到今天終於等到消息落地,心中最大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蔣縣丞向京師拱手一禮:「聖人英明!」
曹、蔣、潘三人復縱情談笑,這時有家丁向潘五郎稟報:「五公子,徐司佐在外求見。」
潘五郎疑惑看向蔣縣丞:「他來幹什麼?」
蔣縣丞眉毛抖了抖:嚯,這徐柏興還沒放棄呢?追著巴結到潘家來了?
他咬了口果子,道:「聽他進來說吧。」
第二天一早,崔元庭沒有升堂,而直接穿便服帶著靈府直接去了米市。
可是……他側首打量身邊跟隨之人——徐靈府仍是昨天的打扮,五官也很熟悉,就是哪裡不一樣了。
嗯……眉毛粗黑許多,膚色也暗黃了些,肩膀和腰都寬了幾分。腰上還佩了一口劍!
「你這是?」崔元庭的目光在她臉上探尋道。
靈府笑著拍了拍腰間道:「早上去脂粉鋪買了些東西,略微『裝飾』了一下。」
原來如此。
這女孩如此敏慧,一步一步學著隱藏自己,如今看著就是一個清秀的少年模樣。
崔元庭微微一笑。
他們一路來到米市,情況和他預計相仿,幾家米行都擺出了米,果然是一千文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