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了悟第三
高山妖人嘶吼著沖向趙予安,獠牙尖尖,渴求著血肉的滿足,百里茉顧不上心裡的千萬種疑惑,當即就想上前幫忙。
趙予安畢竟還不是大成境界的人,並且肉體凡胎,就算她對付一隻高山妖人心有餘力,可是現在是一堆的高山妖人,每一個都來勢洶洶,而且街道盡頭還有隻混沌,混沌現在尚未輕舉妄動,而這滿街的高山妖人卻看得百里茉頭皮發麻。
一隻她尚且能心有餘力,可是這麼多呢?她趙予安到底還是個凡人,總是會累,會氣力衰竭,百里茉對於自己如果出手會遭受什麼樣的後果並不在意,但是她見不得這人在她的面前受半點傷,半點委屈,她跟某人承諾過,也對自己發過誓,不可違背,她也不想違背,哪怕這不過是那人必須所經歷的東西。
她只要趙予安能夠安然無恙。
正午當中血染長街,那一身白衣瘦骨伶仃靜立不動的人突然握住了劍。
天幕一瞬間變得昏暗不堪,來自遠古凶獸的嚎叫震耳欲聾,大批大批的高山妖人衝下屋檐,猩紅的眼裡倒映著那一簇白。
百里茉再也忍不了,一記夾雜著靈力的暴喝破空而出「孽畜!爾敢!」,這聲暴喝將一眾高山妖人的動作稍稍頓住了片刻。
同時不管不顧劈開身前攔路的妖人,百里茉目標明確,她要幫她。
趙予安是個天縱之才,卻到底是個女子,哪怕高挑,卻也瘦得像是一根竹竿,在大批的高山妖人虎背熊腰的反襯下,更像是一片落葉,脆弱不堪。
百里茉現了身,視線卻被高山妖人擋的嚴嚴實實,她看不到趙予安了。而那被魔物蓋住的地方卻傳來一聲清脆的金鐵之聲。
「叮——」
天中烏雲翻卷,雷電噼里啪啦的盤旋在天上,一道華光從無數高山妖人的脖頸出整齊切出,黑色的血潑了百里茉一臉。
「我的太上老君啊——」百里茉不敢置信眼前一幕:「這還是人嗎,怎麼感覺比我還強。」
場面太過震撼,以至於剩下的高山妖人都忍不住退了半步。
但是當百里茉看見那一圈高山妖人的屍首中間的情形就笑不出來了,看起來厲害的不得了的趙予安捂著心口不止歇的吐著血,而那些高山妖人身死之後居然頃刻成為飛灰,飛灰無風自動,飄飄散散的往趙予安飄去。
一粒小小的飛灰,粘在了趙予安的傷口上,鮮紅的血變得烏黑一片,百里茉突然明白了這些高山妖人為什麼如此脆弱,這根本就不是戰士,這些都是被精心製作的毒人!
用心不良,來意明顯,顯然是有人在針對著趙予安。
果然司命寫的那句被山門帶回禁足,就是用來哄她玩兒的!
「無……趙姑娘!」
百里茉指尖結印翻轉,靈光飛過一道柔和的屏障將飛灰隔絕在趙予安身外。
趙予安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抬頭看向百里茉,眼神冰冷。
「你是何人?」趙予安上下掃了她一眼:「不似這幻境產物。」
「我……」百里茉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但見她身上傷口處變黑的速度越來越快,心下一急道:「先不用管我是誰,我是來助你的。我也想出去!」
趙予安笑了笑:「你這屏障之術靈元醇厚,想必法力在我之上,你都出不去,救下我就能出去了?」
百里茉心裡咬牙切齒,這人八百年了還是沒改這個疑心重的臭毛病。
跟一個根本不相信你的人說這些根本就是浪費口水,於是她避而不答,低頭去看趙予安的傷口。
抓傷在被小黑灰沾上后變得腐爛,並且黑色的毒素蜿蜒成線在往趙予安的臉上走,白皙的脖頸出稍稍露了形狀,看起來有些駭人。
百里茉焦頭爛額,這是毒,可她打小對於這些東西就不在意,淺顯的皮毛都不願意看,此刻面對著這毒看來更是一個頭兩個大。
白衣染遍污穢,可是少女的眼睛還是亮的嚇人,一點寒芒注視著那些蠢蠢欲動的飛灰,和一直看著這邊蓄勢待發的凶獸混沌。
「你知道同我一起入夢境的那個凡人在哪嗎?」
百里茉看向她,發現趙予安問的極其認真,不是隨口一問。
但是她沒有回答,只是也問了她一個問題:「這個身體原本的意識呢?」
「她沉睡了。」趙予安並不奇怪她為什麼知道,只是繼續道:「我死不足惜,但是那人不需為我陪葬。」
「所以你想拿命去搏?」百里茉被氣笑了:「你忘了你的使命了嗎?自己的命說放棄就放棄,有你這樣的?他不過一個凡人,你就算救出來,沒了你他能出了這鬼地方?」
趙予安看向她:「到時還希望能仰仗姑娘一二。」
這是她第一次求人,趙予安前半生活的冰冷如鐵,從未求過人,而第一次求人是為了那個已經被換了餡兒的林北望,百里茉冷笑咬牙,幾乎被這人氣哭。她到底在凡間伸展不開手腳,而且面對的都是如此強敵,她尚且不敢說自己帶著趙予安能全身而退,更別提那個心懷鬼胎的林北望了。
這可真是給她出的一道難題,出題人並沒有管她答不答應,只是用行動表明了她的決心。
她似乎在強行調動已經沉寂的真元,雖然黑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下去,可同時趙予安的臉白到透明,嘴變得殷紅殷紅。
百里茉突然想起來那個被趙予安如此重視的「凡人」,心裡有些恨鐵不成鋼。
看了眼緊閉雙目的趙予安,內心無可奈何,她輕輕劃開自己的腕,將精血凝成一粒珠子,送到趙予安的嘴邊,天幕一直盤旋的雷電轟隆作響,似乎是在警告著百里茉。
呵,有本事就劈死你姑奶奶。她想。
百里茉不予理睬,只是心煩趙予安不張嘴發行為,強行上前掰開嘴餵了進去。
高山妖人的毒似乎對於這精血格外恐懼,趙予安服下的一瞬間,整個人都抽搐了一下,傷口裡是蠕動著的東西,爭先恐後的往傷口外爬,不一會血液和傷口都恢復正常,甚至傷口都在以驚人的速度癒合。
江南水鄉,一個臉上蓋著斗笠的男人輕輕抬了抬已經許久不見動靜的魚竿,他抬了抬頭,斗笠滑下來,男人眯著眼看向北方。
「百花谷的花神?」男人無奈的笑了一聲:「何苦呢何苦。一切都是註定,何苦要這麼拚命。」
百里茉聽不見這人的言語,只是從虛空一點,一瓣七芯茉莉的花瓣從空中點出,她將花瓣敷在傷口上,傷口快速痊癒,而洗了血液的花瓣迅速變大,成了一把八寶玲瓏扇,清新素雅的茉莉花躍然於上。
百里茉手指翻飛捏了決,單手握住扇柄,一扇子扇散了在屏障外面圍成一圈的妖人灰,靈力似乎帶著無上的純凈力量,外面的烏煙瘴氣也一瞬間便消散的無影無蹤,本來霧氣朦朧的長街一片安明。
混沌露出了獠牙,看向擋在趙予安身前的百里茉。他被困數千年,好不容易被放出來玩,卻碰上了個硬茬,硬是被他捉來當打手。
本來那個白衣服看起來就是個危險的東西,沒想到又蹦出來一人。
並且這個人的氣息告訴它,她不好惹。
混沌有點想退縮,它有些靈智時,對於趨利避害的本能就鍛煉的爐火純青。
可是當它一有想離開的念頭時,脖子上一道無形的咒迦將它定的死死的。
這簡直是有苦沒處訴!
混沌表示它只想回老家繼續修鍊!
趙予安睜開眼,看著龐然大物般的混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恢復如初,知道是面前這個人的功勞,雖然對方為什麼幫她她不知道,只是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去找回「小罡風」。
凌絕從她被傷開始就一直嗡鳴不止,此刻終於稍稍安靜下來,趙予安重新提起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百里茉驚訝回身,發現這人恢復速度竟然如此之快,雖然自己的精血是療傷聖葯,但是恢復的如此之快,還是百里茉意料之外的。
「我姓百里,是是一個小小的花靈。」
對於百里茉這番謙虛的回答趙予安顯然沒信,但是也知道對方是不願意多透露,趙予安也不繼續追問,只是換了個問題問道:「你說你知道林北望在哪?」
百里茉抿了抿唇,點了點頭:「但是我不能再幫你做什麼了。」
她剛剛出手,已然引動天怒,只要自己從這出去,迎接的就是天雷加身和法力反噬,她若是繼續出手,怕是出去就要被打回天庭了,到時候再想下來,怕是比凡人登天還要難。
趙予安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只是道:「無礙,且說。」
「林……公子,怕是被混沌吞到了肚子里。」百里茉有些為難:「混沌肚子里兇險萬分,你……」
她想說你傷勢尚未痊癒,不如我們修整完畢再戰。
但身為老友,百里茉對於不管是天界無華還是人間趙予安的脾氣都是了如指掌,於是她吞下了後面的話,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道:「若是遇到兇險,這小瓶里的一片花瓣能護你一條命。」
趙予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百里茉被看得有些慌亂:「看我做什麼?」
「為什麼這麼幫我?」
百里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你若是活著出來,我便告訴你。」
趙予安也沒有推辭,收下了那個小瓶塞入懷中,她一身白衣已經被血染透,雖然知道她已經痊癒,但是百里茉還是忍不住擔心。
她在天界百花谷當嬌寶寶當了幾萬年,第一次這樣體驗如同老母親一般的角色。
趙予安提劍凌絕,嘴唇微微一勾,笑出了恣意張狂。
似乎千百年,萬萬年,那個不悲不喜,不怒自威的無華上仙又站在眼前。
「放心,萬萬不敢辜負。」
凶獸滔天嘶吼,而銀光劃過,流光飛逝,利劍鋒芒不可阻擋。